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2023-09-24 08:50:57 作者: 田反
她抬頭想看他的臉,卻只看到他挺直的傲然的背,快步消失在轉角。
她捂了捂自己的眼睛,跟著,也慢慢走出廊去。
很快地,梅嬈就來了,偷偷摸摸告訴她:伴郎是夏靜生。
熊曉苗嘆氣,唉,這話早該說的。 算了,咧嘴笑笑,看著站在新人旁邊,身後跟著臉圓乎乎的可愛伴娘的他,這也是她與他最後的遇見了吧。
夏靜生,我們這輩子太多的遇見,太多的錯過,一不小心就把緣分用光了吧。
誰的婚禮讓誰醉
梅嬈和熊曉苗入席,新人說話,男的是劉峰,微胖,老好人一個。熊曉苗那時跑夏靜生宿舍跑得勤,老叫他「瘋牛」。 女的是韓薇,瘦小的慡朗女孩。
一個是她的初中同學,情緣是一起攜手上過廁所。 一個是她的大學同學,成天說:「小靜老婆,我請你吃飯,但是你們夫婦先請我吃頓飯。」
這樣的兩個人,如今成長,如今攜手,生活真是很奇妙的事情,熊曉苗不由感嘆。
「噼噼啪啪」地鼓著掌,眼角泛紅,昔日一起成長的夥伴,如今能夠一起幸福,世上最美的事莫過於此。
熊曉苗興奮感動之餘,卻沒有發現伴郎瞥了眼她泛紅的眼角。
夏靜生其實本不願意當伴郎,但他是媒人,天知道這完全是巧合,一個是他大學舍友,一個是高中同學在路上酒席間偶遇,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喜歡做媒婆,他只是禮貌性地介紹,原來萬事都有著因果。
他不經意地瞥過她的眼,習慣了在人群中望向她在的地方。
這個笨蛋,和以前一樣老是為別人的成就而感動得像自己的事一樣。
他是知道她要過來的,劉峰打過電話說給她寄了請貼,他在那頭沒有說話,心慢慢收緊,劉峰卻以為他是不想見她,趕緊說:「她沒回來,找梅嬈代收的,估計是會不來。」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盼望著她回來,她的簽名一換再換,他一看再看,看到他的「3月回國」,他的心再一次狂跳起來,如同毛躁的少年,坐立不安。
她走後,他不是沒有勉強過自己,只是沒辦法,也就隨著性子下去了,直到有天有人問他:「你是不是還在等她。」
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下意識的等待著。即使時間長了,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他,還是孑然一身,
心中無法再有人似她一般了,如她一般笑起來有小小的酒窩,呢喃地喊他:「小靜。」
一生的熱情仿佛在和她的歲月里花光了,再也提不起勁來。
曾經,他想過畢業,成家,有了她在身邊,如何的苦都不算苦。
爾後她走,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少了個她,他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夏靜生依然要過他自己的人生,。
只是,午夜夢回,他還是會想起她的笑顏,清除了她的一切,卻無法把她清掃出心口。
前幾年的時候,他想過她回來,依然會笑著喊他,她玩笑著提大雄和小靜的故事,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欺負她,臉板著,心裡卻漾著笑,慢慢流下眼淚。
他這樣千百回地想過,直到他無力去想。
笨蛋大熊,沒有忘記你,如果要回來,請快一點,別老讓我等。
今年我在等你,下一年我還是會等你,這一生,我固執地等你……
我很想這樣一直等下去,但,終有一日我也會渴望有個溫暖的家,有趴在膝頭的孩子喚我「爸爸」。 即使我可以忽略這一切等下去,這個世上還有件事叫「生老病死」, 我會恐慌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等不到你。在垂垂老去的那一刻,我依然等不到你,怎麼辦?
我固執的決定等你,只怕歲月不等我,終有一日,我們會敗給生活,敗給時間……
熊曉苗,沒有忘記你。如果要回來,請快一點。別總是讓我等,再晚,我怕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一天,他終於等到她,看著她蹲在池邊,他握酒瓶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縮,聽著她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聽她說要去相親,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五年的變化。
他在等她,她是不是肯走回來讓他等?
