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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50:57 作者: 田反
    都不知道是週遊和葉子學的,還是葉子向週遊學的,這兩人動不動就喚她句「妞」。

    熊曉苗想起今天和梅嬈的約會,覺得真有先見之明,得意的笑:「我今晚佳人有約!」

    笑得正起勁呢,手機就震了,她拿出來一看是她家夏靜生的,和週遊比了個手勢,她們這群海歸,教養大抵都不錯,週遊站起來,往樹下走,避開電話。

    夏靜生的聲音有點疲憊,最近接的大企業的項目不是很好做,熊曉苗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但男人有男人的傲氣,尤其是夏靜生是不需要老婆操心的,也從來不把不豫發泄出來,聽熊曉苗說晚上不回家吃飯了,就說「恩,那我也晚點回來!」 末了,叮囑了回家打電話給他,才掛了電話。

    週遊走過來的時候恰好不經意聽到熊曉苗的呢儂細語,眸子沉了下,拍了她腦袋一把,「嘖,看你這婚昏的!」

    熊曉苗比較鈍,不懂他的嘲諷,掛了夏靜生的電話,才想起來,「啊」了一聲,對週遊說:「胖子,我老公你也認得的!記得我們初中開學轉來的叫夏靜生的男生嗎?」

    看週遊蹙眉的樣子,她又點急,說:「啊喲,就是那頂秀氣的男生,我同桌!」

    週遊這才恍然大悟,來了句:「那長得像女生的傢伙?」

    熊曉苗維護自己老公,罵:「你那時還不是個胖子!」

    週遊瞪了眼回罵熊曉苗初中的外號:「大雄!」

    熊曉苗也不吃虧,喊:「胖虎!」

    「大雄!」

    「胖虎!」

    兩人一來二去了老半天,歇下來的時候,都笑起來,不由得像起初中的青芒年華。

    原來,週遊也就是胖子,就是當年老坐在熊曉苗和夏靜生後面扯熊曉苗的辮子,搶熊曉苗橡皮的小胖子,夏靜生轉學一年後他也哭哭啼啼被父親帶去北京了,熊曉苗自此就少了不少玩伴,以後再到美國的重逢又是後話。

    熊曉苗到現在還記得胖子老扯她辮子,下課追她,她讓夏靜生幫忙攔著,夏靜生也不管的事兒。

    兩人又說起兒時的趣事,在美國的那麼久日子,久到熊曉苗都忘記週遊同夏靜生一樣當過她一陣子的初中同學,人生真是奇妙,認為是永久的分離,說不定就在地球的哪個角落再遇見,

