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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冰涼的手心沁出冷汗,謝珩低頭看著擱放在膝上的右手,垂下眼瞼。
「那如果我想娶你呢?」他忽然問。
姜寶鸞輕笑一聲,立刻答道:「你愛娶誰娶誰,本宮不需要。」
她不是不懂謝珩提出要娶她背後的含義,這一娶勢必能稍稍緩和朝廷和謝道昇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此次的事情兩邊也就一筆勾銷了。
但她不能辜負容殊明,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等了她這麼多年,還包容了她的過往。
耳邊忽然傳來「哐當」一聲響,姜寶鸞側過頭去看,竟是謝珩打翻了面前的茶水。
滾燙的茶水潑在了謝珩的手上,還冒著熱氣,他的手卻好似沒有一點知覺一般,只是稍稍抬了抬手腕,接著死氣沉沉地放在那裡。
姜寶鸞心裡一緊,這才想起先前倒問過他的手,可是他也沒說什麼。
她一時沒有說話,看著謝珩用左手再倒了一杯茶,又用左手端起來喝了。
「你的手怎麼了?」她問。
謝珩把右手往下面一放:「沒事。」
姜寶鸞一把把他右手扯過來,他連掙都沒掙,那手一接觸到,只覺得冰涼鬆軟,仿佛死物。
她仔細瞧著,竟發現連骨節也塌了下去,其他地方已經開始腫脹起來。
「你的手!」她小聲驚呼,「是那些獄卒弄的?」
謝珩又咳了兩聲,也不說話卻是先拿了水喝,硬生生把已經涌到喉頭的血水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無用。
他只淡淡道:「無妨,上了藥就好了。」
姜寶鸞咬住嘴裡的嫩肉,她最煩謝珩這個模樣,無論發生什麼天大的事,總是這樣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從前是對別人這般,如今越發狠心了,待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此處,姜寶鸞一手捧住他的右手不放,一手拎起手邊的青瓷茶壺,裡面灌的都是熱茶,二話不說就往謝珩的右手上倒去。
方才他自己倒那杯茶時灑了竟不見他覺得燙,明明有事還要嘴硬。
滾燙的茶水從壺口澆灌而下,直直地灑在謝珩的手背上,一下子就將腫起的手燙得泛了紅。
姜寶鸞怕真的把他燙傷,也馬上停手,見他手都沒有縮一下,心也涼了一半。
「那現在呢?滾燙的茶水下去你都不躲,還要說沒事嗎?」她咬牙道。
「姜寶鸞,你不要胡鬧,」謝珩想把右手從她手裡抽出來,可惜只有手腕才用得上一點力,竟是沒能成功,「只是傷到了筋脈而已。」
姜寶鸞狠狠地看了謝珩一眼,突然把手放開,只見謝珩那隻手重重地往下一摔,謝珩也明顯吃痛。
「你這會子又裝什麼,你的手明明已經廢了,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姜寶鸞冷冷地看著他笑,甩了塊帕子過去,側過身自己坐了,不再理他。
熱茶燙時倒沒覺出什麼,但燙完之後冷風一吹,手背上的皮膚倒有些麻麻痒痒的感覺,只是像隔著厚厚一層木板一樣,感覺並不真切。
謝珩拿了她甩過來的帕子,把手背上的茶水擦拭乾淨,也不再說話。他不會在她面前承認手廢了這件事的,這麼做好像是故意在拿傷博取她的同情似的,他也不需要,姜寶鸞又一向多心,未免覺得他在拿捏她。
很快就到了舞陽大長公主府後邊的角門邊上,姜寶鸞原本正閉目養神著,這時也睜開眼,只坐著不動,看著謝珩起身。
謝珩面色不太好,經過姜寶鸞身邊時,見她抬起頭來看他,便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姜寶鸞等他下去,這才跟在後面。
謝謹成也被抱了出來,他剛剛在馬車裡已經睡過一覺了,此時整個人懵懵懂懂的,連眼睛都只睜開了一半,見到謝珩便伸開手要他抱。
謝珩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手,沒有去抱他。
姜寶鸞上前道:「謹成還是跟著你比較好。」
謝謹成癟了癟小嘴,小手揉住眼睛,卻沒有哭鬧,把腦袋埋到了乳母懷裡。
姜寶鸞見狀一時哽咽,低下頭沒有說話,但謝謹成又探出頭來,眼眶已經紅了一圈兒,說:「那娘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呀?」
三歲大的小孩還分不清局勢,不知道即將會有什麼變故,只一味想依賴著父母親人,故而這樣天真的話語問起來,卻更摧人心肝。
姜寶鸞不想騙他,可是又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立在一邊,風一吹眼睛到底是被吹得發了澀。
這一別,還不知道會不會再有相見之日。
這樣殘忍的真相,姜寶鸞也不忍對自己的孩子說出來,她寧可謝謹成因為一直等不到她而恨她。
三年前她離開剛出生還未滿月的謝謹成,當時確是想好了一輩子不再見的,一狠下心也就走了,可如今見到謝謹成,再要去想這輩子都不能再見,卻是剜她心肝一般的難受。
難怪徐太后說怕她見了就分不開了,要派人將謝謹成殺了。
謝謹成還眼巴巴地看著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一顆顆珍珠似的,晃來晃去地沒掉下來,姜寶鸞走過去輕輕摸了摸他額角的小軟發,毛茸茸的,這不摸不要緊,一摸謝謹成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
何氏和黃公公唯恐再出什麼變故,已和對方使了眼色,上來拉扯姜寶鸞:「公主快走吧,皇后娘娘薨逝這宮裡頭還有許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