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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9:02:00 作者: 露笙
「母后要我去哪裡?」姜寶鸞咬著唇,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以免徐太后更加傷心,「什麼時候回來?」
「這會兒天黑,你從隊伍里出去,母后都安排好了,有母后身邊的陳姑姑陪著你,往北走是范陽,范陽是楚國公的地盤,聽說那裡太平些。」
徐太后哭著說:「母后也不知道讓你去哪裡才好,可是若不走,明日你就會被當做禮物一樣送給羯人。盤纏你帶好了放在身上,去哪裡租個住處也使得,等咱們哪日從江南回來了,你再和陳姑姑回來。」
姜寶鸞問:「若一直在行宮呢?」
「三兩年不回來,你就找個好人家嫁了罷,也不必透露自己的身份了,免得惹來禍端。」
徐太后出生高門,入宮便是皇后,多年來一直深受先帝寵愛,從沒吃過什麼苦,這是她在走投無路之時,能給女兒做的最好的打算。
姜寶鸞也不知道這樣到底可不可行,但羯人實在恐怖,眼下也只有這一條路選。
她又問:「那妹妹呢?」
「顧不得她了,那些臣子原本就防著你們逃走,人多了萬一被發現就遭了,」徐太后咬牙道,「帶上她還不如再多給你配個宮女,路上還能伺候你,她能頂什麼用?沒的拖累了你!」
說完又嗔怪地看了女兒一眼,就像昔日姜寶鸞所見她這般看著父皇撒嬌,但這次卻是在責怪女兒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姜寶鸞實則心裡害怕,雖有陳姑姑陪著,但還是很想找個同伴一起,可妹妹不是徐太后親生的,也就失去了資格,等著明天被當做羔羊一樣送出去。
徐太后又拔下頭上幾根金簪,並手上的一對金鐲和一對玉鐲,零零總總擼下來都給了姜寶鸞,還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姜寶鸞把東西收好,蹙了蹙眉心,卻沒說什麼,徐太后說:「我不敢大張旗鼓,怕人看見了傳出去,倉促之間只找出這五百兩,聽說百姓過日子並不用多少錢,這些應當是夠了。」
母女倆又哭了一場,徐太后不肯讓姜寶鸞再留,讓陳姑姑悄悄把她帶了出去,外面守備森嚴,一半是為了皇帝,一半是為了守住姜寶鸞她們。
姜寶鸞逃出來,便聽徐太后所說一路往北邊而去,路上有不少人是去范陽的,如今范陽的節度使正是楚國公謝道昇,雖日漸脫離朝廷掌控,有割據一方之嫌,但朝廷內憂外患,已無暇顧及范陽等地。
又不過兩日,她身上帶出來的盤纏已經沒了,只有那張五百兩的銀票還貼身放著,陳姑姑也不在了。
姜寶鸞先前在路上遇到一個老婦帶著兒媳孫子,因他們也是去范陽,一同走著便熟絡起來,那老婦還很照顧姜寶鸞她們,誰知他們看見陳姑姑拿砸碎的金子換吃食,便起了歹心,趁著夜裡睡覺竟要偷走她們的包袱,不料被發現。
陳姑姑自是不肯讓她們把錢拿走的,於是便撕打起來,她在徐太后身邊一向得力,是出了名的厲害人,可這厲害僅限於在宮裡,到了宮外又怎麼是鄉野村婦的對手,三兩下就被老婦制住,又看見姜寶鸞也被揪著頭髮打,一時情急崴了腳,那老婦便故意順勢一推,陳姑姑的頭磕在石頭上,當時就不會說話了。
老婦他們搶了包袱便跑了,只剩下姜寶鸞眼睜睜地看著陳姑姑咽了氣。
姜寶鸞沒有辦法埋了陳姑姑,最後只能無奈離開,跟著人群走。這一回她不敢再露財了,那五百兩銀票被她收在裡衣里放著,又從陳姑姑的屍身上拿了一對耳環下來,等著到了城鎮裡再換東西吃。
可是走了整整一個白日,都沒看見城鎮的影子,連村落也荒了大半,姜寶鸞也不敢隨便進去。
將將快到黃昏的時候,天陰沉下來,像是要下雨。
姜寶鸞餓得不行,連原本柔軟水潤的唇瓣也起了皮,拖著步子走著。
後面不知何時來了幾個男子,成群結隊的,皆是衣著破舊,卻看起來凶神惡煞。
行人都加快了步子,離得遠遠的,姜寶鸞也心急,可她已經走不動了,一直落在後面,而那幾個人也明顯盯上了姜寶鸞。
漸漸地,他們都圍走在了姜寶鸞的身邊,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姜寶鸞,還發出陣陣怪笑。
「長得不錯,沒想到路上都能遇到這等貨色……」
打頭有一個靠過來問:「這位小娘子一個人?不如和我說說要到哪裡,我帶你去找家人。」
姜寶鸞何曾見識過這種人,宮裡誰不對她恭恭敬敬的,知道來者不善,也只能閉口不言。
那些人見狀竟更加肆無忌憚起來,生怕姜寶鸞聽不見似的說:「哥兒幾個先享受享受,解解乏,再把人一賣……嘿嘿嘿……」
姜寶鸞死死咬了一下下唇,真不知是眼下的境況好,還是被送去蠻人那裡好。
天上傳來轟隆隆一聲雷響,就在頭頂炸開似的,姜寶鸞被嚇得一激靈,等她回過神,豆大的雨點已經開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路上的塵沙霎時被澆熄,姜寶鸞眯著眼睛,透過一臉淋漓的雨水往前望去,離她已經有一段距離的人們此時都開始靠邊走,好像在避讓著什麼。
姜寶鸞的面前已經伸過來一隻瘦黃骯髒的手,將她攔住,她不得不停下。
腦海里一瞬間閃過無數求饒的話語,但隨即都被姜寶鸞一一否定,她幾乎可以確定,無論她說什麼,哪怕許給這些人高官厚祿,他們此刻也絕不會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