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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19 作者: 小紅杏
    《天生我才》的挑戰項目動輒要幾個小時。現場還好,節目組會準備歌舞或介紹選手事跡來替觀眾打發時間,電視機前卻是沒有觀眾能堅持漫長等待的,也因此,一般時長的項目都會壓到後面開始,提前便讓選手們在台下計時觀察。

    觀察題目的房間空曠而安靜,沒有筆,沒有稿紙。

    桌面的計時器秒後的單位開始瘋狂跳動。

    程意意深吸一口氣,刨除雜念,靜下心來去看題。

    不出所料,節目組給出的題目,與程意意在APP通關時所做的最後一題同為Killer Sudoku。

    殺手數獨。

    9×9的宮格。

    難度係數impossible。不可能完成的。

    然而真正的地獄模式還不止如此,為了節目的噱頭和可觀賞性,這道數獨被策劃團隊要求盲填。

    也因這樣不可能完成的難度設置,節目進行到第三季,依舊無人能將數獨項目的地獄模式挑戰成功,這也是節目組在調查之後無論如何要將程意意請來的最大原因。

    會解數獨的職業選手很多,然而兼具計算推理,還擁有更強大記憶力的人,才是他們要尋找的、萬中無一的天才。

    ……

    節目錄製現場,前排的蔣文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昨夜加班到凌晨,今早天還沒亮便被女友連拖帶踹從床上拽來了電視台,原因是她從節目第一季起關注的心算大帥哥要上台。

    他對心算沒什麼興趣,對看一個比自己帥的男人更沒什麼興趣。不管周圍的觀眾們發出多大的驚嘆聲,也沒能阻擋他越來越沉重的頭顱。

    「攝像頭!」女友掐了一把他的大腿,蔣文一激靈從疼痛中驚醒,拍觀眾席的攝像頭正好從他前方路過。

    「沒被拍到吧?」他忍不住擦了擦嘴角。

    女友翻了個白眼,身子扭到一邊不再看他。

    蔣文知道理虧,訕訕地摸摸鼻子,似模似樣地端坐起來,視線移到台上才發現,心算PK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現場響起挑戰者進場的音樂,周圍的觀眾都忍不住跟著動感的音樂打起了節拍。

    這個挑戰者真的不是明星嘉賓?

    蔣文坐在最前排,將走到主持人身邊站定的挑戰者看得清清楚楚。

    她皮膚瑩白,眉眼精緻,穿著無袖的白色雪襯衫,氣質出塵,襯衫扎進長款淡青百褶裙,襯得腰身更細,纖弱高挑。

    台上的大屏幕將她的臉放大數倍,那美貌的衝擊力更是驚人。

    蔣文都聽到了身邊有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怎麼有點兒眼熟?

    他皺起眉毛,還來不及多想,主持人說話了。

    「在我們大家的印象中,美貌與智慧通常不可以兼具,但我們今天的挑戰者真是徹底刷新了我的觀念啊,」主持人汪宸笑道,「後台里第一次見到意意的時候,我向工作人員確認了好幾次,才肯定這確實不是我們的明星嘉賓。」

    汪宸畢業於國內頂尖的金陵大學,是主持圈公認的高智商主持,知識廣博,堪稱行走的百科全書。雖然並非主持科班出身,然而他語言豐富,應變能力極強,颱風獨特,從第一季開始,便一人撐起大梁主持《天生我才》。

    他側過身,將程意意讓到舞台正中,「來,意意,跟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

    程意意微笑欠身,大大方方開始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程意意,帝都人,目前在中科院讀博。」咬字清晰,聲線也柔軟好聽。

    蔣文的注意力已經完完全全被吸引到了台上。

    程意意的介紹太過簡短,汪宸自然而然接過下一句,「我們意意的本科畢業於崇文大學,和我們陶教授還是校友哦。」

    《天生我才》的兩位科學家評委分別來自崇文和燕京,汪宸說的陶教授,便是來自崇文那位,他留校做了教授。已經五十來歲,但卻是個濃眉大眼的老帥哥,語言也風趣幽默。

    他開口便樂呵呵道,「我對這位程意意同學的印象很深刻啊,前段時間崇文120周年校慶,我還在台下看完了她主持的整場晚會,都可以搶汪宸你的飯碗了。」

    汪宸一副受驚的樣子,又插科打諢幾句,將現場的氣氛活躍起來,這才言歸正傳,「我們意意是《天生我才》APP客戶端上第一個將數獨項目做通關的人,節目組能請到她也真的是非常不容易。所以大家也知道了,今天我們意意要挑戰的項目就是數獨,地獄模式,大屏幕請亮題!」

    瞬間,身後的大屏豎起了畫滿虛線卻空無一個數字的81宮格。

    震得台下的觀眾們再次發出一陣驚呼。

    「impossible難度的Killer Sudoku數獨,我們選手要進行的挑戰是盲填。項目難度係數給分是十分。」汪宸介紹規則。

    「很多觀眾可能並沒有接觸過殺手數獨,也不清楚盲填數獨的難度,十分的難度係數分已經是滿分,那我們的兩位科學家為什麼給出這樣高的分數呢?」

    汪宸將問題拋出來,評委席的另一位付教授開始緩緩向大家科普。

    殺手數獨和所有數獨相同的地方,在空格內填1-9的數字,每行每列每個小九宮格不得重複,遵守45法則。不同的卻是,殺手數獨增加了Cage,以虛線在九宮格內劃分開成多個獨立的區域,區域內數字的總和,必須和它附有的數字相同。

