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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一旦謝珩露出頹勢,謝琮等就會一擁而上將他剝皮拆骨。
「那你又何苦讓你的手變成這樣?我的兒,你讓娘怎麼辦?」李夫人哭道。
外面的那些傳言李夫人不是沒有聽到,她也是萬萬沒想到兒子只是去京城給太后賀壽了一回,回來手就廢了。謝珩這邊是再問不出什麼的,李夫人想著小孩子的嘴不嚴,便去問謝謹成,謝謹成咧著嘴只知道笑嘻嘻,李夫人餵他吃糖都不好使,什麼都不肯說,但李夫人兩邊一串,也不可能什麼都猜不出來。
家中幾年前收留的那個婢子,很可能就是逃出來的定國長公主,李夫人雖吃了一驚,但也沒覺得如何了,朝廷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公主而向楚國公府問罪,可謝珩卻似乎是為了她而傷了手,這讓李夫人無法忍受。
可是自己兒子的性子,李夫人也是清楚的,他自己不擺在明面上說出來,李夫人就不能說,否則冷了臉,便是李夫人這個親娘也面子上掛不住。
謝珩一時沒有出聲,李夫人想了想又說:「你不想著娘,也要想想謹成啊,手傷了已是沒有辦法了,眼下就別去你父親那裡了,否則有個什麼,謹成還那么小……等過了這道關,日後的事對你來說也不是很艱難。」
她一向以兒子為傲,謝珩也確實比謝道昇其他兒子要強出千百倍,若換了以前,就算是謝珩自己不去,她也是要催著謝珩去謝道昇身邊,不能讓謝琮那個庶子占了先機的,可手一傷,便是保命才要緊,何談建功立業。
謝珩把筆扔到一隻玉雕蓮花筆洗中洗了,重又去蘸了墨水,左手提筆又寫了幾個字,寫得比方才好上許多,手也穩了。
「如果我死了,謹成就讓他母親去養。」
聞言,李夫人張了張嘴,又捂住帕子哭起來:「這麼說果真是找到人了?她當初走得那般決絕,謹成都沒滿月,可見是個沒心的,你當真放心把謹成給她去?謹成是我的心肝肉,你這麼說就是讓娘什麼指望都沒了……還有你這手,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珩筆下一頓,卻沒抬頭:「母親,我還有事要做。」
他對李夫人那一連串的話什麼回應都沒有,李夫人卻哭聲一輕,知道自己在兒子面前說錯話了。
謝珩自幼就有自己的主意,他決定的事便是旁人說什麼也無用,李夫人沒再說下去,只立在一邊看他寫了幾個字,一時心裡更傷,不忍再看,也只能出去了。
直到子時,謝珩才停下筆。
既然右手不能用,那就用左手,寫不好字就一直練,刀劍也是,這一點小事還不足以挫敗他。
方才和李夫人說他死了把謹成給姜寶鸞的話,也是他知道李夫人已經心裡有數,又不敢問,索性藉此把話挑明。
他不會死,不會只留姜寶鸞和謝謹成兩個人在世上。
*
八月十五,中秋節。
本該是中秋夜宴的日子,今日卻格外冷清,宮裡竟連個宴會都沒有了,姜昀只賜了酒給各宮,中秋便也算過去了。
姜寶鸞本就被關在昭陽宮裡出不去,秋夜風清,寢殿檐下掛著一溜五顏六色的鸚鵡,姜寶鸞便坐在檐下逗鸚鵡,有幾隻是她早前就一直養著的,有些卻是徐太后特意給她送來,讓她這幾日解解悶的。
姜昀的酒沒賜來昭陽宮,晚些時候徐太后卻著人送了姜寶鸞喜愛的吃食來,姜寶鸞挑了幾樣自己留下,其餘便賞給了昭陽宮的宮人們,這時日宮裡已吃不到往日那些好東西,分給他們也算是過個中秋。
也是最後一個中秋了。
叛軍已經離開了襄州,謝道昇的兵馬也朝著京城來了,大魏時日無多。
等到明年的中秋,這宮裡的人已經換了新面孔了。
前些時日,朝中又有人提出南下去避難,就和四年前一樣,但情況早已和那時不同,那時只有蠻人一夥,往南逃都是大魏的江山,可如今已是烽煙四起,不僅有叛軍,還有謝道昇,謝道昇擁躉者眾,逃無可逃。
就算一時勉強逃離,也早晚躲不過那一遭。
近來每到夜裡,宮牆之內便會有嗚咽哀泣之聲傳來,細聞聽不真切,卻斷斷續續,綿延不絕,像是鬼魅一般。
姜寶鸞知道,這都是宮妃或者宮人在哭泣。
何氏用銀簽子挑了一塊切好的月餅給姜寶鸞,輕聲道:「這月餅瞧著不錯,裡面的豆沙磨得細細的,公主嘗嘗。」
姜寶鸞拿過銀簽子咬了一小口,香甜綿軟的豆沙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來,果然是如何氏所說那般,只是豆沙終究不如往日的細膩,中間夾了碾碎的松子仁,微有焦味。
看著她慢慢把月餅吃下,何氏小聲嘆了嘆,坐到姜寶鸞身邊,道:「公主也不要往心裡去了,如今還顧得上什麼呢?照奴婢說,這還是件好事。」
姜寶鸞輕輕把手上的銀簽子轉了一下,把頭枕在何氏肩膀上,由著乳母像小時候一般拍著自己的背。
前日時,容殊明呈上來兩封信,一封給了徐太后,一封給了姜寶鸞,兩份信上所言大抵相同,而姜寶鸞這封更是明晃晃寫了三個字。
絕義書。
姜寶鸞拿到信時驚了一驚,何氏等只看她面色還以為她是受不住,實則姜寶鸞所驚的卻是容殊明搶在了她的前頭。
他們所想皆是一樣。
她不用拆開信就能知道容殊明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