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2023-09-24 08:57:59 作者: 凝欣
片刻上官衡講完電話,並不急著把書拿出來,卻瞧著燕於飛道:「於飛你周末有沒有空,聽說城裡開了家極好的西菜館,我請你吃飯。」
燕於飛被他看得心裡那種煩躁的感覺又湧起來,扭過頭去裝作打量地圖,一邊道:「那幾部書在哪裡?」
上官衡撐著桌子看著她笑道:「那幾部書被我放在家裡,今天忘記取了出來,明天再給你。」 燕於飛回過頭來,只覺得又氣又煩惱,忍不住微皺了眉道:「我明天沒有空的。」
上官衡方要說話,桌子上電話響起來,他接了電話,燕於飛只聽他道:「約的不是下午四點?這麼早就來了?那你請他等五分鐘再進來。」說完抬起頭看著燕於飛道:「湯子虛現在在外面,他和我約了時間談話,你要不要等一下?」
燕於飛聽見這樣,一時低頭十分為難,她不願意再遇見湯子虛,更不願意在這樣的場合下遇見他。上官衡見她不說話,神情很不快,也不知道發生什麼,沉吟一下便道:「要不你去裡面書房暫坐一下,等我和他談完話再說,反正他要與我說的話也沒有什麼重要的。」
原來上官衡因為常通宵工作,辦公室裡面還有一間小書房兼做了臨時的臥室,燕於飛見沒有旁的法子可以離開,只好走到那小書房裡暫避。上官衡抱歉的笑一笑道: 「這裡十分雜亂,委屈你坐一會就好。」燕於飛看那房間裡也是一樣陳設簡單幹淨,只桌上整齊放著香菸打火機及一些洋酒,知道一直有人打掃,點了一點頭坐到門口的沙發上,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砰砰直跳。上官衡自關了門出去,片刻就聽見外面又進來一個人。燕於飛知道湯子虛此來定是為了他父親的事情,不由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湯子虛進了上官衡的辦公室,心裏面十分緊張,這幾日外面風聲越來越不好,他心中的擔憂也是倍增,公司被封已經近半個月,帳面上開始周轉不靈虧損起來,幸而張伯耀幫忙還沒有很大的問題,可是若再不解決,只怕後果十分的不堪設想,因此他這一次來見上官衡,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了。幸而他來之前從張伯耀那裡聽說此次檢查里發現原安一帶官員勾結,許多貨物中的軍需品乃是他們夾藏起來,說不定這上面可以做些文章,洗清罪責,因而他還是抱了一點的希望。
上官衡和他握一握手,十分客氣的請他坐了下來。湯子虛一些也不遲疑,便把老早預備好的一番話說了出來。上官衡聽得很仔細,等他說完後思慮了片刻才道:「湯先生也可以算是相識的人,況且又託了許多熟人,我也就不隱瞞什麼。這一次的檢查想必湯先生應該也聽說了,許多大公司亦被牽涉其中,不獨貴公司一家,若要單單網開一面,那恐怕是不行的。二來這次檢查的軍需品的問題,積弊已久,總司令是下定決心要革除舊習,這當口上要去求情,恐怕於事無補反而格外引起注意。三來湯先生說貴公司這次是被人陷害,可是現在並沒有任何證據,要讓人相信也是很難的,何況現在調查還沒有結束,要下這樣的結論為時過早。我看湯先生還是放寬心等幾天,調查結果出來了再談不遲,若真是被人所害,相信會還貴公司一個清白。」
湯子虛自己又如何不知道這些道理,可是公司等不及,家中也是等不及,只恐怕等調查結果出來,好壞且先不論,時間上就輸不得,若調查結果坐實了偷運軍需這回事,只怕是要槍斃的罪,他如何敢等。他想了一想,還是道:「這些道理我也是清楚的,也知道這件事情上是難為的。可是我求了人來見參謀長,自然是因為參謀長能明察秋毫,我將這些由來說一說,想必參謀長是明白家父是遭人陷害,多少手下容情一些。況且參謀長是總司令親眷,參謀長的話總司令多少願意聽一聽的。家父在公司事務上從來不做虧心之事,這次無端受了牽連,我很是擔心,且至今沒有辦法見他一面,家慈脾氣柔弱,幾乎就承受不住。還望參謀長能在總司令美言一二。」
上官衡笑一笑嗯了一聲,也並不說話,湯子虛心裡不住打鼓,知道自己所剩機會也僅止余此,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只拼命想找些理由出來,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催得他心跳加快,四月里本來不熱的天,他倒滿頭都冒出了汗。
