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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50:57 作者: 田反
    腳還沒踩到,被夏靜生拉直身子。

    週遊笑眯眯,露出微微的虎牙,伸了一隻手出來,「你好,你好,小靜同學好久不見!」

    夏靜生倒也是穩得住腳的人物,心下只記得年少時這小胖子老坐在後桌欺負熊曉苗的事兒,他也是個男生自然知曉那是什麼感情,只是不說明罷了。

    雖好奇著熊曉苗和他的關係,心裡就像貓爪子抓過一般,還是挑了嘴角,溫和的笑笑,一如工作談判,也伸了手出去說:「你好。」

    熊曉苗看兩人的手快要握上,眼皮直跳,趕緊和夏靜生說:「週遊在美國時和我是同一間大學,也得上是學長。」

    她想啊想,想想自己以前有沒有在夏靜生面前提起過這人,來證明下自己的無辜被牽連,「啊」了聲說,「記得我說起養過只貓嗎?就是這人揀回來的!」

    週遊「呀」了聲,瞥了眼熊曉苗說,「你還記得C君,那丫頭現在肥得都見不了人了!」

    C君是貓兒的名字,週遊取的,他說導盲犬叫小Q,咱們的貓為什麼不可以叫C君?

    熊曉苗也是記得的,提到小動物倒是把眼前的戰況忘了,興致勃勃來了句:「真的?」

    伸長了脖子,又趕緊縮回來,看了夏靜生繃著的臉一眼,她總覺得是做錯了什麼。

    夏靜生倒是笑得更開,挑了眉角,眸子更加鋥亮,握了週遊的手,說:「謝謝你,照顧我妻子!」語氣倒是前所未有的誠摯。

    這話把熊曉苗說得一愣,把週遊聽得一愣,全場人也都愣了。

    熊曉苗愣完了,臉都快燒起來了,這夏靜生太可惡了,虧她還想矇混過關呢,越想越氣偷偷擰了夏靜生一下,夏靜生好本事也不看她,大眼連眨都不眨。

    黃雯雯走過來說,「啊呀,剛才我問時你怎麼說的?不行不行,小夫妻倆罰一瓶!」說完晃了晃最後剩的半瓶紅酒。

    大家也是難得班上出了對天長地久的,哄鬧起來,熊曉苗知道騎虎難下,抱了酒瓶硬了頭皮準備喝下,誰讓自己今天遇人不淑,瓶身剛起卻被蔥玉的手攔了下來。

    夏靜生接過酒瓶,拿了酒杯來,倒了九分滿,輕輕一笑,挑了秀眉也是魅力無邊,說「喝酒是當然的,小夫妻兩結婚不比做秀,不用鬧那麼大,這杯就當是我和曉苗一起敬大家的!」說完,緩緩喝下。

    週遊率先拍的巴掌,大家盡了那興,也就不再哄鬧,開始商議著怎麼續攤。

    週遊拍完巴掌,甩了甩手,咧了咧嘴,這夏靜生長得秀氣得跟娘們兒似的,沒想到手勁那麼大!這麼快就宣布領土主權了!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週遊的MINI COOPER被班上的女生借去開了,死活巴著熊曉苗的車,熊曉苗沒辦法,只好讓他搭車,加了韓薇正好一車人。

    熊曉苗這次學乖了,閉好自己的嘴,一路上都是韓薇和週遊在寒暄,夏靜生一副專心開車的樣,抿了嘴角不說話,熊曉苗自己找樂,打開了播放,又有點口乾,在前座翻來翻去。

    「啪」的一聲被夏靜生拍了手,喝她,「動什麼呢,安全帶系好,養樂多在這!」

    眼睛盯著前面,手滑過座位邊的盒子,拿出來遞給她。

    這車子都快不是他的了,熊曉苗老愛在上面擺東西,一會兒墊子一會兒抱枕,車前的香薰瓶,視鏡上的平安鈴,養樂多也是,他罵是歸罵她的,一見盒子裡空了,還是要去買了填上的。

