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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他以為她見到他,該是驚慌失措的,可是她卻一點都看不出又什麼異樣,若真說那唯一的一點異樣,就是她幾乎不曾來看他們一眼,可她是定國長公主,本就該是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
在宴席上,他也未曾吐露一個字,可是轉到人後,姜寶鸞不但不哀求他,亦沒有感謝他。
她難道真的不怕?
謝珩覺得荒謬。
他不是沒有想過把他們的事情公之於眾,然而這樣的行徑又非君子所為,他還沒有低劣到用這種手段去毀掉一個人,強迫一個女子。
他從未強迫過她。
想到這裡謝珩的雙手又再度攥緊。
在她剛離開的那段時光里,謝謹成每晚都沒完沒了的哭,哭到李夫人都受不了,一到晚上便把孩子送回退思堂。
站了一屋子的僕婦婢女,他卻只能看著襁褓中的謝謹成哭得小臉通紅而束手無策。
這不是他強迫她才有的孩子,她怎能如此狠心絕情?
先時她不敢透露身份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後來聖駕回了長安,葉家的親事也已經毀了,若是她向他坦白,二人當即完婚便是。
當初她說走就走,今日又對他們冷眼相待,他從沒受過這種屈辱。
容殊明。
謝珩眼神一凜,他不是沒見過容殊明和姜寶鸞一起遊玩騎射,亦是他帶走了姜寶鸞,無論姜寶鸞是真心的還是被容殊明蠱惑,他都不會放過容殊明。
這時那邊的謝謹成終於覺得累了,但手上還是抱著小瓦狗,蹭到了謝珩身邊來。
謝珩再煩悶不已,但還是對兒子笑了笑。
謝謹成襁褓之中沒了生母,已經夠可憐的了,他作為父親還是會儘量對他好一些。
這三年裡他也未再說過親事,有一半原因也是憐謝謹成孤弱,另一半則是因姜寶鸞一事冷了心腸,再也沒這個心思了,依附他如她都能走得決絕,那些可娶可不娶的,又會有多少真心?
他天生冷情冷性,倒不覺得有什麼。
謝謹成托起瓦狗給他看:「這個狗好可愛,我也想養狗。」
謝珩一愣,忽然便想起那日落雪,他去了北山上,回來後送了姜寶鸞一隻小灰兔,姜寶鸞抱了小灰兔來給他看,卻不巧撞上謝嬈,謝嬈罰她跪在風雪中。
姜寶鸞的衣裳都被雪打濕了,他卻什麼都沒有說,更沒有在意。
他唯一的施捨與憐憫只是允許她脫下濕衣服在暖閣里歇了一晚。
從前沒有放在心裡過,分明很容易就會忘記的事,近來卻總是一件件跳出來。
謝珩掩飾住臉上的失神,問謝謹成:「誰給你的?」
「姜行舟,」謝謹成答道,「就是皇長子。」
謝珩想了想,又問:「是長公主帶他來的?」
謝謹成點點頭。
謝珩默然,原來她身邊的那個孩子只是姜昀的孩子,並不是容殊明的庶子。
謝謹成見謝珩對他的瓦狗興趣缺缺,便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玩具收起來,一雙短腿晃悠了幾下,眸子璨璨的,黑瑪瑙一般,抬頭問他:「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娘啊?」
謝珩沒來由地猶豫了一下。
「你娘……」他頓了頓,有那麼一瞬竟咬不准要不要和謝謹成說,「今日宴席上的那位長公主就是你娘。」
「哦。」謝謹成胖嘟嘟的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繼而又垂下腦袋。他自小便對「娘」這種事物沒什麼具體印象,追問也只是好奇,真指了一人說是他母親,便是一個路人,他也不過這般反應罷了。
接著,謝謹成又大聲問:「我娘是姜行舟的姑母,那我以後可以經常和姜行舟玩嗎?」
謝珩善解百樣難題,但面對謝謹成此時的發問,他卻頭一次不知該從何處回答起。
許久後,他才對謝謹成道:「過幾日是太后的千秋宴,長公主雖是你母親,但你見到她不能魯莽,也不許稱她為母親。」
謝謹成大大的眼睛中滿是迷惑:「為什麼?」
「因為她暫時還沒做好準備。」謝珩摸了摸謝謹成的腦袋,說完後便不再說話,閉目養神起來。
無論這事要如何處理,當眾揭發終究不體面,他無法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事。
第31章
姜寶鸞夜裡從舞陽大長公主府中回了宮裡之後, 就開始茶飯不思,心神不安。
好在伺候她的何氏等都以為她是中了暑氣,請了太醫來灌了一劑湯藥,便也就讓她安歇了。
她躺了幾天, 只是昏昏沉沉睡著, 什麼事都不願意去想, 睡睡醒醒之間她總是覺得謝珩已經將他們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會兒徐太后正傳召她前去, 等嚇醒之後才發現是假的,於是便接著睡。
有時她的腦海中會突然出現一雙眸子,和謝珩的長得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知道那是謝謹成。
她後悔把他生下來,但人一旦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愧疚有之,不安亦有之。
可是這些都有什麼用?
她註定是不能陪伴在謝謹成身邊的, 更不可能為了謝謹成就回到謝珩身邊, 若要如此,她當初就不會離開, 而是嫁給謝珩。
謝謹成還小, 能無知無覺地回去范陽, 對於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姜寶鸞到底還是把何氏叫過來問了一回, 問的是楚國公世子可有娶妻。
她一向對這些俗事不甚關心,何氏的詫異很是明顯, 但她還是回答了姜寶鸞:「沒有, 這也是說來奇怪的事, 聽說這楚國公世子如今都已二十有三了, 便是尋常人家都早已娶妻,聽說先前倒是和葉家,好像就是前幾年陛下賜婚的那位葉家千金結過親,不知怎的沒成,他竟是耽擱到了現在,若不是有一個庶出的兒子在,莫不是要被人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