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那年夏天，他看見熊熙穿著白色校服在樓下看他，那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心情的人，他安靜溫和的目光像是有無形的力量，讓林正期覺得生活似乎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糟，你看熊熙就活的很好。

    聊天框忽然震動，是風寒發來的信息，應該是聽群主說了手機殼的事，說了幾句，然後問他，「周末有空沒？」

    林正期正處在需要找人商議排憂解難的茫然階段，想起來跟他聊天的這位是個寫耽美的大大，像找到救星一樣問他：「你是gay麼？」

    風寒發來一串省略號，「我只是請你吃個飯打個遊戲而已。」

    林正期不屈不撓的又問，「你是吧？」

    風寒這次沉默了挺久，半晌才回，「我沒想泡你。」

    林正期回了個拍桌狂笑的表情，「我也沒想泡你，我就問你點兒事。」

    風寒：「你問。」

    林正期：「手機殼我能賺點兒分成麼？」

    風寒：「你跟小趙報價去，可是這跟我是gay有很大關係？」

    林正期：「沒有，我先問完重要的事再扯淡。那啥，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風寒：「咱倆好像不是很熟。」

    林正期：「也是，那你第一次跟男人戀愛是因為什麼？」

    風寒：「對不起，雖然你挺好的，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林正期：「……」

    林正期：「臥槽我真對你沒興趣！我就純諮詢！我就認識你一個gay！」

    風寒：「喜不喜歡的和是不是gay有什麼關係，你真的喜歡一個人會感覺不出來？你是智障麼？」

    林正期：「咱倆好像不是很熟吧？你為啥說著說著還要對我人身攻擊？」

    風寒：「是上次在ktv碰上的那個，你弟弟？」

    林正期有點兒懵，怎麼他搞個基全世界都知道的樣子？他問：「你猜得？」

    風寒：「氣場不對。」

    林正期的視線從電腦移向熊熙，污婆正試圖把爪子塞進他的嘴裡，他應接不暇的反抗，並沒覺得有什麼氣場……

    再回頭，風寒又發了一條，「當你開始考慮是不是喜歡那個人的時候，你已經在喜歡了。」

    「你們寫小說的都這麼會說麼……」林正期反覆念叨了那句話好幾遍，居然真的有點被洗腦。

    「要是實在不確定，不如就在一起試試，行就行。」到此為止還算正常，可突然又蹦出來一行字，「不行就讓給我。」

    林正期發了個「打飛」的表情，關了對話框蓋上電腦起身離開，路過熊熙身邊的時候一把撈起還在往熊熙嘴裡戳的污婆，輕飄飄的丟下一句，「明天沒事的話去看電影吧，有個新片想看。」

    受寵若驚應該做個什麼表情？就在熊熙微張著嘴發愣的時候，污婆把身子拉的老長，一爪子戳了進去。

    耶！成功！

    林正期提議看電影確實是想在一個月限期內給兩人一個相處的機會試試，呃，雖然其實每天都待在一起，可出去逛逛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吧。

    他不否認對熊熙有感情，可戀愛除了感情，似乎還需要些感覺，他現在找不到那種感覺。

    早上吃飯的時候，熊熙給林正期剝了個茶葉蛋放在小盤裡討好的推到林正期面前，「你是考慮好了麼？」

    林正期拿筷子插在雞蛋上吃，「還沒。你今天努力的，呃，勾搭我，我試一下。」

    「勾搭？」熊熙把林正期嘴角的蛋黃碎抹掉，「這樣麼？」

    沒感覺……

    「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假裝我們談戀愛，我看我能不能接受。」林正期低頭沉默的喝粥，總覺得似乎從開始這個「假裝」時，事情就已經往他不能預期和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影院離著家就兩站地，兩人去坐地鐵，車上人不算多，但是也沒有坐的位置。林正期先進去靠在對面門上倚著，旁邊是門上的鐵扶手，熊熙跟進去站在林正期對面，手抓著扶手自帶出場音效說：「壁咚」。

