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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頁

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她從未接觸過宮外面的一切, 誤以為原來外面的人和宮裡的人不一樣, 他們是那樣壞,而與他們的壞比起來,謝珩也就成了好。

    其實她後面才慢慢想明白,宮裡的人也不是對她好, 除了那寥寥幾個諸如何氏他們的,大多數人對自己好只因自己是公主,並非是出自真心。

    而外面的人的壞也不是壞,那根本就不叫壞, 而同樣是身份使然。

    所有人, 都在依照自己的身份行事。

    唇上刺痛著,姜寶鸞輕輕抿了一抿, 繼續輕聲說道:「我能怎麼辦呢?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或是根本就回不來了, 連母后都讓我看著好的自己嫁人了——雖她說的是三兩年之後, 可我已經進了楚國公府了,若是錯過這一次機會, 我可還能再翻身?我怕被隨便發賣出去, 也怕被隨便配個人, 我一個人無依無靠, 日後要如何才能在楚國公府生存下去?」

    「我以為你會對我好一點,父皇對他的妃子們就很好,可是你不是這樣,我弟弟姜昀也不是這樣,你們最懂怎麼傷人的心,」姜寶鸞見謝珩沒有動作,便將自己的衣衫攏住,「你讓我喝藥,我從沒有過一句話,因為楚國公府的規矩就是這般,我也不想要孩子,可是你是怎麼想我的?」

    他懷疑她是夥同蕊娘故意倒了藥。

    謝珩卻也毫不示弱,面對她的詰問,此時也是氣上心頭,直接便道:「誰又知道你是姜氏帝女呢?」

    「所以高貴之人所做一切便為正確,他們從不會做壞事,低賤之人所做一切就都是包藏禍心,恬不知恥,沒有錯也變成錯的。」姜寶鸞眼中划過一滴淚水,水蔥似的指甲深深嵌入指腹之中。

    謝珩的喉結動了動,忽然說不出任何話。

    世人大多以身份來定論衡量事實,比如一個富家公子和一個乞兒同時有偷盜嫌疑,人們自然而然只會去懷疑乞兒,因為乞兒需要錢,而富家公子不需要。

    即便他時刻提醒著自己保持清醒,免於俗流,也未能真正做到克己慎獨,仍是淺薄自大。

    「後來你把我關起來,你是不是覺得那樣已經算對我很好了?畢竟我只是一個卑賤的婢子,甚至來路不明,你能讓我生下你的骨肉已經是對我莫大的恩賜,將我關著更是阻斷了外界紛擾,你以為我不懂你所想嗎?但對於我來說,被關在那裡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甚至想過死了算了,你又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憶及過往姜寶鸞再也忍不住閉上了雙眼,仿佛只要閉上眼睛就不會再見到那從自己腦海里閃過的一幕幕回憶。

    可惜方才那些夫人們輕蔑的眼神又浮現出來,姜寶鸞頭疼欲裂。

    或許在這樣的世道里,能決絕地去死,才是世人眼中一個女子在遇到困難時最好的選擇,可是姜寶鸞沒有做到,也永遠失去了機會。

    一時沒有人再說話,只有姜寶鸞小聲的啜泣聲。

    但很快,姜寶鸞就慢慢平復了下來,便是不能平復,也只能強迫自己靜下來。

    她沒有任性的權力,她還有謹成和行舟。

    姜寶鸞再整一整衣裳,雖謝珩還是靠她很近,她也只自己端坐在那裡,深吸一口氣道:「方才多喝了點酒,是我失態了。」

    謝珩舔了一下嘴唇,那裡還有姜寶鸞唇上的血腥味未盡。

    是她的味道。

    什麼失態,不過是她為了謝謹成和姜行舟找的藉口,雖然拙劣,他卻不能反駁,難道真要計較嗎?

    他豈不是錯的更厲害。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尚連修身都未做到,否則便不會讓姜寶鸞如此怨懟。

    他想了想,拿出一張乾淨的帕子遞到姜寶鸞面前,說:「擦一擦臉。」

    姜寶鸞沒有猶豫立刻接過,拿了之後卻呆呆地在那裡坐了一陣才想起來去擦臉,可臉上的淚跡其實先前一早就被她自己擦過了。

    她看著手上的帕子愣了愣,再去看謝珩,發現他已經另坐一邊也開始閉目養神了。

    姜寶鸞鼻尖一酸,終於又忍不住,掩著帕子哭了起來。

    回了府上,姜寶鸞這副樣子自然不能見人,大晚上回家罩著冪籬也惹人懷疑,只好裝作醉酒的模樣掩了臉,這才糊弄過去。

    一到內室她便急著照鏡子,果然嘴唇腫了,連忙拿了藥來擦。

    謝珩也跟在她後面回來,見她侍弄著唇瓣倒也說不出什麼,只是四處看了看,指使下人更換了幾個擺設。

    姜寶鸞明明知道他還沒走,卻也不吭聲,論理她該是留他下來宿一晚,可是她不想。

    好在謝珩等著最後一個花瓶擺放好,便開口問:「我是來看謹成的。」

    「謹成……」姜寶鸞接著他的話差點咬著舌頭,「他今晚不是去和行舟一塊兒睡了嗎?」

    她說當時說這話時謝珩也在場,是沒聽見還是忘了或者是明知故問?

    可還沒等姜寶鸞探尋出他到底什麼意思,謝珩就說:「那我先走了,你早些歇了。」

    他走得太快,姜寶鸞只坐在鏡子前,還沒來得及起身相送。

    蕊娘端了熱水過來給她洗臉,又看了看她的嘴唇,卻忍不住笑了一聲。

    姜寶鸞也沒說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怎麼弄的,要笑就笑吧,於是只扁了扁嘴,樣子有些像謝謹成,一邊又拿起梳子自己散了頭髮來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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