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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殿外雨聲泠泠,聽不到外頭的任何聲音,殿內所有人都靜靜立著,不敢去打擾姜寶鸞。
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寶鸞翻了個身,靈台漸漸清明起來。
正要喚人過來梳洗裝扮,一睜眼,姜寶鸞卻看見徐太后正坐在床沿邊看著她。
她背著光坐著,今日下雨,外面又暗,這裡頭沒有點蠟燭,徐太后周身像是罩著灰濛濛一層霧。
姜寶鸞渾身一個激靈,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又不由撐著身子坐起,道:「母后?」
徐太后已著了一身淡銀灰雲紋外衫,姜寶鸞想起姜妙容已去了,這才回過神確實不是在夢中。
只見她面色沉沉地看著姜寶鸞,姜寶鸞心裡已有幾分明了,便也不再說話了。
徐太后終於嘆了一口氣,把被子往她身上掖了掖,說:「容殊明是你讓謝珩去救的?」
姜寶鸞點了點頭。
徐太后的眉頭緊緊蹙起,看著姜寶鸞的眼神中有些責怪,又有些心疼。
「既是人已經回來了,哀家也去說過情了,皇帝不會再為難他,」她說,「寶鸞,你怎麼這樣不聽話呢?哀家雖寵溺你,但皇帝不僅是你的弟弟,也是大魏的皇帝,你怎可忤逆於他?」
姜寶鸞低下頭,細細地摩挲著錦被上的花紋,聲音啞得不行:「母后,你以為大魏還有幾天呢?若是他殺了我,日後倒乾淨了。」
徐太后抽泣了兩聲,將她抱緊在懷裡摟著。
「妙容也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她才剛走,你又說這樣的話,讓哀家這顆心如何受得住呢?你弟弟如今這樣,也是難的,叛軍早前就到了襄州,又沒了人抵抗,他只是不說出來而已,什麼飲酒作樂什麼寵妃相伴,不過略排解排解。」
姜寶鸞輕輕推開徐太后,冷冷說道:「是不能怪他,大魏的氣數本就盡了,那些被貪了去的賑災銀子也不必追查,容殊明也活該被他猜忌,他若是真的想東山再起,那就不該抓了謝珩。」
「這樣的話不可再說了,是大逆不道。」徐太后捂著姜寶鸞的嘴,「只要有母后在,就不會讓他們傷害你,這些不是你應該關心的。」
姜寶鸞閉上雙眼往後靠了靠。
徐太后又說:「外面時局不太平,你便別再出去了,就留在哀家身邊。」
「好,」姜寶鸞應下,「只是謹成還在宮外,我先出去一趟把他安頓好。」
徐太后欲言又止,本想讓她把孩子帶入宮,可想起那是楚國公府的孩子,她先前又一意孤行為了女兒要殺了這個外孫,便生生把話咽下了。
「那孩子的去處你可想好了?還有你和容殊明的親事……」
「母后,眼下是說這些的時候嗎?」姜寶鸞打斷徐太后,「走一步算一步,像是妙容走得早,未必不是好事。」
徐太后聽到這話,更是肝腸寸斷地難受,四年前倉惶往南邊行宮逃亡已是早有預兆,沒成想回來才三年,這一日來得這樣快。
真如姜寶鸞所說,倒是早走有早走的好了,眼睛一閉便省得看見國破家亡,到死也是皇后、太后。
她捂著帕子哭了一陣,嗚嗚咽咽的,也不知是為了誰哭,又說:「大抵是皇帝抓了謝珩,謝家發了狠,還沒多久的工夫,聽說今日外頭已經把你和他的事傳遍了。皇后剛沒了,又出了這樣丟臉的事,哀家這心裡……」
第48章
姜寶鸞知曉徐太后素來性子軟, 但若放在以前,她也定是要和徐太后娘倆抱頭痛哭的,但也不知怎的,她如今卻一點都不想哭。
那邊徐太后已哭得濕透了一張素白繡水仙的帕子, 姜寶鸞給她拿了, 重又拿了一塊乾淨的帕子給母親擦眼淚。
「就讓他們說去吧, 這也是我的不好, 當初只想著自己跑了就算了, 全然沒想到這之後的事,若是當時就攤開來說明了,也不必有今日。」
她苦笑了一聲,徐太后說得反倒比她想的要輕了, 眼下謝家不過是在外頭傳些話而已,更厲害的怕是還在後頭。
「你出宮去處理事情的時候,記著要早去早回,也不要去聽外面那些胡言亂語。」
姜寶鸞剛應下, 一時殿外又來了人請, 說是姜昀又喝了酒,正在延福宮靈堂里大哭大鬧, 其餘人都勸不住, 只能讓徐太后親自去。
徐太后走後, 姜寶鸞又在床上坐了一陣, 這才記起來自己連什麼時辰都不知道。
傳了宮人進來,原來已經巳時末了, 本已到了傳膳的時候, 姜寶鸞哪裡還有用膳的心情了, 只先往宮外去了。
坐在馬車上, 姜寶鸞的額角一跳一跳地疼,她自己用手按了,靠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謝謹成也確實是個問題,她要是帶在身邊那肯定是不妥的,謝家要反是箭在弦上,雖不知用個什麼名義和方式,但一旦到了那日,留在她身邊的謝謹成也會成為一個用來威脅謝家的棋子,說不好就小命難保了。
謝珩又在獄中,先前聽曹寬的意思是傷得很重,也不知是重到哪個地步,自己若是能成功把他從獄中救出來,他可否還有餘力安排他和謝謹成的事?
姜寶鸞只能先把謝謹成從舞陽大長公主府接出來,帶在身邊,等謝珩出來了以後再說。
謝謹成昨日沒怎麼見到她,也早眼巴巴地等著她,見到姜寶鸞便撲到她懷裡。
這孩子機靈,看出姜寶鸞一身素服,神情又憔悴,眼珠子轉了轉便奶聲奶氣問:「娘是帶我去找爹爹嗎?我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