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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57:59 作者: 凝欣
    他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快則數月,慢的話要一年或許更久。」 燕於飛聽了心中一黯,側過頭去道:「要這樣久。」

    半天又道:「以往長陽一帶也時常動盪,為什麼這次竟然要打仗?」

    上官衡慢慢道:「這一次與以往不同,過去都是虛張聲勢,這次不知為何在邊境上騷擾不斷逐步蠶食,象是鐵了心要吃掉長陽,不過也未必,或許很快就可以解決。」

    她聽了復又轉過頭去望向窗外,邊疆的事情彷佛這樣遙遠,可是又與她這樣近,戰場上的血淚廝殺就要和他相關起來,她咬住了嘴角不敢再想下去。只聽見他道:「年下是肯定去不了停藍了,代我向伯父伯母解釋。等打完仗回來……」他聲音漸漸低落,亦是說不下去。

    車窗上已經蒙了薄薄的霧氣,外面又星星點點飄起小雪,車裡面雖然比外面好些,也仍舊是冷,凍得她手指發麻,連心都是凍住了一樣,木木的發痛。她不知道朝窗外看了多久,指尖上倏然傳來熱意,身子一傾已經被上官衡拉在懷中。她抬頭看過去,昏黃的路燈透過玻璃照進來更加黯淡,只映得出他軍服上的扣子閃閃的亮,他整個人隱在暗影中,唯獨眼裡流露的是和她一樣的不安,煩躁與不舍。

    上官衡低頭看著燕於飛,她臉色雪白,雙眼裡盈盈都是難過和害怕,她的雙手冰涼,微微的顫著,叫他心都揪了起來,只是一下一下的抽痛,他便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從來他對她都是以禮相待甚少唐突,此刻卻不管不顧,擁緊她深深吻了下去。

    燕於飛只掙扎了一下,他這樣大力的箍緊她,叫她連動都不能一動,雙手只能攀著他的肩膀,他的吻決然而熱烈,輾轉著不肯放開,他的唇帶著一絲苦澀的煙味和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漸漸滲入她的呼吸里,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吻過,這樣的渴望和激烈卻又帶著一點絕望,她閉上眼無可救藥的沉溺進去。

    過了許久,直到兩個人都呼吸急促,上官衡才願意放開手。燕於飛微微的喘著氣,臉上早泛起潮紅,埋頭依在他胸前不說話,他心裡又是喜悅又是難過,輕撫著她的長髮道:「於飛,你要等我回來。」她聽了這句話抬起頭,他的眼神重又堅定起來,他的懷抱又是這樣暖,連她的心也平靜下來,終於輕聲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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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星期天,部隊都開拔到了洛南駐紮下來,上官衡才得空給燕於飛打一個電話,話也不能多說,匆匆報了平安而已。她打電話把情況向父母說一遍,燕太太聽完只問了一句:「要是真的打仗,一年兩年三年,你預備一直等下去?」燕於飛沉默半晌道:「隨便怎麼樣,也總要等他回來才能說清楚的。」燕太太知道她的脾氣,嘆一口氣就不再說什麼。

    這一次的局勢卻是非比尋常,上官衡所在的部隊在洛南也不過呆了一個星期就奉調到長陽,到了長陽後部隊番號編制統統都換過,不許與外界隨便聯繫,連電話也不可以打,只能夠寫信。他一個星期總有兩封信,信中從不提戰局狀況,她也無從知道他身在何處,只是若信來遲了一點,她的心就吊得老高的直打鼓,唯有見了信知道他安好才能放心下來。

    轉眼新曆年過去,又要到舊曆的年下,燕於飛學校里功課不多,只是溫書預備考試。這一日她正在窗下看書,王素希卻拿著兩份帖子過來給她,她接過手一看,竟然是東南軍區年前的舞會請貼。雖然邊疆不平,但是平南處在腹地,除了把戰事當作新聞講講外也沒有什麼影響,每年的舞會還是照樣的開。燕於飛微微有一絲詫異,這樣的帖子向來只是在城中豪富人家手裡,今年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了她一份。王素希道:「他們現在如何不知道你是上官的女朋友,怎麼樣的也有一份禮貌在那裡,或許,總司令也會來的。」