    殺手數獨是數獨之中唯一需要大量運算的數獨,然而這樣難度的殺手數獨,許多地方和值只有兩三個分解式,有的地方甚至只有一種分解方式。就算是國際頂尖的職業數獨選手,也不見得能在短短的四個小時之內解出這個數獨,更遑論程意意挑戰的是盲填。

    盲填不僅要記住所有虛線劃分的領域,還要記住所有填列過的數字在哪行哪列,同時運用各種方式進行龐大的運算。

    能做出這樣的題目,只有真正的天才。

    現場傳來的抽氣聲程意意倒是聽不見了。

    她已經戴上隔音耳機,背對數獨。

    她的思維飛速運轉著,在大腦中調出了記憶的整幅數獨題目來。

    她的記憶能力遠比數字計算和推理能力要更強。題目沒有遺漏,記憶得十分清晰。

    她按照先易後難的習慣,將對應唯一數字組合的一個Cage挑出來填列,作為解題的突破口。

    每念一個數字,大屏上便對應出現一個數字。

    除去台下觀察的二十分鐘,她還有三小時四十分鐘的時間來完成整道題目。

    有了隔音耳機,程意意倒是比在台下還安靜許多,心跳也漸緩了,甚至還有腦神經末梢分出神來天馬行空地想像,這時候的顧西澤應該西裝革履在顧氏開早會。

    她起床時候沒來得及給他打電話,不知道他打來知道她關機會不會生氣。

    八點是程意意大腦一天最為活躍的時候,她喜歡在這個時段整理思路,做實驗,進行頭腦風暴。因為這時候她的邏輯思維和計算推理能力最嚴密。

    然而,數獨的奇妙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個格子遇到關卡,填錯一個空格,便要推翻上一格、推翻整列、整個區域…如同多骨米諾牌效應,返回檢查時候陷入無限修改的循環。

    很多人盲填便是在這個時候將記憶混亂。

    大屏上的時間還剩十五分鐘。

    81個空格完成了79個。

    程意意即將要說出第80個格子的答案,猶豫片刻,卻停頓下來。

    不,不對。

    她相信自己的記憶,如果按照運算的結果填了答案,那便與這一列另一個數字重複。

    她皺著眉在心中回溯推算修改,卻始終找不到第一個出錯的空格。

    錄製現場奇異地第一次安靜下來。

    台上的兩位教授看著大屏,也皺起了眉。

    這,是程意意從做題到現在第一次被卡住。

    第21章 21

    「今天就到這,散會。」

    顧西澤令下, 偌大的會議室幾息後便空曠下來。

    他坐在原地, 疲憊地往後靠,頭腦放空, 不自禁出了神。直到電腦屏幕過了三分鐘自動熄屏的時候,才恍然察覺, 會議室里只剩他一個人了。

    往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和程意意通過電話了。

    顧西澤拿起手機, 再次撥通。

    和開會前撥打的結果一樣, 話筒中依舊傳來機械的女音提示,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程意意不是別人, 她的記憶力出眾到從不會忘記給自己的手機充電。

    她受了傷, 又在假期, 不需要關機做實驗。

    他疲憊敲了敲太陽穴, 想要把腦海里的雜念清空,可是失敗了。

    他無法控制自己停止猜測, 程意意為什麼不接電話。

    顧西澤一向能把工作和私事分得極清楚,可今天早上從到公司開始,他機械地完成所有的事情,神魂卻總在不停游離。

    愛總讓驕傲的人變得無限卑微起來, 將自己放低到塵埃里。

    昆南那天在醫院的隨口一提,顧西澤卻沒辦法不在意,事後特意讓江特助去找了醫院大廳的監控錄像。

    早晨工作前,他花十分鐘看完江特助從醫院拷貝下來的片段。

    出院那天, 他來之前,她遭到了宋安安粉絲的為難。

    可事後,她一個字也未曾向他吐露。

    就像她平靜看完了他所有的緋聞,也沒有過問他一句。

    生氣、失望、要他替她出氣…這些情緒,統統沒有。

    從前的程意意不是這樣的,她就是斷了個指甲,也會故意伸著十指來自己面前打晃,直到他發現,捧著她的手安慰兩句,才會心安理得收回去的人。

    她所受的委屈不再事無巨細告知他。

    五年過去了,他早已無法確定自己在程意意心中是什麼位置。

    這樣的認知讓他莫名煩躁,甚至充滿了無力感。

    顧西澤合上文件夾,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的會議室在這座大樓的最高層,足以從落地窗俯瞰帝都。

    雪下了一大早,整座城市被冰雪覆蓋,在他的樓層,已經看不清路上的行人,但好在往下望時的失重感終於讓他冷靜下來。

    他抽過椅子上的外套,徑直走出會議室,接通江念的號碼。

    「顧總?」

    「我記得顧氏旗下子公司有品牌代言人在用宋安安?」

    「是,一個洗髮水品牌。」宋安安的黑長髮符合品牌形象,便被啟用了。

    江念答他,心裡卻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些小事一向由子公司主事的人自行決策,整個集團,顧總倘若事無大小全都過問,早就累死了,他從來只掌控大方向的,今天卻不知怎地突然提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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