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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他就在人群中間。
一想起三年前的那些事,姜寶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緒,只是在百姓面前她不得不強撐著尊榮,努力不使他們看出端倪。
若是他真的就在外面——
姜寶鸞死死地咬住下唇,她更不能讓他看出來她的驚慌無措。
她是定國長公主,她不能這般不持重。
姜寶鸞驀地閉上雙眼,仿佛這樣便可以把她同外界隔絕開來,但甫一合上眼,方才那道鷹隼般的目光便乍然在她腦海里出現。
姜寶鸞一動都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嘈雜喧鬧的人聲已漸漸褪去,姜寶鸞緩緩睜開眼睛,只見車架已然駛出了朱雀大街,直奔長安城外而去,而自己的周圍除了日常侍候的宮人們,還有重兵守衛著,連一隻蚊子都不可能靠近她。
玉畫正拿著綢帕,輕輕地為她擦拭著額頭的冷汗,忍不住道:「公主想必是熱著了,竟出了一頭的汗,待會兒出了城,先好好躺一會兒吧,很快就到行宮了。」
姜寶鸞揉了揉額角,一點一點地舒出一口氣,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
朱雀大街。
謝珩看著遠處的車馬,眼神越來越冷。
他轉頭看了一眼牽在手上的三歲孩童,孩童正在專心致志啃一根比他的頭還長的糖葫蘆,即便被人潮擠在後面也全然不知。
這時身邊有人嘆道:「當真是國色天香啊!」
「遠遠隔著,哪就看出國色天香了?」又有人笑說。
「你懂什麼?光看那氣度,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一個……」
謝珩蹙了蹙眉,捉著孩童的手倏地收緊。
謝謹成抬了抬頭,小嘴仍是一刻不停地舔著糖葫蘆外面的糖衣,妄圖用幾顆小米牙把糖葫蘆啃下來。
謝珩突然開口問道:「那是誰?」
旁邊的人一時都有些奇怪,又聽他語氣冷淡,只當他是個不懂事的外鄉人,便回答道:「你怎麼站這裡看了半日了,卻連這個都不知道,那就是定國長公主!」
「定國長公主?」謝珩從唇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目光越發陰沉得像要殺人一般,卻又忍不住繼續問,「她叫什麼名字?」
周圍的人這時更加覺得怪異,謝珩看起來清雅,身上無形中散發出來的那股壓迫感,卻令人感到極不自在。
那些人怕惹到事,只多看了他幾眼,見公主車駕也行遠了,便也散去了。
謝珩站在日頭底下,一雙手握得越來越緊,原本潔白又骨節分明的手背上竟顯出青筋。
天下真有長相這般相似的人嗎?
方才端坐在車輦上的分明就是阿鸞!
三年前他接到府上傳來的信報便急匆匆回了府,果然退思堂已經人去樓空,阿鸞竟不知所蹤,後來只查出她是打扮成蕊娘的模樣偷偷溜出去的。
謝珩派人出去找了幾日,幾乎把整個范陽以及周邊都翻了個遍,甚至搜查了百姓家中,最終都是一無所獲,仿佛是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查不到任何蹤跡。
最後他自己騎馬出去搜了范陽一日,回來的時候即便冷靜自持如他,也砸碎了一套茶具。
那套茶具是阿鸞曾經用過的。
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一個婢子而已,她竟敢這樣不告而別,一聲不吭地跑了,而他竟也真的為了個婢子發了那麼大的火。
明明前一日她還在和他說想吃蜜橘,央著他非要把蜜橘買回來。他回來時已經買好了蜜橘,可是她卻一走了之了。
謝珩甚至懷疑過是李夫人又把她弄去了別的地方,卻騙他說是自己跑的,當時也去李夫人面前質問了好幾遍,又查了李夫人手下所有人,將整個楚國公府折騰得人心惶惶。
他的人跑了,他怎能甘心?
這三年來,他也從未放棄過尋找,不斷暗中派人出去查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必要讓她再回到楚國公府來面對他,原原本本地和他說清楚,卻一直不可得。
再細想當日正巧是昭寧侯奉太后旨意,為定國長公主祈福而到訪范陽,而定國長公主竟與阿鸞長得一模一樣,答案便呼之欲出。
為何遍尋不到,是因為她那時就成了定國長公主,隨著昭寧侯一起回了長安。
只是不知這定國長公主,究竟是貨真價實的,還是阿鸞冒認的。
她那樣膽小怯懦,怎會是萬人之上的帝女?
「爹爹,我的手疼!」謝謹成突然嚷起來,打斷了謝珩的思緒,引得周圍的人再度紛紛側目。
謝珩放開手,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
謝謹成撲閃著一對亮閃閃的眼睛,舔了舔嘴唇上沾著的糖衣,謝珩無奈,只得拿出絲帕給他擦拭。
他一向對兒子溫和又有耐心,今日卻不同往常的用了狠勁,把謝謹成的嘴都擦紅了。
謝謹成眨了幾下眼睛,嘴巴高高地嘟起,說:「爹爹,方才經過的那是娘嗎?」
謝珩手上動作一停,生平罕見地從目光中流露出詫異不解。阿鸞離開之後,他便下令讓全府上下不准在謝謹成面前提起他親娘的事,莫說是什麼畫像小像,謝謹成便是連親娘的名字都不知道,活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為何這樣問?」謝珩問道。
謝謹成方才嘟起的嘴巴扁了扁:「因為你和平時不一樣了,你還問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