    熊曉苗可沒發現為什麼盒子裡老有喝不完的養樂多的秘密,只覺得夏靜生今天特沖,不敢惹他,掀了蓋子,一個人訕訕喝起來。

    週遊看在眼裡,逗熊曉苗玩,說:「熊貓,記得D□id嗎?」

    熊曉苗說:「記得,他不是去IBM工作了嗎?結婚了?」

    週遊搖頭說:「沒有。」忍不住笑,「嘿,你一提結婚,就想起他那笑話!」

    熊曉苗「哈哈」笑起來。

    週遊見韓薇不解的眼神就解釋起來,「我們有個同學叫D□id,是後來的新生,英語不是很好,上語言課的時候,老師就問他:What's your name? 他答:My name is D□id. 老師又問:Are you married? 哈,你猜怎麼答的?」

    韓薇搖頭,熊曉苗和週遊眼裡閃過共同的笑意,一口同聲,「I'm not Mary, I am D□id.」

    韓薇「哈哈」的大笑起來,熊曉苗笑得直顫,週遊拍了大腿,夏靜生身子不動,一雙美目還是盯著前方,

    其實這也是週遊的小心思,一個勁的和熊曉苗說只有兩人知道的話題,惹得夏靜生冷了一張俊顏,握緊方向盤,指節凸起泛白,心下只覺得胃裡冒出一個個酸泡兒,如小惡魔一般恥笑著自己。

    熊曉苗倒從來沒想過國貿大廈地下別有洞天,半壁的撞球桌,半壁的茶室。

    夏靜生甫一到就被拉去打桌球,別看夏同學平時一副謙謙的樣子,玩起來也是好手,畢竟誰沒有熱血過一把。當年班上男生最愛打個叫「星際爭霸」的遊戲,他可是箇中翹楚。夏靜生年年的評語都是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熊曉苗每每都要偷加一句的,叫兩面派尤其突出!

    熊曉苗點了柑橘蜜茶,無所事事只好眯了眼看夏靜生玩球,週遊也在一桌。

    週遊是典型的北方男孩,大大咧咧,慡快無比,不甘心的就罵一句,開心了就「哈哈」的笑得她這邊都能聽到,麥黝黝的肌膚,一笑起來虎牙一閃。

    夏靜生卻是山清水秀的南方男子,長得俊俏無比,溫潤如水,輸了不多言,贏了也不驕傲,但動作上卻是一副認真勁兒,修長的手指扶穩杆子,俯下的身子,張開的長指比好撞擊的角度,眼裡光芒一閃,毫不猶豫的出擊,站起來卻又是一副優雅模樣。

    那邊,女人們唧唧喳喳,有人說:「熊曉苗真是好命,班上最帥的不聲不響抱回家了!」

    這樣的語氣也不知是欣羨還是妒嫉。

    熊曉苗只管喝水,她也覺得自己是命好,不能否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細枝末節的說出她和夏靜生怎麼再重逢的?五年中,連QQ都不敢上的日子?婚後那麼久才有真正的交往的?她多說無益。

    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往往都是這樣,多年不見的老同學,希望對方過得好,但又不能好過自己,比自己過得好的,都要找個藉口的,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平衡一點。

    黃雯雯接了家裡保姆的電話,說孩子晚上鬧著不睡覺,按按太陽穴,突然有種現實擊落夢想的感覺,掛了電話,過來說要先回家了,寒暄過後拿了皮包往外走,回頭,正好看到夏靜生回了桌子低了頭站在熊曉苗身邊說話,太遠了模糊得看不清表情,只覺得那兩人靠在一起的輪廓很是柔和。

