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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15:37 作者: 張晨章
    張哲坐在家裡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去接她。接下來怎麼樣他不知道,他只想先看見她在去糾結別的問題。樓下花店門口紅色的桶里插著像小太陽一樣的扶郎花,張哲想起第一次去她家,自己買給她的花瓶里那兩隻歪著頭的扶郎,迎著陽光印在雪白的牆上。他走進去買了一束花。

    飛機進入城市上空的時候,陳晨越來越緊張。張哲會不會來?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回來了吧。她只告訴了安娜自己要回來的消息,不知道張哲是不是不會知道。羅楊帆還在身邊,陳晨不想顯得有什麼異常,她調整好情緒收拾了一下東西。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空氣。風裡帶著海的腥味,她攏了一下頭髮,迎著風不知道在幹什麼,羅楊帆走了過來:「走吧。「羅楊帆先一步看見了藍色的行李箱,搶先伸出手拎了起來。陳晨不太好意思:「謝謝,很重。「「女孩子東西多一點。我來提就可以,我只有這一個包。「他晃了晃手裡不大的旅行袋:」我有車,你回學校麼?我送你。「「麻煩你了。「陳晨感激的笑了笑,心不在焉的四處張望。

    張哲沒來,也對,他怎麼可能會來。

    張哲捧著花,看見她和羅楊帆一起走了過來,突然覺得自己出現的很多餘。羅楊帆伸出手去提行李的動作熟練又理所當然,他就是安娜說的『熟人『麼?還是這一年,都是羅楊帆陪在她身邊?張哲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展現自己的存在,他側過身子,躲在柱子後面,眼看著他們準備離開。

    應該叫住她,萬一像上一次在圖書館的樣子,是自己誤會了呢?張哲自責了一句準備開口,可是遲疑的片刻,他們已經離開了。

    胸口好像卡進去了一塊石頭,稍稍咽一口唾沫都像要把胸腔撐開。張哲用力喘了口氣,想要打通那一處阻塞的地方,可是沒有成功。空氣好像繞過小石頭撐開了他的後背,心臟似乎不堪負重開始瘋狂工作。他一點點挪到停車場,按住胸口趴在了方向盤上,大口喘著粗氣。

    可是疼痛似乎不在那麼容易緩解。張哲一直到了家還是覺得胸悶。紅色的花束被他倒著拎在手裡,那副正對著門的那副畫像上的她,正盯著失落的他走進家門。

    精心準備好的一切似乎都露著嘲笑的臉,牆上的畫,冰箱裡的食物,就連她房間裡重新擺好的家具,都露著嘲諷的面容。只是不確定嘲笑他的膽小,還是被拋棄。張哲靠在沙發上防空旅大腦,從沒出現過的新情緒開始占據他的思緒。以往那種熟悉了的淡淡的低落敢開始一點點加重,占據了他的心。

    頭開始疼,張哲很久沒再發作過的偏頭疼也開始宣告自己的存在感。血管在大腦里跳著舞,好像隨時就會撕開投了衝出來。張哲按住太陽穴想緩解一下。還記得青春期時候第一次發作,張軒媽媽告訴他偏頭痛很大概率是因為遺傳的。剛知道的時候張哲還開心了幾天,似乎帶著家族的遺傳特徵,就能找到自己家人一樣。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偏頭痛其實是個很常見的遺傳病。

    他忽然想起陳晨在焦慮的時候會一遍一遍的清洗自己的衣服,她總說這樣可以緩解她的焦慮;效果似乎也很明顯,每次她在做完之後都會顯得情緒緩解一些。但是張哲知道清洗衣物不足以幫助他,他需要更大的刺激來轉移注意力。

    他站起身走進浴室,打開了浴缸上的水龍頭。淌出來的熱水慢慢流進浴缸,他坐在浴缸旁伸手在水裡劃了幾下,水面上蜿蜒的漣漪浮動幾下就消失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無法確定新出現的情緒是什麼,動作略顯僵硬,慢慢躺進浴缸,水漫過了全身,打濕了他並沒有脫掉的衣服,被水侵潤的襯衫變得半透明,隱隱約約印出了他身體的輪廓。

    鋒利的眉刀輕輕的划過手腕,鮮紅的血順著血管流出來,染紅了浴缸,溫熱的水侵潤傷口,細胞在水的侵潤下完成不了修復傷口的任務,所謂的凝血機制只能在溫潤中徒勞的掙扎,任血染紅了浴缸。

    所有的動作都順理成章又毫無思緒。張哲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自己沒想自殺。但是那種占據內心的焦慮太重了,壓縮了他的肺部,讓他無法呼吸,他必須做點什麼,才能知道自己現在還活著,或者能讓自己繼續活下去。

    割破手腕的力度不足以致死,割腕死掉太難了,他只打算劃一次。他覺得這樣似乎可以緩解焦慮和痛苦,像陳晨在焦慮的時候一樣。失掉的血液讓張哲慢慢冷靜,開始慢慢回憶自己所作的一切多可悲。為了彌補自己成長中缺失的那一塊,付出一切去爭取,放棄一切也毫不猶豫,可是真的爭取到了之後自己又不敢相信,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讓他如臨大敵一樣驚恐。生怕被推開,所以選擇自己先離開。

    他們總說,一個男人的成長總是和一個女人有關,而成長起來的時候,這個女人往往已經不在身邊了。

    如果早點遇到能陳晨,或者早點聽話學會止損,是不是人生可以換成另外一個方式,是不是陳晨也不會受委屈,也不會受傷。

    張哲開始頭暈,他把割破的手從溫水裡拿出來,搭在浴缸邊緣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暈過去了。

    又有什麼區別呢。

    ☆、第六十章:再見

    還有一年畢業,沒有安娜在身邊的日子顯得很平淡,陳晨還是誰都沒有去見一面,安靜的在學校開始學習,就像這個城市裡從來也沒有過朋友一樣。 她不是不想見,她在等自己準備好,然後輕鬆自然,不會撒潑耍賴的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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