    燕於飛聽了蹙起眉,可是若要見,早晚是要見,她收起帖子對王素希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舞會的場地素來在軍區司令部底樓的大堂里。那一天因為天冷,路上薄薄結了冰霜,車子行得慢,燕於飛和王素希到得略晚,舞會早就是開場了。她認識的人本來就少,也樂得不受人注意,和王素希各自取了一杯飲料坐在旁邊。不過片刻就有人請了王素希去跳舞,雖然也有人邀請她,她只推說不會,不肯下舞池,不少人雖然有心結交她,卻也是沒有辦法。燕於飛坐了片刻,只覺得肩膀上一隻手一搭,她回頭去卻看見張敏婷滿臉笑容的站在後面。張敏婷笑眯眯的道:「本來以為上官不在平南,燕小姐是不會來的了,不過出來散散心也是好的。」說著自己就拉了椅子坐下來。燕於飛無法,也只好跟她應酬,轉眼湯子虛拿了兩杯飲料過來,雖然事過境遷,他又和張敏婷訂了婚,畢竟有一點尷尬,當下只略微打了個招呼。張敏婷抿了口酒又道:「燕小姐既然來了,怎麼不跳舞?上官不在,燕小姐也不要太拘束才好。」燕於飛剛想說話,舞池邊上卻過來一個侍衛,到她面前道:「燕小姐,能不能麻煩您跟我來一下,總司令有幾句話想同小姐說。」燕於飛的心驟然跳得飛快,站起身對湯子虛和張敏婷道:「張小姐湯先生,我先失陪了。」那侍衛等她說完話才引著她一路出去。

    燕於飛跟著那侍衛步出大廳,自後面又穿過一條走廊進了另外一幢屋子,一路上都是極冷清,只聽見他們兩個人的腳步聲,她沒有拿外套,不由打了好幾個寒顫。曲折走了一段路又上了樓梯,燕於飛見門外侍立著幾個警衛,知道是上官端的辦公室,心裡更加緊張,一旁的侍衛早替她推開了門道:「總司令,燕小姐來了。」

    燕於飛走進房門,裡面的樸素倒是出於她意料,她一眼便望見站在桌子後面的上官端,眉目里與上官衡有幾分相似,只是神態上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她是第一此見到上官端,不由心怦怦直跳,點了一點頭道:「總司令。」上官端也對她一點頭,道:「燕小姐,請坐。」

    房間裡爐火燒得很旺,她坐在那木頭椅子上倒還不冷,只是不知道上官端要對她說什麼。房裡還有一人,便是上次來見她的那位蔡秘書。上官端從桌子後面走出來踱了兩步,向蔡秘書微微頷首,蔡秘書自文件夾中取了一張紙遞給她。燕於飛滿含了疑惑接過去,滿滿一頁紙上是一封前線的急報,她匆匆掃去,上面只寫道:三日前敵軍某部半夜襲擊沙頭堡前沿陣地,被我軍某部某營擊退,斃敵二十餘人,俘虜四十人,沙頭堡制高點未失,某營堅守陣地,此戰犧牲十二人重傷八人云雲。

    她看了手一抖,迅即抬起眼望向上官端,一顆心沉沉的直往下墜,腦中亂做一團,卻不敢去深想。上官端看她神色惶急,一雙眼裡飽含著疑問,注視了她一會才道: 「燕小姐,清源他在前線負了重傷。」燕於飛一聽乍然鬆一口氣,卻又立刻揪起心來,急道:「那他有沒有生命危險?」上官端搖頭道:「暫時還沒有,醫生說要觀察一陣。」她聽是這樣,一下子鬆懈下來,身子卻忍不住輕顫起來,好一會都不能平靜。

    那邊蔡秘書已經撥了一個電話出去,接通了交給上官端,她聽見他只說道:「燕小姐也在這裡……我知道……」上官端說了這兩句話便轉過頭來望著她,她手腳發軟,還是勉強走了過去,一手接過聽筒,只虛弱的「餵」了一聲。電話那頭傳來上官衡的聲音,他氣息不勻卻又極是急切,「於飛,他們沒有對你怎麼樣吧?」她一手按住胸口,一面道:「我很好。」那眼淚卻是已經滴落下來打在聽筒上。上官衡聽她抽泣,趕忙道:「我沒有事,你不要哭,只是受了一點傷。」她聽他聲音分明的微弱,說一句話要停上好幾次,知道他必定受傷嚴重,心裏面立刻又難過起來,只是強忍著不再哭,一手攥著手絹擦拭那眼淚一手緊握著聽筒,道:「你的傷怎麼樣?傷在哪裡了?醫生怎麼說?」上官衡道:「只是幾顆子彈罷了,手術都取出來了,醫生說我恢復不錯,你不要擔心,沒有事的。」燕於飛聽他在那頭說幾句話便要咳嗽,忙道:「那你好好養傷,你身體這樣弱,我不和你多說了。」他卻著急起來,道:「我想聽你說話。」她聽見這句話,滯一滯,差點又落下眼淚來,便道:「那你不要說,聽我說罷。」一面絮絮的把學校里的事和舞會的事講給他聽。

    燕於飛打完電話已經是半個鐘頭後,她四顧卻不見上官端,蔡秘書在一旁道:「總司令還有緊急會議要開,我送燕小姐回舞會去。」她本來以為上官端必定有許多的話要說要問她,聽蔡秘書這樣說了反而愣住,片刻方點頭道:「那麻煩你了。」

    第十七章 一朝蟻賊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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