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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57:59 作者: 凝欣
上官衡陪燕於飛自花園的小逕往回走,見燕於飛腳下步子十分的快,含笑問道:「燕小姐就這麼討厭我?」
燕於飛聞言只好緩一緩步伐,道:「上官先生言重了。我承情已久,哪裡談得到討厭兩個字。」 「既然這樣,那燕小姐對我何必避之不及?」上官衡乾脆站定在燕於飛面前。
燕於飛側了頭去看月光下那花圃,本來她也不是這樣扭捏小氣的人,可是自去過湯子虛家中,湯老爺的話就似根刺一樣刺得她看見上官衡就想避開,偏生上官衡屢屢出現,廖夫人又話中有話,由不得她不慌張,潛意識裡便想躲得他遠遠的。
上官衡見她不說話,跨前了一步執起她的手道:「於飛,你是否不相信我?」 燕於飛緩緩抽出手,道:「上官先生,我說過的,我是有男朋友的。」
上官衡道:「我也說過,我未娶你未嫁,追求你是我的權力,你是新式女性,如果你喜歡我,難道也要拘泥這樣的名分。」
燕於飛不禁微微一笑,道:「可是我並沒有喜歡你。對於感情難道不該忠貞麼?」 上官衡立刻道:「雖然你現在沒有喜歡我,可是我會讓你喜歡上我。」
燕於飛聽了不由抬起頭來,上官衡本來就英武挺拔,現在的神情更是堅定,倒看得燕於飛怔了一怔,湯子虛追求她的時候,是水磨功夫,從來不曾說出象上官衡今晚這樣的話來。她旋即昂起頭道:「上官先生未免太過自信了。」說完才覺得後悔,又道,「其實你這樣好的條件,何必執著在我這樣的尋常女子身上。」
上官衡只是笑一笑,不再答她,側身給她讓出了路,燕於飛心中慌張,三步兩步到了小樓門口,依舊謝了他。上官衡道:「於飛,請你記得我今晚說的話。」說完轉身離開,倒留了燕於飛在原地怔住。
第七章 劍河風急雲片闊
因為第一日才到洛南就應酬吃飯頗為勞累,第二日直到了中午燕於飛才睡醒過來,睜眼便望見窗外綠意盈盈陽光耀眼,不由立刻起身到窗邊眺望,因還在年節中,教育署內人員稀少,整個後園安靜寧謐,尚能聽到婉轉的鳥啼。燕於飛張望了一會,忽見到上官衡自另一端過來,她不由立刻往窗後躲了躲,只見不遠處有人迎了上去和他說了幾句話,又引了他到一部車子旁邊,上官衡上車前尤往小書樓上望了一眼,燕於飛明知道他看不見自己,也還是閃到牆後,直到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才舒一口氣。她梳洗完畢出門,燕清人卻是早早已經到前面去會了趙天書,兩個人都是極急的脾氣,已經擬好了稿子定了名單,預備第三天上就開始到洛南下面的學校一個個開始講演。
燕於飛因為意圖避開上官衡,也纏著要一起跟下去。趙天書笑道:「洛南一帶山路崎嶇,景色也殊無特別,你跟下去除了吃苦,又有什麼意思,倒是洛南城的附近還是有很多古蹟名勝,我派部車子給你,你自己去玩不是更好。」
燕清人抽了幾口煙,對趙天書道:「天書,昨天我看你和那上官參謀長還算融洽,我思謀著他看起來也是熱心教育的人,如果可能,我倒想請你把這位參謀長請上,同往洛南下面幾個大縣去走一次。教育這事情,因為要撥款的緣故,非要上面重視不可,有這位參謀長在,下面幾個縣的縣長撥起錢來也慡快些,你意下如何?」
趙天書想了一想,道:「這個倒是可以,只是我要去問一下上官參謀長的行程,他往洛南來,聽說還有別的要務,如果他能去,哪怕只是一兩個縣,也是很有作用的。」
燕於飛聽他們這樣說,忙道:「既然如此,那我還是自己往洛南周圍看看的好,不要打攪了你們的事情。」
趙天書和燕清人計議了一日定下行程,晚上又邀定上官衡同去兩個學校,上官衡在燕清人面前倒不造次,燕於飛方稍覺心安。
接連了幾天,燕清人同趙天書往洛南下的縣城去講學,上官衡亦自有事務,燕於飛樂得在洛南城內外逍遙。洛南城外有數片古蹟石刻,每日裡她只去那裡流連忘返,趙天書派給她的車子她也只用早晨送她到城外,晚上自己雇了車子回來。
這一日天氣愈加的和暖,燕於飛往洛南城外的妙安寺內聽講經。妙安寺是千年古剎,背倚屏山前懷臨池,環境清幽,後院裡又有十數塊名人法碑,燕於飛極是喜歡這裡,來了好幾次。今日聽說是住持講經,便也坐在大殿的蒲團上和其餘僧眾一起聽講,殿中香菸繚繞,六十七歲的老住持聲音低沉,把那經卷一頁頁緩緩說來,燕於飛只覺得連時光都停滯了,恍惚想著佛經上講的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與這許多彈指之間的時光。
