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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進門，林正期對著她的背影說了句，「我不是林文東，我不會丟下你的。」

    林媽腳步頓了頓，然後加快步子往臥室跑了。這一晚發生的事情太突然，她需要自己靜靜。

    可林正期不放心她自己靜，他拉著秦阿姨的胳膊讓她在這兒住幾天，去他媽那屋看著，萬一林媽想不開又折騰自己。

    說是不會攔著她去死，哪能真不攔。

    秦阿姨看看林正期，這個此刻還在拉著自己胳膊苦笑的孩子，好像和記憶中那個嘴甜的喊她「漂亮阿姨」的孩子已經不一樣了。她又看了看旁邊的熊熙，從再回來他就一句話都沒說，低眉順目的站在一旁，嘴倔強的抿著。

    秦阿姨拍拍林正期的手，「你媽受過那麼多苦了，你……你好好想想。」

    即使是面對溫柔的阿姨，林正期還是那句話，「我就是看見過我媽受的苦，那些苦我不想讓熊熙再受一次。」

    秦阿姨沒話回他，張了幾次嘴也說不出什麼，搖了搖腦袋追去林媽屋了。

    偌大的客廳一時靜悄悄的，熊熙站在一旁不說話，林正期上前拉著他的手把人拉回自己臥室，「你先住我屋。」

    熊熙點頭，然後又問：「你呢？」

    「我睡客廳。」林正期揉揉熊熙的頭髮，「你不用一臉『我錯了』的樣子，咱倆沒錯，你越這樣我媽越覺得你欠他。」

    熊熙垂垂嘴角，「你媽說的也……也沒錯。」

    他媽搶了她老公，他又來搶她兒子了。

    林正期伸著食指戳在熊熙腦袋上，「怎麼著，覺得她說的對？那你走吧，咱倆分開，別讓她生氣，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熊熙聽他這麼說，一把把林正期抱在懷裡，悶哼了一聲，「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正期感受著熊熙貼緊自己的溫度，感受著他沒說出來的那些喜歡，雖然前路還是讓人心煩，不過應該……沒那麼難吧。

    兩人抱了一會兒，林正期看看時間都半夜了，也不知道這樓上樓下的聽見自己家的聲音會怎麼想。他拍拍熊熙的背，「睡吧，明天早點兒起。」

    熊熙鬆開他，「嗯」了一聲，「要不然我睡沙發吧。」

    兩個人腿都那麼長，蜷在沙發上睡不會舒服的。

    「別，我怕我媽晚上出來看見沙發上睡得是你，一時氣不住拿刀捅死你。」林正期開著玩笑，從柜子里拿了床薄被，客廳里挺暖和的。

    熊熙跟著出去幫他鋪床，把長沙發上的墊子都拿到一旁，讓空間寬一些，又搬了個腳凳放在沙發尾讓林正期伸出來的腳壓著。幫林正期掖了掖被角，熊熙親了下他臉，「晚安。」

    然後關了客廳的燈回了林正期臥室。

    光線忽然暗下來，秦阿姨適應了一會兒才關上臥室門轉身往床邊走。

    屋裡還有床頭燈開著，林媽眉頭擰著，「他們睡了？」

    「嗯，睡了，小期在客廳睡得，那個應該睡在小期臥室。」秦阿姨想了想，沒說兩個睡前還來了個晚安吻。

    林媽帶著濃重的鼻音，感覺隨時能再哭出來，「小秦，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這輩子讓林家人來報復我。」

    「你怎麼這麼說呢，林文東不是東西，小期可是好孩子啊。」

    「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啊，跟林文東一樣是個情種！我是不是又得大度的成全他們，不然就是蛇蠍婦人了？」林媽想起來當年林文東跪在自己面前求她把離婚協議書籤了，他當時只知道姚雪君需要他的保護，卻完全不想想自己和兒子以後要怎麼生活。

    秦阿姨聽見林媽的哭聲，躺在一旁拍著林媽的胳膊安慰他，「法雲大師不是說了麼，有果必有因，萬事順天意，不要強求。」

    兩人說著那天上香時和大師說的話，居然都有些「天註定」的感概，哭鬧了一晚，林媽也覺得累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倒是秦阿姨，想起來自己那個剛上幼兒園就和丈夫一起車禍身亡的女兒，心裡一陣難過。她也曾想過，如果女兒長大了，挑選的對象是她不滿意的，她要怎麼棒打鴛鴦，可還沒來得及等到女兒讓她心煩……

