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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顧城佑對坐在沙發上的白髮蒼蒼的老人說：

    「卡特博士，現在可以開始了。」

    被叫做卡特博士的老人起身，朝顧城佑點了點頭，跟著他往機艙內熟睡的女孩走去。

    老人看著女孩毫無防備的熟睡的臉和纖細的身形，眸中划過一絲不忍。

    「顧公子，催眠喚醒的過程會很痛苦，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她這麼嬌弱的女孩兒……」

    黑暗中，顧城佑凝視著溫檸的睡顏，久久地，五指收緊，捏成拳狀。

    「拜託您了。」他對卡特博士說，「開始吧。」

    卡特嘆了口氣，朝他點頭。

    *

    陸凜深面無表情地看著秦江。

    手上被扎了一針鎮定劑之後，他再睜眼，自己已經被綁在了別墅的主臥，手腳動彈不得。

    而對他做了這一切的秦江，笑呵呵地坐在床尾的椅子上，一臉殷切地看著他。

    「陸少，您醒了，要不要喝水?我去給您倒。」

    秦江站起來，飛快地邁著腿往房間外走去。

    他其實是想逃離這房子裡的低氣壓，陸凜深身上的暴戾氣息太濃重，那個眼神，已經把他千刀萬剮無數次。

    「站住。」低沉冰冷的聲音，秦江背脊骨一涼，只覺得兩支冰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於是秦江僵硬地轉身，看著躺在床上面色沉鬱的陸凜深，開口：「陸少，有何吩咐?」

    「秦江，我們做個交易吧。」

    陸凜深的眼底黑沉沉的，眼神筆直地射向秦江的瞳孔，像是要看穿他的靈魂。

    秦江一怔：「什麼交易?」

    「我想取代陸辰勛。」他說得赤裸裸，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你幫我。」

    「拜託，他才是主人格，你想取代他?不可能。」秦江兩手一攤。

    「我是取代不了他，但我可以讓他永遠沉睡。」陸凜深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秦江看得滲人，無端生了幾分寒意。

    「你想做什麼?」

    「我只要用最暴力的手段，將我和溫檸推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似笑非笑，語速極緩，「那個不願意讓溫檸受到任何傷害的陸辰勛，就永遠無法醒過來。」

    秦江面色頓時沉了下來，看著那個渾身散發著陰邪氣息的男人，低聲開口：

    「你要傷害她?陸凜深，你不愛她了嗎?」

    「愛啊。」男人回答得很快，「但是我跟陸辰勛不一樣，不管她愛我還是恨我，我只要她人在我身邊就好。」

    「我傷害了她，照樣有能力把她綁在我身邊。」

    「怎麼樣?秦江，你幫我，我讓你不管在陸氏還是暗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秦江的眸色愈發的深沉，唇抿成一條直線。

    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得可以清晰地聽到窗外的雨聲。

    又一滴雨水順著玻璃窗蜿蜒而下，劃出一道水痕。

    「你需要我做什麼?」

    陸凜深滿意地笑笑，緋紅的心形唇竟有一絲血腥的妖冶：「秦江，溫檸最重要的人是誰?」

    秦江眸中瞬間泛上血絲，早已捏成拳的五指感觸到血液的粘稠。

    「看你這副表情，猜到了吧。」男人笑了笑，「弄死一對在南極探險的夫婦，不算什麼難事吧，嗯?」

    「陸凜深，他們救過你。」秦江喉結滾動，「溫檸的父親當年救了你，不然你14歲就死在你二叔槍下了。」

    「那又怎樣呢?」輕飄飄的語調，男人躺在了床靠上，漫不經心地眯起眼睛。

    正文 插pter 144 她相信命運，逆來順受，從不強求。

    秦江看著他，目光沉沉，良久，他走到桌子旁拿了一盒藥，取出一粒藥片，端著一杯水朝陸凜深走去。

    陸凜深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我手上的這片藥，是我導師最近才研製出來的。」秦江臉上沒什麼情緒，「我導師是個怪才，他喜歡研製一些非常規藥物，比如這個。」

    「別的藥都是壓制第二人格，這盒藥卻是壓制主人格的。」

    白色的藥片靜靜地躺在秦江的手心。

    陸凜深只瞟了它一眼，就抬起下巴眯著眼看著秦江：「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秦江原本攤開的五指漸漸收緊，白色藥片隱匿在他的拳中。

    他掀了掀唇角，微笑：「那我怎麼知道，你取代陸辰勛之後，會不會兌現對我的承諾呢?」

    陸凜深沒有說話，唇抿成一條直線，黑瞳中漸漸染上暴戾和陰霾。

    笑容漸漸消失，秦江面無表情地重新走到桌子前，拿了一支注射器，裡面是早已裝好的藥物。

    針管毫不猶豫地插入陸凜深的皮膚，秦江沒有看他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說：「我可是根正苗紅的好青年，殺人父母這種事，我還真做不出來。」

    注射劑推到最底端，秦江將它拔出，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男人已經再次昏睡過去，秦江拿出早已開始震動的手機，電話里是快遞小哥的聲音：「秦先生，請下來取一下快遞。是哈佛心理實驗室寄來的。」

    郵箱提示音響起，秦江看了一眼發件人，是他的導師。

    「好。」秦江掛了電話，往房間外走。

    *

    溫檸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畫面光怪陸離，一開始是破碎的，支離的，一下子是一個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一板一眼地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畫畫，一下子又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少女坐在夏日午後的教室里看書。她看不清女孩的五官，只能隱隱看見她的輪廓。

    後來則慢慢地連貫起來，畫面也更加清晰，出現的人越來越多了，她看見跟她有一樣相貌的少女，看見了景嫿，看見了爸爸媽媽，陸辰勛，也看見了……顧城佑。

    她看見初中的時候顧城佑毫不留情地捉弄她的樣子，扔她的作業，在她的素描本上亂畫，甚至把她爸爸送她的項鍊扔到游泳池。

    她也看見初中畢業那年，顧城佑帶著那隻英國短毛貓來給她過生日，那時她被父母拋下，一個人在偌大的別墅默默流淚，他突然拎著蛋糕出現，sunny竄到她的肩頭舔她的耳朵，她又驚嚇又感激。

    她還看見，高中的時候她趴在桌子上午睡，坐在她身邊的顧城佑久久地盯著她看，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當時她眉睫輕顫，卻沒有睜眼。

    他們都穿著制服，她的格子裙搭在大腿上，攤散在木質的椅子上，睡顏沉靜，顧城佑穿著白色襯衣，俯身吻她的時候領帶落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她聽見那個裝睡的少女心底的聲音----給城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給自己一個機會----忘掉陸辰勛，好好生活。

    為什麼要忘掉陸辰勛?

    畫面轉到倫敦，她一個人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去看陸辰勛，但是他很忙，總是在開會，她一個人在倫敦的街頭亂晃，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