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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姜寶鸞閉眼,等著即將來到的□□,卻只聽見一道鞭子抽破皮肉的聲音。

    她被再度帶到了馬車前面。

    姜寶鸞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些流民已經一個接一個倒下,血染了一地,很快被暴雨沖淡。

    曹寬拱手對著馬車道:「公子,人帶過來了。」

    姜寶鸞怕得連氣兒都不敢出,難道她真的得救了?可明明要救她,為何又要把她扔回去?

    這一回她不敢再有什麼期望,怕再橫生什麼枝節。

    直到馬車裡的人說:「進來。」

    身邊的人慾扶姜寶鸞上馬車,可姜寶鸞卻只來得及攏了一下破敗的衣衫,待要抬腳卻是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一般,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謝珩靠坐在暖榻上,手上正持著一卷書讀著,大概是受了傷,謝珩看了一會兒便放下書卷休息,目光終於放到了另一邊的人身上。

    少女正蜷在一側小榻上,雙目緊閉,眉心緊蹙,仿佛夢中都在經歷什麼可怕的事情。她臉上還沾染著泥點子,卻難掩天姿國色,身上的衣物進來時只略可蔽體,謝珩隨手扔了一件白狐皮大氅給她,倒襯得她的肌膚更加雪白。

    察覺到自己看她的時間已經不少,謝珩便轉過眼去,不再看她。

    半月前收到羯人一路南下欲要攻入長安的消息,謝珩便奉父親的命令前往朔方運送糧草,誰知在路上遭到伏擊,身受重傷。

    謝珩略養了養傷,眼下已在回范陽的途中,其他倒好辦,只是身邊沒有合意的人服侍,也是件麻煩事,運送糧草自然不會將婢子帶在身邊,沿路也看了不少,皆都粗鄙不堪用。

    眼前少女的樣貌倒可入眼,又主動求來了面前,謝珩恐她與那些流民是一夥的,謀財倒還罷了,就怕是別有所圖,畢竟想刺探范陽的人不少,便有意試探一番真假。

    若是假的,他們見謝珩不信,便會知難而退,另尋他法。

    若是真的,他們見到被丟過來的少女只會更加獸性大發。

    就在少女即將要被玷污的時候,他救下了她,又命人殺了那些流民,有這些人在,只會令百姓的日子雪上加霜。

    這時馬車顛簸了一下,不慎牽動了謝珩的傷處,謝珩忍不住輕咳了幾下,卻吵醒了姜寶鸞。

    姜寶鸞其實沒有睡得很沉,只是她這一路上太累了,想醒卻醒不過來,一直迷迷糊糊的。

    她睜眼看到車頂,下意識便又去攏身上的衣服,摸到了一塊厚厚的柔軟皮毛,這才低頭看見身上蓋著的狐皮大氅。

    姜寶鸞揉揉眼睛,慢慢坐起身來,看見那邊也有人把目光放過來。

    那人神清骨秀,一雙瑞鳳眼狹長上翹,玉質金相,俊美無儔。

    姜寶鸞心裡一顫,學著別人那樣稱呼,叫了一聲:「公子。」

    謝珩點點頭,表示認可這個叫法,轉而問她:「叫什麼?」

    姜寶鸞答道:「阿鸞,鸞鳥的鸞。」

    「你識字?」

    姜寶鸞沒想到他那麼心細如髮,又回道:「認識,不過只認識幾個。」

    他又問:「會侍奉人嗎?」

    姜寶鸞愣了愣,很快便連聲應道:「會的,會一點……」

    她當然從沒伺候過人,只有在父皇病重時侍奉過湯藥,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她可以學著別人伺候她的樣子再伺候別人。

    謝珩看了一眼她纖細細嫩的手指,不置可否。

    「怎麼來的這裡?」他又問。

    謝珩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極溫柔又極有耐性,姜寶鸞一路上又驚又懼,眼下也慢慢安心起來。

    「打仗,家裡遭難了,」她拿出想好的說辭,「我和姑姑一起逃出來,路上姑姑死了,錢也丟了……」

    說著便抹起了眼淚,半真半假。

    謝珩淺笑了一下,側開了頭。

    姜寶鸞抽抽鼻子,小聲問:「有衣服嗎?」

    過了一陣,謝珩才啟唇輕聲道:「沒有。」

    姜寶鸞的臉紅了紅,大氅裡面是什麼樣子她自己清楚,總不能一直這樣,他要她伺候,這樣可怎麼伺候呢?

    於是姜寶鸞艱難地開口道:「公子,你有沒有……」

    「沒有。」謝珩打斷了她,「等到了河南府,自會買了給你穿。」

    說完便立刻垂下眼去,眸色中是不悅,他的衣裳從不借人穿,便是舊了也是處理掉,絕不落到別人手裡去,這個阿鸞在想什麼,竟想到問他要衣服穿,雖不知者不罪,卻也有些冒犯到了他。

    謝珩的眼風掃過姜寶鸞身上垂下來的白狐大氅邊角,一時皺起眉。

    若不是實在不能讓她衣不蔽體,他絕不會把自己的衣物給她。

    姜寶鸞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看出謝珩好像有點不開心,便不敢再多說什麼,安安靜靜坐在一邊。

    坐著坐著,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母后和弟弟妹妹,還有陪伴她的宮人們,忍不住想哭,但又不能哭,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然後停了下來。

    姜寶鸞捂著大氅不敢動,片刻後便有人輕輕敲擊了一下馬車壁,她先還不知何意,等看見謝珩這才回過神,躊躇了一下便開門下了馬車。

    外面漆黑一片,原來已經從黃昏到了深夜,雨也已經停了,有幾隻寒鴉掠過樹梢,咕呱咕呱地叫著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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