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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謝珩掩在青色廣袖下的手緊緊攥住,面色愈發難看下去。

    他以為她會求他,結果她現在這是不認了?

    「姜寶鸞,」他上前兩步,「你不用再裝了,當初為什麼逃跑?」

    姜寶鸞搖了兩下頭,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若不是謝珩對她的心機素來有些了解,怕是也要懷疑自己是被鬼蒙了眼睛,認錯了人。

    經年未見,她更長進了。

    姜寶鸞反倒多覷了謝珩幾眼,繼而卻是笑了起來:「世子莫不是想出了這個藉口同本宮搭訕?不過這也難怪,姑母和她那些貌美如花的面首們也實在讓人看了忍不住地眼饞,我也很喜歡,只是不能奪姑母所愛——你既是這樣想的,何不大方同我說話?」

    謝珩愣住,竟是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直想斥污言穢語,只是被生生咽了下去。

    他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

    而方才言語間,姜寶鸞的身子輕輕動了動,朝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削蔥般的手指微微抵著額角,夏衫輕薄絲滑,榴花紅的羅衫沿著她凝脂一般的手臂滑下,與之一道的還有肩膀上的那片雪白。

    謝珩見了那些白色,眼前卻是一晃,然後立刻轉過眼去。

    無數次,這些都只是任他捏在手裡搓揉的玩物,從不會反抗。

    謝珩自幼沉穩,當即便穩下心神,沉聲道:「你看見謝謹成了沒有?」

    「是你身邊的那個孩子嗎?」姜寶鸞柳眉一挑,「本宮又不嫁給你,對你的孩子可沒什麼興趣,也懶得聽。」

    她的話一字一句說得輕輕巧巧,但提到謝謹成,她的心裡還是被小蟲子不斷啃食一般地難受。

    這三年來,她雖已漸漸不再想起那些事,但偶爾想起,最後悔的就是這個孩子,倒不是後悔自己把他丟下,而是後悔把他生下來。

    當初就應該想個什麼法子把他打下來,可惜她那時怕謝珩怕得厲害,什麼都不敢做。

    她一走,那孩子就徹徹底底落在謝珩手上了,謝道昇先不說,李夫人和謝嬈是什麼人,溫姨娘和謝琮他們又是什麼人?孩子在那裡簡直是在龍潭虎穴當中,日後謝珩娶妻納妾,嫡子自然是比不過的,她的孩子便是連尋常的庶子都比不上,庶子尚且有生身母親護著,謝珩不把對她的厭惡痛恨遷怒到孩子頭上就不錯了,哪天弄死了也未可知。

    不過今日一見,謝謹成長得倒還算壯實,不像被楚國公府虐待的模樣,且在沒有提前知道會遇到她的情況下,謝珩來長安還肯把兒子帶著走,可見對他還不錯。

    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指望兒子成才,或是被父親器重,孩子活著就行了。

    謝珩卻沒料到她真的能這般絕情,竟然連兒子都不認,差點氣得轉身就走。

    他自小克己省身,從不大悲大喜,損傷天年,今日卻是從未有過的憤怒。

    姜寶鸞在他心裡點了一把火,然後不斷地添柴加火,以至於他想澆滅都無從下手。

    最可怕的是那個罪魁禍首,他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

    她真的是定國長公主,皇帝的親姐姐,不管范陽是什麼形勢,他還不能在長安對她如何。

    娶她?容殊明才是她未來的駙馬。

    把她的過往公之於眾?以她眼下的態度還真不知會鬧出什麼,她看起來也是有恃無恐。

    謝珩遲疑了。

    他到底要怎麼辦?

    「看來世子不解風情,罷了,本宮要歇一會兒,你先下去吧。」姜寶鸞掩唇打了個哈欠道。

    謝珩只能冷冷看她一眼,道:「你等著。」

    姜寶鸞看著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來不及冷笑卻已是蹙緊了眉頭,抽乾了力氣一般躺在榻上。

    她還是怕謝珩,或許是三年前的事情給她打下了永遠不會消失的烙印,如附骨之疽,在方才和謝珩的對話中,她好幾次都差點要撐不住了。

    他回去之後會對她怎麼樣?

    她這樣硬撐著裝作不識,終也不是長久之計。

    等他把事情徹底掀出來,她也要強撐到底嗎?

    從謝珩發現她的那一刻起,這事就已經收場不了了。

    遠處隱隱有雷聲傳來,看來悶了許久的天氣終於要落下一場暴雨。

    姜寶鸞休整了大約一柱香之後,大長公主便又派人來請,躲也是再躲不過的,姜寶鸞回去,卻見謝珩和謝謹成的位置上已經空了,原來父子倆已經走了有一陣了。

    她低頭輕嘆一聲,謝珩不在面前,她的神色中便是再也掩飾不住的惶惶和鬱結。

    *

    謝珩陰著臉出了舞陽大長公主府,順便把謝謹成提溜到了馬車上,自己也跟著上去了。

    謝謹成正玩到興起被謝珩叫出來回家去,已是萬般不願意,本想發脾氣,可謝珩的臉色不好看,他總以為自家爹爹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平時雖也冷,但那種冷是進退有度,光風霽月的冷,不是這樣像要殺人的冷。

    他年歲還小,說不出這其中的差別,只曉得眼下不能隨便胡鬧。

    他嘟著嘴,悶悶不樂的樣子,但饒是如此,手上還是不肯停下玩著一隻小瓦狗。

    謝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時沒有出聲。

    今日姜寶鸞的態度著實令他驚訝,他記憶中那個膽小卑微又狡黠的阿鸞,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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