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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50:57 作者: 田反
    不服氣,問:「小靜先生,知道豬是怎麼死的?」

    想他說「怎麼死的?」她就好說:「笨死!」

    可惜夏靜生絕非常人,喚:「熊曉苗」手悠閒地搭在車窗邊

    她愣神,「哎」了一下,他不緊不慢說:「你還沒死我怎麼知道!」

    咬牙切齒,兩人一路鬥嘴。

    夏靜生車駛進小區,一路燈火闌珊,她的聲音就在耳邊,與這雨夜融為一體,襯得車內的香薰清香宜人。

    停了車,踏了樓梯上去,門下的細fèng滲出一片桔光。

    他想起兒時,母親很忙,他被送去和外婆住,每日放學,門下也是這樣的光,開了門,外婆皺巴巴的臉卻開出了jú花,說:「阿生回來了,洗手吃飯了!」抬頭,桌上是香噴噴的米飯。

    如今這樣的光,依然溫柔的讓他心醉,家的溫暖,是屬於她和他的家。

    他開口,在電話里喚:「豬,開門!」

    聽她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突然沒了聲音,然後是咚咚的腳步聲,門一下子被拉開。

    他笑,眼裡是柔柔的光,讓她的心片刻融融起來,他說:「我回來了。」

    他說:「要關好門窗」

    他說:「好好吃飯」

    他罵:「笨蛋」

    太多的聲音,她一下子撲到他懷裡,在這樣的雨夜裡突然覺得有個家真好。

    他的大衣上是雨氣的潮濕味道,和他襯衫間的肥皂味混合淡淡的檸檬香氣,她的手環住他的肩,他擁緊她,就那麼吻上去。

    一個人孤獨了太久,活在回憶里太久,悲傷的憑弔太久,一回頭,發現原來你還在原地,原來我也沒有錯過,只是曲曲折折走了回來,卻得到更好的一個你,和更好的一個我,在這樣的雨夜,不再寂寞,更加珍惜。

    窗外的雨點散下來,一室的昏黃,一切仿佛都是那麼自然,地毯上交纏的人影,散落的衣衫,綿長的吻,低低的喘息,滾燙的肌膚。

    突然,熊曉苗的手機響了,不想管它,但沒辦法,一遍遍的想起,騰了手去接。

    2008年5月20日,晚9點20分,

    熊曉苗想說:「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接那個電話,如果非要加個次數的話,我希望是一萬次……」

    她老媽崔妙瑛女士,彪悍的聲音在電弧那頭響起:「死小孩,現在在哪,我今日去接你爸回家,回家一看,要死了,你這幾天住哪的,立即給我回來!」

    熊曉苗小朋友,半裸肩衫,痴痴呆呆,看著某人窩在地上,笑得飛揚的眼角眉梢,徹底石化……

    大喜之家(上)

    上文:

    她老媽崔妙瑛女士,彪悍的聲音在電弧那頭響起:「死小孩,現在在哪,我今日去接你爸回家,回家一看,要死了,你這幾天住哪的,立即給我回來!」

    熊曉苗小朋友,半裸肩衫,痴痴呆呆,看著某人窩在地上,笑得飛揚的眼角眉梢,徹底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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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熊曉苗看著小屏幕上的電子鐘,一分一分的跳過,眼皮也跟著直跳,抬頭瞄了眼夏靜生。

    那人正握著方向盤,不知是出來的時候匆忙,還是忘了,眼鏡也沒帶,這樣倒有幾分慵懶的性感,清澈的眼眸盯牢黑漆漆的前方,感覺她在看他,偏了頭,彈了彈她的臉頰,嘴角輕翹:「怎麼了?」

    她瞪他,還「怎麼了」,她都快無語問蒼天了,腦子裡反覆出現那張照片,車裡開了冷氣,她背上一層的冷汗,被這麼一吹,反而起了疙瘩。

    想開口問,她說:「夏靜生,那個,我爸,你……」

    下雨天,夜路難開,夏靜生微偏了頭,眼還是盯住前方,隨口問:「什麼?」

    熊曉苗卻不知怎麼說,算了,她向來傻人有傻福,自己爸媽,長期鬥爭了二十多年,加上婚都結了,能怎麼樣?見招拆招!

    大熊同學,人生二十六載,最大的優點就是火燒屁股了都不急,大不了,往海里跳唄,誰怕誰!

    到了自家小區,開了車門,驚天一個響雷,熊曉苗拍拍自己的小心肝,唉,人不能做虧心事啊!

    夏靜生走過來,撐了厚實的長柄格紋傘,騰了右手,左手握住她的手,挑了細氣的眉:「熊曉苗,你怕了?」

    熊曉苗這人最激不得,挺了腰杆,說:「怕什麼,我的地盤,我做主,走,跟我後頭啊!」

    說罷,鑽進黑乎乎的樓道,黑社會就是這麼衍生的!

    夏靜生收傘,抖了抖雨珠,嘴角彎彎,一步步抬腳上樓。

    熊曉苗家的是老樓,干休所的院子,她爺爺的留下的房子,從小就住這了,闊建過,裝潢過,就是沒換過,反正環境不錯,她去了美國,父母工作也是兩邊跑,家裡也沒什麼人住,這地兒就算回國的落腳處。

    小小的樓道,紅漆的舊扶手,她上竄下跳,一節節蹦著,把燈按開,說:「夏靜生,我和你說、,別看我媽特凶其實好對付,重點是我爸,主攻目標要找好,我一咳嗽,你就別說話啊,我一使眼睛,你就趕緊動作啊,端茶倒水的勤快點!」

    夏靜生抬頭看她,蓬蓬的大頭一點一點,偶時回頭,漆黑的眼珠一轉,白皙的鵝蛋臉在昏黃的樓道燈下,襯得神采奕奕,他點頭,很是認真,清淺一笑,說:「好」,竟一如當年。

    熊曉苗一愣,在這麼緊要的關頭,依舊花痴泛濫,是自己少根筋,還是夏靜生太無敵!