    如果今天的林媽換成她，她會怎麼做？

    哎，哪有什麼如果，人活著，比什麼都好。

    第二天早上，這個家裡起的最早的人居然是熊熙。

    他從林正期衣櫃裡找了件針織衫和牛仔褲，兩人的尺碼一樣，以前起床經常錯穿衣服。

    經過客廳的時候，看見林正期面朝著沙發側躺著，t恤蹭到背上，露出來窄勁的腰。熊熙走過去幫他把衣服扯下來，順便伸手進他褲子裡捏了捏林小二，把人給吵醒了拿著抱枕打他，這才心滿意足的把被子給他蓋了蓋，抬腳進了廚房。

    雖然在這裡還是有些不適應，可熊熙看著林正期的態度，不想只躲在他身後讓他擔著，住都住下了，還是好好表現讓林媽早點兒接受他們比較好。

    家裡的食材很多，熊熙挑著會做的做了，煮了個打滷面又煎了蛋做了小菜。

    被香味吸引，又被熊熙鬧了一下，林正期很快也起來了，回臥室換了身衣服，把自己和熊熙換下來的舊衣服卷在一起扔到洗衣機里，然後把兩人的內褲……以前都是熊熙在洗，這麼一看扔哪兒都不合適，乾脆放在洗手池裡洗了起來。

    他倆這麼一吵吵，屋裡的兩個老人也睡不著了，一前一後的從臥室里出來，林媽去洗漱的時候看見林正期在擰乾內褲，顏色不同的兩條，想想也知道是兩個人的。

    林媽陰陽怪氣的說了句，「真有出息。」

    林正期也不惱，「平時都是他洗，你要是不嫌棄以後換下來讓他一起洗。」

    林媽差點拿電動牙刷在他腦袋上戳個坑。

    林正期躲著跑出去晾衣服，再回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飯桌上擺著飯，林媽和秦阿姨已經在吃了，熊熙倒是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沒動作。

    林正期過去坐下，拉了一把熊熙讓他坐在自己旁邊，「你怎麼跟古代的小媳婦似的，這是打算站一邊伺候？」

    笑完了熊熙又去氣林媽，「媽您這是非要演惡婆婆？」

    林媽把筷子一摔就要走，秦阿姨連忙把人勸住，然後生氣的對林正期說：「你閉嘴！」

    林正期於是不再說話，麵條吸溜的比誰都響，和旁邊斯斯文文吃飯的熊熙完全不一樣。

    吃完了熊熙主動的要去刷碗，被林正期給按下，「你跟我媽看電視去吧，我去刷。」吩咐完了又拜託秦阿姨，「阿姨你去公司趟把事情交代交代。」

    林媽根本不想跟熊熙看電視，沒好氣的說：「不用，小秦我跟你一起去公司。」

    林正期上前從背後抱住林媽的肩膀，她瘦瘦小小的在他懷裡，早不是小時候需要他依仗的那個無所不能的女人。

    林正期開口，「你就在家呆著，你這些年的假期攢起來能歇一年了，我領你出去散散心。」

    林媽掙扎，「我不需要！」

    林正期拖著他媽就給按到沙發上去坐著，「阿姨你先去吧，我媽在家養病。」

    「我沒病！」林媽捶了林正期一下。

    「行，我有病，你在家照顧我。」林正期不講理的說，看著秦阿姨走了關了門，才放開林媽，嚴肅的跟她說：「你就當我有病吧，而且沒法治了，你要是真的愛我就讓我任性一回。」

    林媽隨手撈起什麼就往林正期身上扔，良好的教養都被他給氣沒了，爆了粗口罵他，「你他媽一天任性幾百回！」

    林正期安靜的被她打，牢牢地坐在一旁受著。

    「阿姨，吃個橙子再打。」一直不吭聲的熊熙忽然伸手遞過來一塊橙子，無比誠懇的讓林媽補充點兒體力。

    林媽把手裡的蕾絲布墊扔到熊熙手上，水果刀劃在拇指上冒了血，熊熙無所謂的自己含著吸了下，又把橙子舉起來，「阿姨，吃個吧。」

    林媽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第43章

    接下來的日子，林媽的崩潰一日重似一日。

    因為她幾乎是被「囚禁」起來然後被迫欣賞自己的兒子和那個叫熊熙的小子每天秀恩愛。

    熊熙去倒垃圾，林正期給他拿鞋；林正期換下來的衣服，熊熙去洗；熊熙做飯，林正期在一旁摘菜；有次中午她還看見熊熙給客廳休息的林正期蓋被子！

    公司的事林正期全權託付給了秦阿姨，林媽只有每天晚上能跟下了班的秦阿姨交流交流工作，其他時間就是在家裡看電視。

    林正期還給她買了一箱毛線，讓她在家織毛衣解悶。

    林媽跳腳：「織個毛線啊！」

    林正期點頭，「就是織毛線，我買了教學視頻，你跟著學一下。」

    林媽還每開罵，熊熙已經抱著一團大紅色毛線坐在她身邊，開了電視的教學視頻，一板一眼的學起來。不過這方面還是女人比較有天賦，林媽雖然以前不會織，可是看見熊熙不停的漏針錯針，一條毛巾，對，她不想把那玩意兒教做圍巾，一條毛巾被他織的又是疙瘩又是窟窿的，林媽還是給他拆了重新演示給他看怎麼做。