猛然間卻聽得殿門口有人輕聲喚她:「這位女檀越,外面有人請。」
燕於飛見是寄住在寺中的掛單和尚,忙站起來悄悄步出殿門,那和尚輕聲道:「來了兩位先生,說是來找檀越的。」說著手往外面指了一指。燕於飛順著他的手指望去,趙天書與上官衡兩人站在殿階下的銀杏樹下,神態十分的焦急,趙天書見她出來,三步並兩步跨了上來,搓了搓手,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上官衡也跟了上來,見狀道:「燕小姐,令尊在去洛南蘇未縣的路上被匪軍劫持了。」
燕於飛睜著眼睛往兩人臉上輪流看去,彷佛並不是很明白的樣子,趙天書雙手搓了又搓終於道:「今天本來應該我陪先生去蘇未縣,因為臨時有事去不成,先生說他自己去也是一樣的,我掛了電話告訴了蘇未縣的教育局長,原以為沒有事的,誰知道到了下午先生也沒有到,蘇未縣教育局長派了人出去找,才知道先生在去蘇未縣的山路上被劫持了,此刻也不知道人在哪裡。」
燕於飛驚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道:「那現在怎麼辦?」 上官衡道:「先不用在這裡說了,你和我們回洛南教育署再安排。」
燕於飛嗯了一聲,立刻跟了他們出門,她精神恍惚,幾次過門檻時都差點被絆住,幸虧上官衡在旁扶持住,直到坐上了車喝了些水燕於飛才定了定神,低聲問道:「我父親他,不會有什麼危險罷?」
趙天書坐在汽車前面,回過頭來安慰道:「應當不會,先生身上沒有攜帶什麼貴重物品,也不是官員,想來匪軍應該沒有什麼企圖,就算是索要贖金,也會先保障先生的安全。」
上官衡坐在燕於飛身邊,也一樣安慰道:「洛南一帶山區慣有小股匪軍,雖然都打著保皇的旗號,卻早就只是做些劫財的事情,或者他們誤以為燕先生是什麼人物,等到弄清楚緣由,也許就會放人,何況蘇未縣也在派人搜尋,應該片刻就有消息。你不要著急。」
燕於飛應了一聲,卻突然鼻子發酸,她眼眶一紅輕聲道:「可是父親脾氣素來耿直倔犟,如果和他們一言不合……」說著扭過頭去,那眼淚卻直落下來,她忙伸手擦拭。
上官衡遞過手帕給她,道:「你先不要胡思亂想,事情不會這樣糟糕,我也已經囑咐了人下去帶隊搜查,這裡一帶少有命案發生,先生這樣的人,必然福大命大的。」
燕於飛聽他這樣說,知道他吩咐下去的事情辦得必然快捷,心裡也鎮定不少,當下接了手帕按了按眼睛道:「我實在是擔心父親……」說著語聲又哽咽起來。
上官衡點了點頭,知道她心中難受,也不再說話,趙天書亦沉默了一路。三人一回到教育署就有人來稟告,說燕清人確實是被匪軍在半路劫走,只是蘇未縣一帶山勢複雜,暫時搜索不到,也已經派了線人前去聯繫,一時半會還沒有結果。
燕於飛的心吊得高高的,只要樓梯上一有腳步聲就自沙發上站起來,可是每次來人都只是回稟說尚沒有確切消息。燕於飛知道趙天書十分自責,也知道他是一樣的焦急,因此不好多說什麼,可是時不時的,那眼淚就忍不住要流出來。上官衡回絕了晚上的宴請也陪同在旁,燕於飛感激之餘亦想不出能說什麼。
餓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燕於飛也沒有胃口吃飯,被左右勸說許多次才勉強吃了一小碗飯,也是食不知味。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濃黑,她的心情便如那日頭一樣直墜下去,來回稟的人稀少許多,趙天書出門尋人托話,房間裡只剩下燕於飛及上官衡。兩人都不說話,房裡的氣氛格外的沉悶,只有桌上那小小的座鐘滴答滴答不停走的聲音。夜色越濃,誰也想不起去開燈,窗口外斜斜射入昏暗的路燈餘光,也照不亮慢慢吞噬光線的黑暗,燕於飛獨自坐在沙發上盯著地板發怔。桌上的座鐘卡塔一聲時針合到零位,小樓外傳來鐺鐺的擺鐘到點聲,一連敲了七下,燕於飛仿若被驚醒,茫然抬起頭道:「幾點了?」
上官衡坐在她對面,此刻見她眼睛略微的紅腫,嘴唇被牙咬得也是發紅,只臉色慘白神情迷茫,比之以前那種堅強自若卻格外得惹人愛憐,不由輕嘆一口氣坐到她身邊,輕輕把她擁在懷中。燕於飛掙扎一下便不再動,她心中本來極其害怕,眼見入夜腦中更不由胡思亂想,卻一直強做鎮定堅強,此刻上官衡擁住她,她只覺得那濃重的悲哀懼怕一下席捲過心防,不由靠在他肩頭抽泣起來。上官衡也不曾面臨這樣的局面,停了會只會說:「你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