    趕緊回頭,按門鈴。

    她家的房子都08年了,還是鐵柵欄,黃門木的,頂上還有不大不小的門fèng,找遍全樓就她家門最破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夏靜生站在她後面,卻像沒有看見,再抖了下傘,收好。

    熊曉苗還記得上次和梅嬈逛街,自己忘了帶錢回來拿,梅嬈也跟回來,從樓下一直到進屋,梅嬈都嘖嘖稱奇,她們出來,關了門,哐當一聲,鐵門上鏽跡斑斑,梅嬈小姐笑死了,踢踢門:「我說,美國留學回來的就住這兒?」「拿了綠卡的就住這地兒?」

    熊曉苗當時可是拍了拍鐵門的老鎖說:「怎麼啦,別說,我要是小偷肯定不偷這家!」

    現在看來,太沒先見之明了,早知道去換個門算了。

    還沒鬱悶完,裡面的門「咔」一下,開了。

    熊媽打開門,看到女兒的臉,也不管是多久沒見了,就想開口罵人。

    熊曉苗眼看老媽的吐沫星子都快飆臉上了,千鈞一髮之刻,

    熊媽扯了下女兒的頭髮,說:「死小孩,你這頭髮怎麼回事?」

    熊曉苗巴巴自己的一顆大爆炸頭,到底是老媽,洞察力太厲害了。

    熊曉苗同志在此時又發揮了下她為數不多的小聰明,先上去一步,拉了熊媽的手,

    熱切無比說:「親愛的媽媽同志,告訴你件事,我為你討了個女婿!恭喜恭喜!」

    熊媽媽被她晃得前後暈來暈去,回握了一下,拍了拍女兒的手說:「哪裡,哪裡,同喜,同喜……」

    沒說完,就覺得不大對勁,一反應,扭了熊曉苗耳朵:「死小孩,要死啦,說這話騙你老娘我,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一陣爆吼。

    熊曉苗一看不行,趕緊朝身後使眼色,前鋒不幸陣亡。

    夏靜生本是站後面的,熊媽一開門,熊曉苗退了一步,他也就退到門後面去了,站在一邊聽這對母女說話,快要憋死了,總算知道寶裡寶氣的熊曉苗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夏靜生站出來,扶了熊曉苗一下,點了頭,露出夏式招牌微笑,喊了聲:「阿姨好!」 咬字清晰。

    表面上無波無浪,得體大方,其實要說夏靜生完全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見父母是頭一遭,握成拳的手心裡已滲出汗來。

    這下,倒是把熊媽給嚇了個不清,莫名其妙冒出個大活人來,小伙子,長得倒是相當不錯,眉清目秀,眼睛大大,眼神誠懇,不像時下來看的電視劇里,男不男女不女的,亂七八糟……

    熊曉苗看看自己媽媽,拉了夏靜生手,說:「媽,這是夏靜生……」女孩子,倒底不好意思,說完了又不知說什麼好,只好直盯著自己媽媽看。

    三人就那麼愣著,倒是熊爸捧了紫砂茶壺出來,看了眼外面,說了句:「夏先生,進來坐吧。」

    熊媽瞪了熊曉苗一眼,回身找拖鞋,熊曉苗乘機抬頭看了眼夏靜生,夏靜生嘴角輕揚,眸光堅定,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安心,兩人進了屋。

    坐定,熊媽倒了茶:「夏先生,喝茶。」

    夏靜生微微起身,雙手接過,笑說:「謝謝,阿姨喊我小夏就好。」

    熊媽這麼多年也是過來人,看看這年輕人,長得又好,談吐氣質頗佳,乾乾淨淨的,眼神也是一看就是聰明勁兒,大眼亮得很,不像現下的年輕人,說話也眼神飄忽,倒也沒那麼排斥,但心裡還是接受不了,開始真以為自己女兒說了玩兒的。

    熊媽笑問:「小夏,今年多大?」

    熊曉苗趕緊說:「媽,我們是大學同學!」拉了聲音,朝媽媽撒嬌。

    熊媽眼睛一瞪:「我問你的啊,幹嗎?你老娘我會吃人啊!」

    熊曉苗立即不敢說話,夏靜生拍了拍熊曉苗的手,抬頭,對熊媽微笑說:「今年26歲,82年的。」

    熊媽點頭:「那就是27歲了」,本想為難他的,看他剛才安慰女兒的樣子,算了,繼續問:「小夏,在哪高就?」

    熊曉苗喝水,都快噴了,還「高就」,真看不出看她媽那麼有文化!

    夏靜生卻沒一絲嬉笑,看了熊媽的眼,笑意閃閃,說:「我畢業後一年,就和同學合作開了小公司,做些房屋設計。」

    熊曉苗捧了杯子,這兩人說話也太有意思了,小公司?做建築設計的公司能小到哪去。

    她哪知道做事先抑後揚向來是夏靜生的特點,在長輩面前,謙虛永遠比浮誇來得有效。

    看熊媽皺眉頭,熊曉苗說:「媽,是黑石建設,那什麼陽光小鎮就是他們開發設計的。」

    夏靜生微笑說:「阿姨有空,可以和曉苗一起去坐坐。」

    熊曉苗抬頭瞪某人,「曉苗」,真親切啊,這人幾時這麼客氣喊過她,要不就是「熊曉苗」,

    有恨恨地看看某人臉上的不深不淺的微笑,典型兩面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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