    例如她和夏靜生,例如她和週遊……

    午後的陽光沿著樹蔭的fèng錯落下來,秋日樟樹的葉子變成黃澄澄的金芒,跟著陽光舞得人眼花繚亂,週遊從醫生服的大口袋裡掏出一板巧克力來。

    熊曉苗皺了眉,嫌棄說:「你就喜歡吃黑巧克力,苦,不吃!」

    週遊喜歡吃黑巧克力是出了名的,學藥的人大體都有點怪癖,儘管週遊說黑巧克力對皮膚好,降血壓的,熊曉苗這等嗜甜如命的人還是不能接受,覺得和吞咖啡粉沒有區別。

    週遊也不急,掰開一小塊,遞過去,說:「這邊我還找不到那麼純的,72%的,不苦!」

    熊曉苗才接了過去,伸了牙齒,細細的咬了口,苦的醇厚,但確實是有絲絲的甜的,可能是近鄉情怯,她倒是能接受這樣的黑巧克力了。

    週遊拿了大半塊,咔咔的啃,像小動物一樣的動作,兩人坐在香樟樹下,聞著醇厚的可可香。

    巧克力去了泰半,週遊才舔舔手指,隨意的野孩子一樣,配上醫生制服有點好笑,熊曉苗嚼著巧克力笑出來。

    週遊卻不管她,掏了手帕出來,低了頭,耳邊澄黃的落葉「沙沙」的響,有個孩子在老遠喊了聲「媽媽」。

    他抹了手,低聲問:「熊曉苗,你現在幸福嗎?」

    熊曉苗愣了下,舌苔嘗到了巧克力的苦味,想起剛才夏靜生的聲音「別亂瘋,回家給我電話!」

    愛情像巧克力,苦澀著卻甜蜜著,就因為有這般苦澀的襯托,才讓人對這份難得的甜蜜戀戀不忘。

    她想著,點了點頭。

    週遊站起了身子,再抬頭,依然是一臉陽光的笑意,蜜色的皮膚晃了人眼,他摸摸熊曉苗頭說:「恩,那就好,我去做事了,改天約小靜一起吃飯!」

    擠眉弄眼的提起夏靜生最討厭的初中稱呼。

    熊曉苗「呵呵」笑,看著白色的修長身影慢慢走遠,她伸出手,遮著陽光,慢慢的掙開五指,指fèng中露出金黃的葉子的光來,隨著微風盪啊盪,細細碎碎的錯落在指尖,那樣的光芒卻讓人睜不開眼來。

    到底熊曉苗的霉運沒有完結,快下班的時候,拎了包出門,走在前邊的一對年輕夫妻正好在爭執,慢慢的在前邊磨,窄窄的下坡路,熊曉苗就是在後面卻也聽了個清楚,什麼孩子,什么女人的,七七八八在心裡把故事編排了一遍。

    下個台階的時候,那女的沒站穩,那男人側了身一扶,熊曉苗差點要叫出來,黑邊的眼睛,修長的手,她疑惑著,還是喊了句:「蔣仲文?」

    那男人真回了頭,果然是梅嬈今天早上還在念叨的對象。

    熊曉苗嘆到今天真是倒霉,老遇見不該遇見的人,但比起這蔣中文,她倒更希望遇見週遊。

    蔣中文也很驚訝,看了半天,疑惑的張了嘴。

    熊曉苗只怪自己名字太不特別,說:「我是熊曉苗,梅嬈的舍友!」

    蔣仲文這才尷尬的點了頭,熊曉苗看著他扶那女子的手,心裡有點悲涼。

    那女人倒是更快反應過來,指了熊曉苗說:「你就是那□的朋友!」

    熊曉苗第一次被人指了罵「□」的「朋友」愣了愣。

    那女人見她愣倒是更加得意說:「你告訴她,我死都不會離婚的,以前不會」摸了摸肚子陰惻惻說:「我肚子裡的更不會!」

    熊曉苗也了解了□不離十,看了蔣仲文那青紅的臉,心下無名的火,為梅嬈不值。

    熊曉苗自問極少生氣,向來都是秉承人在江湖無非是過得安穩,不要太計較,大家笑一笑,事情少一少。

    但這次,卻是為了梅嬈,雖然她搞不清是什麼狀況,也不能允許有人侮辱她朋友,

    冷了臉下來,犀利的說:「罵人賤者必自賤無敵!」 看了眼在一旁的蔣仲文,嘆了口氣說:「這位夫人,我建議你去做超生波時順便去眼科看一看!」

    熊曉苗說完就躲了人群,走下台階,走的飛快無比,開玩笑,這麼長的台階,那女人要是氣瘋了推她一把可就完了,她好不容易憋了五年才和夏靜生在一起的,日子還沒過夠呢。

    這麼想著,腳下可虎虎生風,跑步考試也沒那麼努力的。

    上了計程車,熊曉苗才吐了口氣,她向來是惡人沒惡膽,想想剛才的事都暈,打了電話給梅嬈,很認真的說:「我有事要和你說,你先坐下,我等下就過來!」

    魚刺入喉

    很多年後,熊曉苗忽聽到有人對梅嬈說:「梅嬈,猜我上月我到北京出差遇到誰了?居然是蔣仲文。」她狀似不經意的望向梅嬈,梅嬈眼都沒眨,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心下好笑著為什麼那人的消息要單單要告訴我?

