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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47:32 作者: 師小札
    「哦。」何蔚子楞了一愣,才發現母親來了。

    匆匆將飯菜吃完,填飽了肚子,她就將之擱在一邊,然後繼續凝視著葉斯承,大腦又出現短暫性的空白。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李沐不得不陳述殘忍的事實,「他不太可能會醒過來了。」

    專家,主任醫生,醫學界各方面的精英都趕來為葉斯承會診,得出的結果就是,他醒來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是零。

    「哦。」何蔚子後知後覺地應了一聲。

    「你要堅強,還有媽媽在。」李沐抽泣,摸了摸何蔚子的長髮。

    「哦。」

    ……

    葉斯承昏迷的時候,不少人來看過他,好兄弟楚蔚然更是隔三差五地來,在他病床前為他打氣,有時候還帶著兜兜來,讓兜兜為他乾爸爸打氣,兜兜眨了眨眼睛。

    楚蔚然提聲說:「你再不醒來,你女人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兜兜鸚鵡學舌,稚氣重複:「你再不醒來,你女人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楚蔚然摸了摸兜兜的腦袋,轉頭安慰了何蔚子幾句,他發現她的精神狀態很糟,完全沒有往日的明艷動人,面色蒼白如紙,唇上沒有半點血絲,頭髮有些凌亂地披散著,最嚴重的是眼神,那種倔強,強撐又有些空茫的眼神,讓他心裡嘀咕了一聲不好。

    「蔚子,你要堅強點。」楚蔚然說,「不管怎麼樣,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你要照顧好自己。」

    「哦。」何蔚子楞了楞,隨即抬頭擠出一個笑容,「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楚蔚然沉默。

    除了楚蔚然,五哥也聞聲趕來,他帶來三四個人一起來的,然後命令他們等在外面,他獨自走進病房探望葉斯承,摸了摸腦袋笑道:「葉斯承,你怎麼成這樣了?是演電視劇啊?」

    他說著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何蔚子,又回頭對葉斯承說:「你女人挺漂亮的,怪不得你念念不忘的。誒,說起來你真夠遜的,被一個小嘍囉搞成這樣,想我當年連中五槍也就睡了大半個月,醒來後還喝了點酒呢,你真是連我十分之一都不及。」

    他自言自語說了一會,然後轉身走到何蔚子面前,笑道:「你別天天來守著他,你越這樣惦記不下,他越不會醒,你就不要來,急死他,他一急就醒了。」

    何蔚子一聲不吭,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沒有半分的待客之道。

    五哥笑著搖了搖頭,徑直往門口走,走了幾步又轉身,說:「對了,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何蔚子像是沒聽見似的,頭也不抬。

    五哥立刻提聲,聲音洪亮,幾乎要響徹整個樓層:「我說我有事情要和你說!你的耳朵聾了啊?!」

    何蔚子這才抬起頭,對視他的眼睛,問:「什麼事?」

    「出來說。」五哥有些不耐地走出病房。

    何蔚子跟著出去,輕輕帶上門,五哥笑著打量了她一下,然後自嘲道:「我真不想說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但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下。」

    「到底是什麼事?」何蔚子其實對五哥的話沒有半點興趣,對他這個人也沒有多少好感,只想讓他趕快說完趕快走,不要擾病房的清靜。

    「反正他現在也聽不見,我就直接告訴你好了。」五哥停頓了一下,笑道,「葉斯承是個混蛋,超級混蛋。」

    ……

    何蔚子聽五哥說了很久,然後推門進去,又重新坐在沙發上,凝視著病床上的葉斯承,看著他頎長清瘦的身軀,蒼白無血色的臉,低而微的胸口起伏。她看了很久慢慢起身,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冰涼的手,說:「別裝了,你就是一個混蛋。」

    *

    進入秋天,何蔚子回了一趟學校,她漫步在校園裡,看著衣袂翩翩的少女和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心境一片清澈。她沒有心思去公司,沒有心思賺錢,又不願意待在家裡,想來想去還是回到學校來看看。

    人工湖裡的黑鴨子依舊悠閒地游來游去,梧桐樹上有幾隻松鼠竄來竄去,自行車清脆的鈴聲在耳畔響起。

    還有少男少女的笑聲。他們在憧憬,在渴望,在奮鬥,在最美好的年華。他們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他們要做的只是去享受每一個美好瞬間,去愛,被愛,趁少年美好如花。

    校園廣播裡響起那首老狼的《我把我唱給你聽》

    誰能夠代替你呢?

    趁年輕盡情的愛吧。

    最最親愛的人啊,

    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我把我唱給你聽,

    用我炙熱的感情感動你好嗎?