    她下意識轉臉看向正顛著啤酒肚打球的李晨皓,看著曾經無比熟悉的現在卻又格外陌生的臉,她突然覺得是咫尺天涯,連特地上去說句「再見」的勇氣也沒有。

    她也說不清現在的生活是否算得上是幸福,只覺得心中還是會有漣漪。很多人因為寂寞,一再的重拾舊愛,與前度男友,前前度男友剪不斷關係;很多人因為寂寞,不想選擇,嫁為他人。 她看到大雄和小靜的故事擺在眼前,心裡有一絲羨慕,還有點怨恨,突然想起一句話:「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了繁華。」

    一轉身,她只覺得昔日繁華已逝……

    打桌球的部隊往茶廳靠攏,週遊一□坐熊曉苗身旁喝茶,熊曉苗頓時就覺得氣氛緊張起來,剛才夏靜生一回來就坐她右邊,現在週遊又坐她左邊,她只覺得左右兩邊談笑風生,她中間卻是如坐針氈,悶頭不說話。

    韓薇看得好笑,推了一碟山核桃給她。

    週遊擋了碟子,對熊曉苗說:「你關節不好,不能吃。」 兩人在美國相處那麼久,他也是知道她的小習慣的。

    熊曉苗有一絲尷尬,夏靜生卻很快的顰了眉,推了自己碟子到熊曉苗面前,已是一盤剝好的果仁,熊曉苗很自然的接過抓了一把吃起來。

    週遊第一次覺得喉嚨里梗了一口氣,咽不下來。

    他知曉熊曉苗牙關節彈響後一直都沒怎麼讓她接觸過堅果類的東西,每次耳提面命的不讓她吃,熊曉苗也乖,笑笑就不吃的,倒是盯著那堆堅果□。

    他今日才明白箇中原因,剛才還有點得意自己比夏靜生心細,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戰而敗了。

    週遊心不在焉,大家也是有自己事情的人,十點左右就散了,說著「再見」的同時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又一個十五年,還是再見不了了。

    熊曉苗坐在車上才發現南京的夜景真是熱鬧,大洋百貨附近依舊喧囂,大大的電子屏幕,俊男靚女的廣告牌,紅黃藍交叉的夜燈,閃爍得人眼前一片浮華。

    夏靜生盯著前方,一個個紅綠燈閃過,映得他俊挺的側臉變幻莫測。

    一路上熊曉苗不停說:「×××現在都那麼胖啦!」「×××你不知道孩子都4歲了!」「×××都要認不得了!」……使足了勁兒說話,夏靜生卻仿佛開車此刻是最重要的事,也不看熊曉苗,「恩」啊「啊」的應了。

    熊曉苗覺得夏靜生陰陽怪氣,夏靜生想不透熊曉苗這五年到底在做什麼,但一個大男人又不好去追問,只得懊惱自己的小氣。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一直開回家,停了車,走在小區幽靜的小徑上。

    矮墩墩的小柵欄,鵝卵石的小路,大樓里燈光錯落,這家的燈滅了,那家的又亮了。

    微微的涼風吹過,剛才車上太悶了,熊曉苗拉開毛衣的領子,見夏靜生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甘心,喊了聲:「啊!」 把夏靜生招回頭,挑了秀氣的大眼看她搞什麼鬼,

    熊曉苗訕訕笑說:「這天太熱了!」

    夏靜生不說話,一腳踩過一地的落葉,都快深秋了,她還說熱,這人擺明了沒話找話。

    熊曉苗抓了夏靜生手,拉住他,指指天上,「真的,你看,月亮熱得都糊了!」

    「糊了」是南京話模糊起來的意思,夏靜生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夜幕倒是有一彎小月牙,被周圍裊裊的雲層擋了,絲絲的朦朧起來,有呢喃的羞澀。

    他低了頭看熊曉苗一臉的理直氣壯,只覺得這熊曉苗的太沒有神經,什麼傻話都能被她想出來,還月亮熱得都糊了,難道月亮也出汗了?

    他突然覺得和這樣傻兮兮的熊曉苗吃醋是很沒道理的事,暗自好笑,但又生氣她不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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