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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她看了看謝珩,又繼續說道:「奴婢身如浮萍,全仰仗著公子才能苟活於世,為何反而去惹惱得罪公子和夫人呢?甚至夫人也是和奴婢說過的,等世子夫人進了門,奴婢還是能夠生養的,又為何要急於一時?」
她跪在地上,頭向上仰著,一張臉蒼白孱弱,白白細細的脖頸仿佛一掐就能掐斷,上面還有一道可怖的紅紫色勒痕,是謝琮用手掐的。
面前的謝珩瑰姿奇表,芝蘭玉樹,就那樣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如神祇看著螻蟻。
她腹中懷著他的骨血,卻跪在他的腳下。
她的所有努力與卑微,只為祈求他的寬恕。
她何至於此呢?或許為的不過是能平平安安撐過這三兩年,徐太后說了,這三兩年裡沒消息,便讓她嫁人去算了,可無論他們會不會有音信,她總得先撐過這三兩年,亦要為三兩年之後做打算啊!
謝珩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就是藏著心思不想喝藥,明明多問一問便可找到線索,甚至以謝珩的聰敏,稍細想想就能發現破綻,他卻不想花費力氣,只等她跳樑小丑一般為自己分辯。
一時周圍都安靜下來,連蕊娘也止住了哭聲。
「你先起來。」謝珩終於開了口。
李夫人見此,便道:「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這麼多事了,你自己的事自己裁決,今日是除夕,我還另有事,只是有一句話,無論到底是不是阿鸞故意,她腹中的孩子你可要謹慎決定。」
李夫人走後,謝珩讓人把蕊娘一屋的南慧和素兒提來。
南慧只說不知道,謝珩便發了狠,後來是素兒熬不住了,才說出真相。
蕊娘那裡的藥果然就是她們換的,她們一行來了許多人,藥是她們讓在外面還未返鄉的新羅人買了再遞進來的,還換成了對女子有益的藥。
至於為何要這麼做,南慧說:「我們背負著故鄉給我們的使命而來,新羅孱弱,他們都希望我們能在這裡能有一席之地,從而能讓新羅得到更多的幫助和優待。否則就是愧對自己故鄉的期望,就算死了也沒有臉面再去見那裡的人。」
「本來想著很快就能得到寵愛,可是阿鸞卻一直霸占著世子,讓我們沒有一點機會。我便想到了一個主意,只要阿鸞姑娘懷了身孕,世子自然不能再碰她,我們也就有了機會。」
南慧說完,姜寶鸞全身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一樣,只靠在蕊娘身上,定定地看著南慧。
各有苦衷,可僅僅因為這麼一個荒謬的理由,南慧卻害得她覆水難收。
甚至會害她一輩子。
孩子已經在肚子裡了,是去是留雖是謝珩一句話的事,但於她而言,無論哪一個結果都會很艱難。
南慧和素兒被拖了下去,姚姑姑過來看了看姜寶鸞,也是一臉為難地搖了搖頭。
楚國公府尊卑分明,府上幾代的規矩都是嫡子出生前不准有庶子,雖謝珩和謝琮相差只有半歲,謝道昇險些壞了規矩,但好在最後李夫人生下來的謝珩是兒子。
姜寶鸞的孩子又怎麼辦呢?
看謝珩的樣子,和當初謝道昇對待溫姨娘可絕不一樣。
姚姑姑帶著蕊娘下去,暖閣里就只剩下姜寶鸞和謝珩。
姜寶鸞靠著床坐著,懨懨地垂著眼皮,仿佛下一刻就要睡過去。
她這副樣子,反而讓謝珩本來還算冷靜的心,忽然變得有些煩躁起來。
這確實是一件麻煩事。
方才得知姜寶鸞有孕,謝珩在心裡都沒有過一絲猶豫,當即便決定不要這個孩子,甚至斷言這就是姜寶鸞自己設計出來的孩子,這樣的產物,不要也罷。
他日後自會有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下的嫡子。
婢子低賤卑劣,更不配為他延續血脈。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真的是被冤枉的。
原來她不會這麼做。
謝珩一向淵清玉絜,倒為自己那時的猜疑感到荒唐可笑。
既是無辜的,那麼原本好解決的事就變得棘手起來了。
謝珩找了找理由,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不過是一個婢子所出的孩子,留下就留下吧,也不必完全恪守成規。
楚國公府這個規矩其實也形同虛設,謝道昇早就幾近於打破了,再者天家在中宮嫡子出生前亦有其他皇子,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
規矩永遠不會約束至高無上的皇權。
為何天家可,他不可?
「你明日搬去東廂房。」謝珩對著姜寶鸞淡淡道。
他說話的時候,眼前的少女瘦弱的身子瑟縮了一下。
接著姜寶鸞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
他厭惡她了,所以不要她在跟前伺候了?
姜寶鸞不敢問他。
也不敢問孩子要怎麼辦。
總歸只是等著那碗藥罷了。
她從什麼時候起竟變得那麼卑微了?
姜寶鸞一下一下地摳著底下的錦被,又覺得暖閣里熱得很,熱得她犯噁心。
謝珩忽然上去抬起她的下巴,冰涼的手指略過她脖子上的勒痕。
姜寶鸞感到不安,卻一動都不敢動。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少女獨有的馨香,一點一點纏繞進謝珩的鼻間。
許久後,謝珩才放開她。
只是姜寶鸞還沒鬆口氣,謝珩的唇角便微微勾起,說道:「你曾經放任著別人犯錯而自己得利,這一回,希望你不是故意眼睜睜看著那幾個新羅婢換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