    歲月是值得懷念的留念的,

    害羞的紅色臉龐。

    的確,誰能夠代替你呢?愛和恨,等待和錯失,希冀和失落,風風雨雨,攜手相伴,分道揚鑣。

    真是一場劫難。

    早知道當年就不要去禮堂聽他的演講,就不會對他一見鍾情,沒有他這個混蛋,她會活得非常幸福非常美好,沒有半點傷害。何蔚子澀澀地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心知肚明,生命哪有「早知道」三個字。

    她在校園待到傍晚,才緩緩離去。

    隔天,又去醫院,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和往常一樣,她看著護士幫他掛點滴,再次確認一個事實,現在維持他生命的就是那些瓶瓶水水,還有身上的管子,殘忍而無奈的事實。

    護士忙完後轉身對她微笑,然後出了門。

    何蔚子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摸了摸他的額頭和臉頰,再握了握他的手,這是醫生囑咐的,病人需要親人的愛撫,親人的溫度會激起他的求生意志。

    她摸了他很久,腦海里浮現昨天母親李沐說的話。

    「我知道你準備養他一輩子,我不反對,我們有這個經濟條件,只是你必須好好生活下去,不要自我放棄。還有你想過沒有,也許這是他不願意的活法。」

    誠然,李沐說的沒有錯,葉斯承非常驕傲,他不會容忍現在這樣的生活,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恥辱。

    只是她放不下罷了。

    何蔚子鬆開他的手,轉身拿過包坐在沙發上,從包里拿出一管口琴。

    「反正你現在也無聊,我吹口琴給你聽。」她淺淺地笑了,「好久沒吹了,都生疏了。」

    魂斷藍橋的經典曲目,友誼地久天長。

    羅伊和瑪拉奔去教堂,卻遲了一步,錯過了教堂規定結婚的時間,從此各奔天涯,沒有了在一起的可能。

    何蔚子初中時候看那部電影,當時她的英文老師對此評價是:

    生有時,死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戰爭有時,和好有時。

    她一直很喜歡這首友誼地久天長,開頭悠悠之聲,扣人心弦,慢慢地帶著憂傷,無奈,一個音符一個音符打在心上,收尾是塵埃落定中帶著一些惆悵,像是看著夕陽消失在地平線上一樣,是事實,是規律,是結束,卻依依不捨。

    雖然很久沒有吹這支曲子,但是此刻吹起來還是非常順暢,也許是當年練了太久的緣故,記憶細胞里都存在這曲目的音符。

    美麗的曲子將她帶回美麗的少年時光,暖意融融的午後。

    她壯著膽子,靠近他,心裡緊張但故作鎮定地說:「既然你沒有女朋友,不如考慮考慮我吧?」

    愛與被愛,趁少年美好如花。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有番外,不喜可以不買。

    ☆、90章

    何之愚是天之驕子,很多人都這麼說。他的父親是開國將帥,母親也是政壇上舉足若輕的人物,優越的家境讓他自小就備受關注,他天資聰穎,出類拔萃,畢業後就到了政府大院工作,領導們對他寄予厚望,男同事們對他歆羨不已,女同事們對他青眼有加。

    也是,何之愚長相極為英俊,身材極為挺拔高大,眉眼間皆是沉穩大氣之風,雖然年少,但待人處事非常成熟,加上高幹家庭的背景,暗戀他的女同事可以排成一條長龍。

    他卻一心投入工作,沒有考慮感情方面的問題。

    直到辦公室方主任為他鄭重地介紹對象,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確到了談戀愛的年紀。

    方主任笑著遞給他一張照片:「余筱華,農業局長的女兒,芳齡二十一,長得可漂亮了,配你很不錯。」

    何之愚接過照片看了看,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柔柔順順的黑髮披肩,齊劉海,瓜子臉,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笑得很矜持。

    「之愚啊,你到年紀考慮個人問題了,成家立業,兩者應該同時進行的。」方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揶揄了一句,「余筱華可是難得的美人,見過她的男人沒有不動心的。」

    好像沒有理由拒絕,何之愚微笑地點了點頭。隨即在方主任的安排下,何之愚和余筱華見面了,余筱華對他是一見鍾情,畢竟何之愚的硬體軟體都是沒得挑的,家境好,前途無量,又有一張上好的皮相,笑起來十分迷人,她見他第一面就覺得心跳厲害,甚至不敢和他目光對視。

    何之愚對余筱華的印象就是這個小女孩真的挺漂亮,說話輕聲細語,有著一般女孩的矜持和羞澀,他覺得女孩子就該是這樣的,所以他沒有排斥和余筱華的進一步往來。

    兩人交起了朋友,出去吃飯,沿著河邊散步,彼此借閱書籍,偶爾去電影院看電影。

    時間有些長了,何之愚覺得自己和余筱華並不是那麼合適,問題出在余筱華的性格,她太矜持,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她有些「作」。

    譬如,他約她出去吃飯,三次里她只去一次,其他兩次都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頭疼腦熱,有一次是答應了後臨時又說不去了。

    又譬如,他帶餘筱華和幾個兄弟吃飯,因為吃的是路邊小攤,衛生條件不太好,余筱華就蹙著眉頭,拿出手帕將勺子擦了好幾遍才肯用,這其實也無所謂,只是當他一位兄弟吃菜的時候打了一個噴嚏,余筱華立刻嘟囔「你怎麼這麼不講衛生啊,打噴嚏應該捂著嘴巴的,你都噴在盤子裡了,讓我們其他人怎麼吃」,那位仁兄的面色立刻僵化,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何之愚有些尷尬,說了幾句話解圍,但余筱華起身輕聲道:「我有些頭疼,先走了。」何之愚就不太高興了。

    這樣的事情多了,何之愚覺得余筱華有些「難伺候」,她在某些方面很偏執,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讓他很為難。

    對此,方主任開導他:「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尤其是戀愛的時候會擺擺譜,刁難你一下,但結婚後就不同了,脾氣會變好,一心一意地伺候你,何況筱華是難得的美人,從小被大家寵慣了,有大小姐脾氣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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