    不敢去問「他過得怎麼樣?」已與自己無關,何必落人口舌。

    不敢表現出一絲絲關心,一點點在意,戴上鐵面應戰,

    他人眼裡的探究和好奇如一塊魚骨,尖銳入喉,梗住了一切……

    以為念念不忘的彼此,終究因為歲月,因為現實,變成了若有似無的一個「哦」字,變成了,心尖上的那一根魚刺……

    熊曉苗到的時候,梅嬈已經點了菜,笑說:「媳婦兒,今天是為我的事,還是我請!」

    熊曉苗一顆心根本不在誰請客的問題上,落了坐,看了眼梅嬈笑裡帶著薄愁的神情,本來是想把那女人如何如何壞,蔣仲文如何如何倒霉,她如何如何扳了一局神氣道來的。

    熊曉苗雖然少了根筋但不是個笨蛋,她能和梅嬈怎麼說,說:我撞見你心上人帶著老婆上醫院做B超嗎?

    她是梅嬈最好的朋友,這樣的話不是她能說得出口的,再熟悉,再親密,也不能說得出口,等於變相告訴她:傻子,你愛的人不愛你。

    就因為親密,所以更不能說出如此直白傷人的話。

    熊曉苗想想說:「梅嬈,我今天聽到些有關蔣仲文的事!」 這樣說不是怕好友心懷芥蒂,而是怕傷了她的心。

    梅嬈拿杯子的手頓了頓,垂了眼問:「恩,說什麼?」

    熊曉苗拿了筷子似不經意的夾涼菜,斟酌,「聽說他結婚了」不敢抬頭看梅嬈的臉。

    梅嬈在對面說:「我知道。」

    熊曉苗訝異的抬頭,梅嬈絕對不會是做別人小三的人!

    梅嬈扯了嘴角,聲音無力:「他和我說過,現在已經在協調分居中,他說讓我等他!」掙了掙口,梅嬈的手有點抖,說:「熊貓,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做那樣的人,但你見到他的樣子了嗎,我看到他這樣,難過啊!」

    熊曉苗放下水杯去握住好友的手,梅嬈這輩子也算是個強人了,偏偏就像欠了蔣仲文一樣,在大學裡也是,蔣仲文那時彈的一手好鋼琴,組了樂隊,也算得上是個人物,少不了些桃花,那時梅嬈就極其焦躁,到最後,只要蔣仲文再回來求她,她儘管傷心過,哭過,還是怎麼著都要和他在一起的。

    熊曉苗想過梅嬈為什麼要對蔣仲文這樣,人若太過痴情容易被他人當作笑話,但她認為這是個人的事,或許在她眼裡蔣仲文如何不堪,但擱梅嬈那裡,只要有半絲的好都會擴大起來。

    她這樣走著神,想像以往一樣或許選擇不再多說了,但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那個女人的說話,覺得有必要提醒下梅嬈。

    抬了頭,很認真的對梅嬈說:「你要想清楚,他老婆懷孕了!」

    梅嬈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任何一個女人都知道這意味了什麼。

    餐廳里的嘈雜,杯盤的聲音,熊曉苗認真的看著梅嬈的臉色,

    過了很久,梅嬈閉了閉眼,在睜開的時候,已是一片決絕,她拿了電話出來,撥號,說:「喂,是我,你出來趟,我有話對你說,恩,半小時後,一茶一座!」

    熊曉苗低頭喝水,梅嬈的聲音聽似平靜,事實上握了電話的手指微微的顫抖,但她相信梅嬈一定會做正確的選擇的。

    梅嬈掛了電話發呆,熊曉苗巴巴頭髮說:「那我先回去了!」站起來,拎了包準備走。

    梅嬈卻很快速的抓了熊曉苗的手,「熊貓,不要走!」 細緻的妝容是一片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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