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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57:16 作者: 浮島
他辟穀多年,什麼都沒有吐出來,最後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韓淺站在殘垣上,漆黑的眸子迷茫地看著這片沾染著戰火與血肉的廢墟,他第一次失去了方向。
韓淺沒有自己的人生,曾經在地下斗場時,他為了活著而活著。後來來了玄霜仙宗,是宗主和師尊需要他變強、需要他料理仙宗事務。
他的人生一年年的走下去,剩下的只有保護宗門的慣性。
如今,師尊死了,門派也沒了。
韓淺迷惘地站在那裡,他甚至感覺不到憤怒和悲傷,只是覺得心臟仿佛空了一個巨大的洞,那洞正在吸走他身上所有的力氣與情緒。
直到他低下頭,看到悲痛欲絕癱軟在地上的陸元州,他空洞的生命似乎才又抓起救命稻草。
他抓起陸元州的手臂,將人拽起來,幾乎是強硬地說,「走。」
陸元州抬起頭,透過淚眼朦朧,他看到韓淺那張仿佛永遠沒有波瀾的面龐,好似從來不會痛苦,就像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折斷他。
曾經這些年陸元州恨透了韓淺情淺,他的冷漠總是給人心理上挫敗的痛感。可是這一刻,韓淺卻成了他支撐自己最後的那口氣。
他行屍走肉一般跟著韓淺,好像他人還在,魂兒已經走了。
他們一起埋了其他的弟子,看到那些死相慘狀的同門,陸元州忍不住又吐起血來,韓淺卻還是好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得到。
男人一個一個認出那些血肉模糊的面龐,在紙上登記了弟子們的名字,然後將陸元州看都不敢看的屍體清理乾淨,全部埋入英雄冢。
他們幹了一天一夜,白天埋人,傍晚時他們在廢墟上重建了簡易的居所,晚上時,陸元州蜷縮在角落,看著韓淺坐在破敗的桌邊,就著星光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個又一個紙鶴由他手中飛出門派,飛向那些枉死的弟子們家中報喪。
陸元州木然地注視著那個身影,恍惚間,他以為自己還在過去,那時韓淺也是這樣坐在桌邊,有條不紊地處理那些枯燥的事務。
曾經最無法融入進玄霜的異類,成了玄霜最後的頂樑柱。
陸元州曾經以為自己很熟知韓淺的為人,在他心裡,韓淺是個過於冷淡淺情的涼薄之人,就像是養不熟捂不熱的狼,這個世間很難在他心中留下什麼痕跡。
可是如今,陸元州卻迷茫了。
他似乎不了解蒼寒凌和蘇景澤,更不了解韓淺。
第二日,他們出發去尋江元霜,雖然玄霜已滅,修仙界也被重創,但如果江元霜願意帶著全部身家的傀儡相助,或許大戰還有轉機。
陸元州已經沒了魂兒,他幾乎是木然地跟著韓淺奔波。
有韓淺在,好像日子便還有些奔頭,不至於失去方向。陸元州強迫自己忙起來,不去想死去的師尊和兄弟們,更要努力不去想蒼寒凌。
不能將蒼寒凌和滅門一事連接起來,不然陸元州真的承受不了。
最終,江元霜終於同意出面,與此同時,許多隱世的尊者意識到這場大戰的可怕性,也紛紛出手。
又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修仙界奮力反擊,終於擊退妖魔大軍。
最後一戰,韓淺和陸元州終於與蒼寒凌面對面。
蒼寒凌變了,他身上再也看不出曾經那個沉默寡言高冷的樣子,他一身黑色長袍,眸子看過來時是滿不在乎的殺氣和玩弄之意。
他懶散地笑著,仿佛並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對。
「本來便是我錯了。」蒼寒凌淡漠地笑著,「我生而為妖,怎麼會想去與你們修仙者獲得圓滿呢。星羅峰也好,你們也罷,我們從出生開始便不是一類人。」
「只以為這個,你就要殺了宗門上下所有人嗎?」陸元州喃喃道,「當年我師尊帶你回來,他待你不薄,你為何要恩將仇報?」
蒼寒凌不笑了,他只是定定地看著陸元州。
「陸元州,多年未見,你還是一樣幼稚。」他淡淡地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是玄霜弟子,玄霜之於整個修仙界是什麼地位,雲天成是什麼水平,我自然是最清楚的。既然是擋路石,難道不該清理乾淨嗎?」
「那我們四個呢?」陸元州悲愴地說,「我以為我們是兄弟!」
蒼寒凌看著陸元州,他又笑了起來。
「蘇景澤是世家公子,你是宗主關門弟子,就連韓淺,他的爹娘也是修仙界的大人物。」蒼寒凌說,「我們從來就不是一類人,就像你們只關心蘇景澤,卻從來沒有真心在乎過我的日子是何等難過。」
陸元州怔住,他不敢相信地問,「你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已經無所謂了。」
蒼寒凌舉起雙手,仿佛整片大陸上的河流溪水都向著他湧來。
那是一場苦戰。
三人修為均已到到達大尊者境界,尤其是陸元州,已經到達距離大乘期一步之遙的渡劫期,這是已經比曾經雲天成等宗主長老們還要高的成就。
整塊巨大的仙島在他們三人手中獵獵作響,幾近要碎裂向著人間墜去。
蒼寒凌很強,他設計好了一切,打算將韓淺和陸元州埋葬在這裡,他每一招都不留餘地,果真像是個心狠手辣的魔皇妖尊了。
然而他又很執拗,像是要拼命證明什麼事情,哪怕在錯失了最好的時機,在二人聯手中逐漸走向弱勢,蒼寒凌也沒想過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