燕於飛坐在小書房內聽兩人停止談話,房中一片的寂靜,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樣了,可是她聽上官衡這樣的回答湯子虛,便知道機會極少,又聽湯子虛出言懇求,心裡說不出是難過還是什麼滋味,一時只呆呆的看著窗外,心思也是十分雜亂。
湯子虛在外面也是一樣的難受,早有人告訴他上官衡並不好說話,又眼見得上官衡看了看手錶,似有送客的意思,於是將心一橫,道:「參謀長說這件案子尚且需要調查,我來之前亦聽說了幾分,據說原安那裡查出許多偷運的軍需品都是當地鐵路運輸官員私自開箱夾放在內的,許多公司受到的都是這樣的牽連,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屬實?如果已經查實,參謀長可否通融一二,告知我家父受的是否也是這樣牽連?」這些消息本是張伯耀多方打聽而來,再三叮囑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透露,此時他也顧不上,只求上官衡能答應照顧一二,因此連這消息都拿出來詢問。
上官衡聽了抬起眼睛看了看湯子虛,那眼神銳利得讓湯子虛頭一低。上官衡笑道:「湯先生熟識的人看來很多,這消息居然傳得這樣快。」
湯子虛不得不道:「家父被拘捕,實在是心急如焚,不得不託了許多人打探消息。」 上官衡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同總商會會長張老先生很熟識。」
湯子虛原不想提起這些招人忌諱,現在看上官衡願意說起,便忙道:「家父和張老先生是很好的朋友,老先生也願意提攜我一二。」
上官衡笑道:「我是聽說過湯先生和張二小姐走得很近,連張二小姐也為此打過電話來,張老先生愛女心切,難怪連日來為這件事情奔忙,十分上心。」
湯子虛心道上官衡必然清楚這些關係,心下非常的尷尬,只好硬著頭皮點頭道:「的確是蒙敏婷青眼相加……我……」他躊躇得說不下去,許久後突然道,「參謀長想必已經知道,我和燕小姐已無瓜葛。」
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出來,屋內屋外燕於飛及上官衡都是一愣,上官衡片刻便想明白,他這幾句虛應湯子虛的話卻叫他誤會了,他看燕於飛神情不安,這幾日又眼見湯子虛和張家關係日密,揣測的不過是兩人之間生了罅隙日漸分崩,湯子虛如今卻說出這樣決絕的話來,上官衡不由朝小書房瞥了一眼。然而他也不說破,淡淡應了一聲道:「湯先生,張老先生我也是很尊敬的,他為你奔走我也是知道的,這起案件究竟什麼情況我們自然會調查清楚,不會隨意冤枉令尊,湯先生不必焦慮。」
湯子虛本來以為說出那樣一句話來,可以讓上官衡多少松鬆口,可是上官衡看他的眼神卻夾雜了些鄙夷,雖是轉瞬即逝,也叫他很不好受,然而為了父親與公司,他亦無從選擇。他聽上官衡這樣說,也知道再說也是無益,當下站了起來道:「既然參謀長已經知道事情緣由,那我就不多打攪了。」上官衡並不挽留,喚了秘書進來送客。
燕於飛在房內聽得這樣一句話,心中不知道是怒是痛,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湯子虛的不得已,和張敏婷的親密,她都知道,便是分了手,她還願意為他盡那麼一點力,然而他為了他的不得已,為了他自己,盡然生生在別人面前將她奉送,這樣毫無骨氣哀懇的那一句話,為著和她撇清楚關係,好教別人不要因此為難他,他便是這樣對她,她心裡只覺得無盡的悲哀與難過。
上官衡打開小書房的門,只見燕於飛按住了胸口微微喘息,眼裡是盈盈然汪著眼淚,見他進來來不及擦拭,還沒抬頭那淚已經一路滾落到衣襟上。燕於飛見了他進來,趕忙的找了手絹擦乾,嘴角抿得緊緊的,只是強忍著。他是第二次見著她哭,卻和第一次又不同,這一次是格外的委屈。上官衡心裡猛然刺痛起來,輕聲喚了她的名字道:「你不要哭。我去替你倒茶。」
燕於飛此時心裡的難過和屈辱又別是另一股滋味,湯子虛如此的不爭氣,在上官衡面前她也是一刻不想多留,她站起身道:「不必麻煩,我告辭了。」
上官衡知道她倔犟,搖搖頭道:「你不必如此。湯先生也是因為太過著急,口不擇言。」 燕於飛看他神情並沒有一絲譏嘲,然而心裡還是難過,別轉了頭道:「你不必為他說話。」
上官衡此刻也不勉強她,吩咐了秘書備車又親自開車送燕於飛回學校,臨她下車前道:「於飛,我明天再來看你。」 燕於飛心裡還是十分難受,只低低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