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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甚至在他的幼年時,也從未問過。
他只知做自己該做的,又令人從何不滿?
思忖間方才那隻為他按壓額頭的手又牽起了謝珩的右手,他的右手不很很使上力,只有手腕能使些勁,便也就這麼跟隨姜寶鸞。
姜寶鸞把他拉到床沿上坐下,自己脫了鞋爬到裡面,掀開被子裹住自己,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然後眨了眨眼睛說道:「睡了,有什麼事都睡了起來再說。」
謝珩浮躁的心忽然平靜下來,有一隅安身,又有人相伴,若不棲息豈不辜負?
他躺到她身邊,閉上了眼睛。
屋外風雪交加,不知明日會否能是一個好天氣。
*
第二日雪止初晴,陽光迷迷濛蒙地穿透雲層,照在地上積得厚厚的雪上熠熠生輝。
姜寶鸞照例是要睡足了才起來的,她醒來一睜開眼便看見謝珩也安安靜靜地睡著。
他還沒有醒。
姜寶鸞微微驚訝,謝珩一向很有規律,那時夜裡折騰得再厲害,早晨該是什麼起他也就是什麼時候起。
轉念她才想起謝珩幾乎是等於賦閒在家了,什麼時候起床都是一樣的,往好處想是難得浮生半日了。
窗外傳來孩子的嬉鬧聲,姜寶鸞轉了個身,靜靜躺在床上側耳聽了一會兒,依稀是謝謹成在同僕婢們玩雪,笑得就跟瘋了一樣。
記得去歲下雪時,謝謹成也是這般瘋的。
姜寶鸞抿唇笑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謝珩躺在外側,饒是姜寶鸞再小心翼翼,還是不免驚動他,姜寶鸞才坐在床沿上把繡鞋穿好,正打算自己出去叫人,轉頭卻見謝珩已經睜開了眼睛。
她朝著他笑了笑,只是略了勾了一下唇角,笑意便漾開來,令人猝不及防間卻又立即扭頭朝外面走去,留下一個裊裊婷婷的背影,纖細的腰肢如同三月的楊柳枝一般。
謝珩原本打算也跟著起來,可見著她的笑,卻忽然收斂了這個念頭,仍舊沒有起身。
等外面伺候的人進來,謝珩心裡的希冀又慢慢落空。
他在想什麼呢?
當初讓她服侍一場已經是不知如何修來的機緣,若再要多的,便不能了。
她生來便是公主,只有讓別人伺候寵溺她的,別人又哪裡輪得到呢?
等他出去,姜寶鸞已經沒了人影,外間的僕婦正在擺飯,見他出來便連忙道:「殿下,夫人在外頭。」
謝珩點點頭,也沒有跟出去,他這個人向來無趣,活了二十多年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出去了反而敗了他人的興致,不如不去的好。
他便走到窗子旁邊,銀紅色的窗紗看著就暖融融的,但是下一刻窗子便被謝珩悄悄打開了一條縫兒,天光徹底從縫裡透露進來,映著雪光,一半是雪色,一半是銀紅。
遠處謝謹成正在院子裡瘋跑,身上裹得就和一顆球一般,身姿卻也很是靈巧,院子裡四季常擺著花房送來的鮮花,昨日剛搬來的花朵,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經全部開出來,紅花綠葉原本都被掩蓋在雪下面,但謝謹成一來,花木上的雪早就被他打落得七七八八了,遠望色彩斑斑,分外鮮妍。
姜寶鸞立在檐下並沒有過去,謝珩這裡只能見到她半張側臉,這側臉也一大半都攏在雪白的皮毛出鋒裡面,卻仍能看到笑意盈盈。
今日她梳了個半翻髻,側面簪著謝珩昨夜送她的那支碧璽花簪,其餘並無多餘的飾物,只有一朵小小的絹花點綴,愈發襯得碧璽花簪粲然奪目。
她手上拿了一根檐下打下來的冰凌子玩,冰凌子已經化了一半了,正滴滴答答地落著水,被她從左手滑溜到右手,又再次從右手倒騰到左手,她既不管手有多濕,也不管滴下來的水,有幾滴滾落在她繡著花鳥的緞面裙擺上,沾濕了些許。
她的手被冰凌子凍得紅紅的,還時不時搓兩下手指,只是仍不捨得那根冰稜子。
謝珩微微愣怔,在他的記憶里,仿佛也有過似這般的雪天,她拿了把掃帚來退思堂掃雪,每每一雙手都會凍得通紅。
他已記不清自己那時見了她的手是如何作想的,最後只覺這樣一雙細長白皙的手不該被凍壞了,或者長了瘡什麼的,便使人送了她一個小小的手爐。
那隻手爐他後來也見過的,姜寶鸞離開楚國公府之後,他便命人把她所有用過的物件,全部扔的扔,燒的燒了,手爐也在其中。
謝謹成捏了一大團雪撲到姜寶鸞懷中,姜寶鸞小巧的嘴巴稍稍翹了翹,然後便用濕漉漉的手去摸謝謹成的臉,謝謹成被冷得大叫起來,手上那團雪也掉到地上,姜寶鸞便眼疾手快把他拉開。
這時姜寶鸞和謝謹成都看見了站在窗邊的謝珩,謝謹成咧開嘴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又轉身去捏了一個雪糰子過來,跑到謝珩面前踮著腳捧給他。
孩子的小臉也被凍得紅撲撲的,像極了姜寶鸞的那雙手的顏色,謝珩原本從不玩雪,甚至於雪天從外面回來都會立刻更換全身上下的衣物,但此刻卻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謝謹成手裡的雪。
只是他控制不好力道,指尖用的力多了些,那顆雪糰子一到他手上,便立刻五馬分屍,撲簌而下,一半落在地上,一般落在窗台上。
謝謹成卻笑得更開心了。
姜寶鸞一直看著這邊,見兒子大笑也趕忙過來,點了點他的額頭,似是嗔怪又似是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