    車內嘈雜，林正期沒聽清，「什麼？」

    熊熙用嘴型說了句，「勾搭。」

    旁邊有人看向他們也只是覺得同學在鬧著玩，可林正期對上別人的視線時莫名有些羞恥，義正言辭的說，「你站我旁邊來。」

    熊熙走到他旁邊，肩膀靠著肩膀，歪頭小聲說，「近距離看你的眼睛真好看。」

    林正期聽完就從口袋裡掏出個黑框眼鏡戴上了。

    他輕微近視，平時不怎麼戴眼鏡，因為要看3d電影特意把眼鏡裝進口袋捎著，以防看時間長了眼暈。

    熊熙有些挫敗的問，「你讓我勾搭你，然後又表現的這麼抗拒，你讓我怎麼辦？」

    「唔……」林正期把眼鏡摘下去，側著頭用被熊熙夸好看的眼睛使勁的瞪著他。

    熊熙無語的抓著林正期的腦袋給他掰正了，那種眼神跟良民看皇軍似的，完全讓人不想對視好麼！

    因為努力的不讓自己抗拒，當熊熙買了份情侶套餐超大杯可樂走過來的時候，林正期強忍著朝他比中指的衝動，讓他再去買一瓶，「你不是有潔癖麼？」

    熊熙晃了晃杯子裡插的吸管，林正期這才發現那是兩根糾纏在一起的塑料管，一人一個頭。

    好吧……可以接受……

    林正期進影廳前在明亮的大廳里警告他，「你不要往裡吐口水！」

    熊熙面癱表情，「謝謝你提醒我。」

    提醒我還可以這麼玩。

    兩人鬥著嘴檢票進影廳，落座後無言的看著大屏幕上的汽水廣告，此情此景，讓林正期想起來這不是兩人第一次一起看電影。

    「你記得那次咱們一起去看《美麗的大腳》不？」林正期側頭問。

    熊熙正把兩個座位之間隔著的扶手給抬起來，這樣兩人中間就沒有阻礙了，「記得。」

    林正期皺眉看著塞在椅背間的扶手，「你抬起來了怎麼放可樂？」

    「我端著。」熊熙把爆米花放到林正期腿上，「你端這個。」

    林正期還想嘟囔，電影片頭音樂響起，他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過去了。

    就像小時候看電影一樣。

    那次是周末學校組織看電影，林正期有個同學生病不去看，於是林正期就買了多出來的那張票，然後帶著隔壁小弟一起去看。

    小城的影院又破舊又偏僻，半大影院坐著他們學校的學生，熊熙那張票在最後一排，就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兒，林正期不放心，於是放棄了前排的票跑到後頭去陪著他。

    兩個人占了一排，雖然位置不怎麼好，可林正期看的十分認真，尤其是漂亮的女老師和男朋友蓋著被子「晃床」的時候。

    結果他這麼認真的檔口，熊熙忽然扯著他的胳膊說要尿尿。那幾年熊熙把林正期當成親哥哥一樣，無條件的信任依賴，他不管不顧的非要讓林正期帶他去撒尿，林正期煩躁的讓他「憋著」。

    「我憋不住了，要尿褲子了！」熊熙顛著腿，坐立難安。

    林正期實在不想陪他出去找廁所錯過劇情，又看他憋的可憐樣兒不忍，抄起手邊還有半瓶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完，把空瓶子遞給熊熙讓他尿裡頭。

    電影院光線昏暗，誰都沒注意到後排的角落裡，一個熊孩子在貼心的關懷著另一個熊孩子。

    第25章

    25

    電影放到半程，林正期歪頭喝可樂，可樂放在熊熙腿上支著，看見林正期低著頭垂在自己腰間，熊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正期的後腦勺，又手欠的去捏了捏林正期的耳垂。  「噗----」耳朵忽然被人曖昧的揉搓，林正期嚇了一跳，剛吸到嘴裡的一大口可樂悉數噴到了熊熙褲子上……位置在襠部往下大腿往上。

    林正期迅速抬起腦袋來，要發脾氣又想著是公共場所，低聲跟熊熙說，「出來。」

    熊熙把飲料和沒吃完的爆米花直接放在了右邊的扶手上，跟著已經站起來的林正期走出影廳，出門時把3d眼鏡也還給了工作人員。

    熊熙穿了條灰色的工裝褲，走到亮堂的地方才看見大腿上一團深色，兩人去廁所沖洗，林正期一邊抽衛生紙沾濕了幫他擦，一邊罵他，「臥槽你突然捏我幹嘛，真是找事兒……你看你這個褲子，跟沾上姨媽血似的！」

    熊熙雙手垂在身側，任由林正期罵罵咧咧的，居然覺得很心安，他低頭看他，「林正期，以前你照顧我，以後我來照顧你好麼？」

    林正期聽了這話直起身子把手上濕漉漉還沾了可樂漬的紙巾扔到熊熙臉上，「去你大爺的，還照顧我，不給我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就長了張嘴會說！」

    熊熙不服氣的頂嘴，「我會做飯你不會！」

    「老子可以叫外賣！」林正期雖然在罵他，可手下不停的又抽了幾節紙擦熊熙的濕褲子。

    熊熙臉扭向一邊，「我也沒讓你幫我，我自己可以擦。」

    「那你自己擦吧。」林正期把紙塞給熊熙，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真是老媽子命，大包大攬的就想著去照顧熊熙，難怪他吃死了自己會答應。