    林正期看著那兩人沉默的坐在一起，嘴角揚起一抹笑，他吩咐熊熙：「我去超市買點兒吃的，你讓著我媽，別讓她傷著自己，要是打你的話就忍著，反正她也不敢真打死你。」

    他這話就是當著林媽面說的，氣的林媽嘴角抖了好幾下。

    熊熙笑著沖他比了個中指，然後又低下頭繼續打毛線去了。

    家裡只剩下這不對付的兩個人，熊熙還真有點兒害怕林媽會衝動，不過也做好了受著的準備了。前兩天睡覺前林正期還和他進行了一番很有深度的對話，對話內容是:林正期問他：「你知道為什麼許多同性戀人出櫃不成功然後分手了麼？」

    熊熙搖頭。

    林正期告訴他：「因為他們不夠堅定。」

    熊熙「哦」了一聲。

    林正期又問：「你知道為什麼我堅信我媽會接受我們麼？」

    熊熙以為林正期想跟他表白，有些害羞的答：「因為我們很愛對方。」

    林正期擺手，「不是。因為我們夠不要臉。」

    熊熙：「……」

    總之，後來林正期說了好幾次要把這種「不要臉」的精神發揮到底，給林媽看清他們的態度，要麼死，要麼不死兩人就要在一起，就是這麼強硬，一點兒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或許是這樣的方法實在太強勢，林媽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每天都在被洗腦。

    林媽說：「網上說同性戀是精神性疾病。」

    林正期也不反駁她：「那你就當我們倆都病入膏肓了吧，治不了。」

    林媽哭：「是不是小時候的事給你留下陰影了？」

    林正期順著她：「有可能，我心裏面好大一塊陰影，都刻著熊熙的名兒。」

    林媽跟他談心：「所有人都要結婚生子的，同性戀不會被社會認可的。」

    林正期反問：「你跟林文東也結婚了，你過得開心麼？要是給你選擇的餘地，你不覺得跟秦阿姨一起生活都比和林文東一起好？」

    林媽生氣：「我跟你秦阿姨才不是那種齷齪的關係！」

    林正期無所謂的聳肩：「行，我們齷齪，我寧願這麼齷齪的過著也不想跟你似的結了婚天天窩火。」

    林媽想起那些往事，眼神不太自然：「可是起碼他給我留下了一個你，你跟熊熙在一起，孩子怎麼辦？沒有孩子的感情怎麼會穩定啊。」

    林正期沒提醒她有了孩子一樣不穩定，不過他從錢包里掏出來一張照片，是他和熊熙還要污婆的合照，他指著污婆跟林媽說：「你看，這是你孫女。」

    林媽扶著額頭相信了林正期腦子可能真的有病。

    林正期走了，屋裡只剩戰戰兢兢的熊熙和已經能熟練穿針的林媽，她好像對這件事情充滿了新奇，抻線的時候看見了熊熙表情很不自然，嗤笑一聲：「我還真能捅你麼？」

    熊熙抿著嘴，心裡默認。

    林媽無語，在公司一天要說十幾個小時的話，回家了除了跟林正期那死小子鬥嘴，居然都沒什麼話好說，她第一次跟熊熙正常的交談，「姚雪君小時候給你織過毛衣麼？」

    「嗯，每年都會織兩件，換著穿。」熊熙對小時候的事印象很深。

    「哎，我都沒給林正期織過。」林媽嘆了口氣，「我小時候確實對他們父子倆不夠關心，林文東說我不像女人，說的也沒錯。」

    熊熙停了手裡的，木針，「阿姨，那是她們的錯，跟你沒關係。」

    林媽苦笑了下，最開始她也是這麼覺得，可十幾年過去，她也反思了不止一次，一段婚姻失敗了，兩個人肯定都有責任。

    她沒說什麼，又問了句：「你什麼時候跟林正期好上的？」

    熊熙思考了下，「我從小就喜歡他。」

    林媽的笑僵在嘴角，「我要是一直不同意，你們打算怎麼辦？」

    熊熙實話實說：「纏著你，林正期說您很愛他，會同意的。」

    「愛也是分什麼事，這種事，我不可能由著你們胡鬧。」林媽忽然嚴肅。

    熊熙不搭腔，他的心早就被磨的油鹽不進了，別人說他不喜歡聽的話他就當聽不見，也不翻臉。這幅樣子讓林媽很挫敗。

    「你在我家住了這麼久，你爸都不找你？」

    「我跟他說要出去一陣子，他沒說什麼。」

    「過年你也打算在我們家？你爸這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