    熊熙臉色忽然有些紅，把紙重新給林正期，「雖然自己可以，但我還是喜歡你幫我。」

    林正期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認命的幫他擦了，覺得乾的差不多了，一臉認真的說，「我還是覺得彆扭，要不咱們就算……」

    他的「算了吧」還沒說出來，熊熙扯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這破電影不好看，咱們出去玩吧。」

    「去哪兒？」

    「樓下有遊戲廳。」熊熙拉著他繼續走。

    「你先鬆開我。」林正期甩了一下，沒甩開他的手，感覺身邊有人在看他們，有些羞惱。

    「我不。」熊熙心裡不舒服，他知道剛才林正期是想說他倆算了吧，理智被傷心湮沒，他委屈的想著，明明要出來約會的是林正期，結果現在出爾反爾的也是他。

    林正期無奈的被他拖著，臉皮好像幾分鐘內就厚了不少，無視著別人打量的目光，眼鏡一直沒摘下來，好像能過濾掉一些眼神似的。

    兩人一路走進遊戲廳，熊熙買了整整一筐的遊戲幣，林正期看著他那濕濕一大片的褲子半天，忽然疑惑的問：「這條褲子怎麼和我那條長得那麼像？」

    熊熙冷靜的答，「就是你的。」

    「……」林正期抓了把遊戲幣去玩老虎機，「回去賠我褲子。」

    「你自己弄髒的。」熊熙坐在他旁邊玩另一台老虎機，運氣爆棚的一上來就轉到了三個蘋果。

    「咚咚咚」的聲音連綿不斷的從出幣口傳來，熊熙伸長手把賺到的遊戲幣握在手裡，起身去隔壁抓娃娃機玩，結果運氣還是爆棚，只用了四個幣就抓到了最大的那隻狗。

    他拎著大狗塞進林正期懷裡，「送你。」

    「我又不是小姑娘，要這玩意兒幹嘛？」林正期嫌棄的把大狗放到隔壁座上，繼續專注的贏遊戲幣。

    被無視了，熊熙又去玩別的，他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小福神罩著，但凡是能贏幣贏劵的遊戲，都玩的特別溜，他像個邀功的小孩，不管得到什麼獎勵都會立馬走到林正期身邊把東西給他，林正期總是隨手一划拉放在筐里，然後托著腮專注的玩老虎機。

    眼看著遊戲廳的遊戲都玩了一遍，筐里的遊戲幣還有不少，熊熙有些餓了，叫著林正期去玩槍戰遊戲，他冷清清的撂下話，「你要是能贏了我，我就不纏著你了。」

    林正期被這句話吸引，抬頭看他，「好，玩。」

    三局兩勝，前兩局兩人一人贏了一場，第三場一開始，熊熙就明顯的占了上風，他神情不像是玩遊戲，倒像真的是上了戰場和敵人火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臨近結束，熊熙分神看了林正期一眼，看見他比自己更專注的眼神，看見他比自己更強烈的求勝心，忽然覺得沒勁兒。

    他就那麼想贏了自己，擺脫自己？

    熊熙手裡的模型槍空放著，在林正期靠近他的時候完全沒有反抗的被他擊斃。

    就像剛才去玩遊戲，就像兩人的對戰，雖然他都贏了，可他一點兒都不快樂。

    林正期看熊熙的表情不太好，拿肩撞了撞他，「要不要這麼輸不起？還不高興了？」

    熊熙不聲不響的把剩下的遊戲幣都拿去玩老虎機，輸的血本無歸，心裡倒舒坦些了，他回頭跟站在身後的林正期說，「走吧，去吃飯。」

    林正期手裡還有兩個幣，胳膊從熊熙臉邊穿過去，像是從身後把他給環繞起來，林正期把遊戲幣塞進投幣口，隔著熊熙的手又拍了下按鈕，看著三個完全不同的水果鬱悶的「哎」了聲，「吃飯吧。」

    熊熙背上似乎還有林正期靠近的觸感，等他人離開了還有些怔愣，看著他跑去前台用卡紙兌換了一個和剛才抓到的玩具狗同款的白狗，然後回來丟給自己，抱起開始抓的那隻黃狗，和他一前一後的離開遊戲廳。

    「你不是不喜歡玩具麼？」熊熙好像有點兒高興，話都不會說了，彆扭的挑刺。

    「抱回去給污婆玩。」林正期坦蕩的說。

    「哦。」熊熙猶豫了一會兒，「我說輸了就不再纏著你了……」

    林正期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寸失落，沉默著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明天回學校住吧，在你那裡住好像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熊熙本來有許多話要說，可真開口了發現說那些沒什麼用，只會讓林正期更加厭煩而已，不如識趣點自己提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