說實話,變得何止她,連他自己都認不得自己,直到再見她,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意識到這樣的變化,他的心慢慢冷卻下去。
他不懂她的腦子,竟然以為他是新郎,很好,好得很,他從來都沒想到「恭喜」這話可以讓人如此地恨入骨髓。
別說他沒想結婚,即使結婚,他也不會請她,他受不了他的婚禮,她坐一席。
有人說痴情之人必有絕情之處。如果他要成家,不是和她,那麼他這一生將不再見她,忘不了她,但可以不見,就這樣放手,因為是一個家庭的責任。
他從來就不要她的「恭喜」。
他更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是她的「對不起」,這一輩子,他夏靜生最不要聽她熊曉苗說兩句話「謝謝」「對不起」。
他不要她的「謝謝」他為她做的都是甘心情願,她好,他就好。
他不要她的「對不起」, 她給的傷如同她給的笑,他都好好記下,她說對不起,是對他付出的侮辱。
他站在笑得美滿的新人後面,向她看,曾經他也以為他們可以這樣,可惜不是。
他不信命,但人說善惡終有報,如果是他促成了這段美好姻緣,那麼老天看到,是不是也可以還他一段美好?
酒席開始,熊曉苗破罐子破摔,打擊大了,菜拼命吃,酒來者不拒的喝,豪氣無比,就差沒捲袖子,居然還畫了手,說:「我干,你們隨意!」
隨意個鬼,又不是男人。
梅嬈在一邊都後悔死了,邊擠著笑邊往旁邊挪,怎麼和這樣一個人坐一桌,看看身邊男士的菜臉,她也知道這場群眾相親黃了……
梅嬈同志終於在沉默中爆發,捏了熊曉苗的耳朵吼:「熊曉苗!人猴子變成人類要一萬年,你這熊貓再變回猴子只要一瓶酒!」
說完,看了眼對面坐的某英俊男士此時快跌落的下巴,臉紅了紅,拉了熊曉苗閃人。
熊曉苗被她拉得一暈一暈,跌跌撞撞,一不小心碰上正在敬酒的新郎,立正站好,對新人鞠躬,聲音居然很平穩,說:「祝福你們!」誠懇至極,完全不似醉酒之人。
梅嬈拉她,陪笑說:「不好意思,她醉了!」
熊曉苗很認真的褪下她拉著的手,對新人揮了揮手,說:「拜拜!」
說完,又望向伴郎的黑眸,說:「再見!」
觥籌交錯的酒席,穿紅衣的新人邊,一個酒醉的紅臉女人,一個眸光閃耀的英俊伴郎,相望無語,氣氛詭異無比。
她轉頭往外走,一步步,沒有回頭。
他說:「再見。」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聽見。
再見,再見, 再也不見,抑或是,再次犯賤?
誰叫誰「親愛的」
回國的第二件事:剪頭。
熊曉苗一大早起來,拉拉自己的萬年劉海,實在受不了了,正好今天約了林深深逛街,十幾天的宅女生活結束,終於出了趟門。
到最繁華的路段,進了門面最大的髮廊。俗話說,這衣服不好可以換,頭剪不好,可不能切了重來。
熊曉苗不是個奢侈的人,但對於自己的頭,還是要厚道點。
進去了之後,赫,才知道五年之間,國內的變化真大,剪頭還分高級髮型師,特級髮型師,形象設計師。都是大師級的了。
連髮廊小妹現在都叫髮型師助理,看著那牌子,熊曉苗瞬間花了眼,讓小姐推薦了個。
髮型師是個裝著有品位的男士,挺年輕的,邊修邊和熊曉苗閒聊,熊曉苗哪是喜歡和陌生人稱熟的人,回答都是「恩」「不是」,真不知道說些什麼。
髮型師建議熊曉苗做個頭髮,熊曉苗想想,也好,重新開始,要有新面貌。
脫口而出:「那師傅,我做個什麼樣的頭?」
說完之後,想抽自己,又不是幾年前,現在,哪有對著個潮人喊「師傅」的,當是計程車司機啊,暈死她了!趕緊拿了雜誌在手裡翻。
鏡子裡,那髮型師拿剪刀的手頓了頓,很是鎮定,開了口:「悟空,放心,包你滿意!」
熊曉苗,嘴角抽搐,搞這行沒兩把刷子到底是不行!
坐了個幾小時,熊曉苗都把全年的雜誌翻光了,總算好了,抬頭一看,極其無語,咬了牙說:「我不要狂野型的!」
髮型師揮舞了大剪刀說:「這不狂野,多好看啊,你頭髮本來就卷,適合!看,再拿手抓抓!」
熊曉苗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的一頭鳥窩,傷心欲絕,付錢,出門!
打了電話問林深深在哪見,林深深說:「老地方見!」
熊曉苗樂,一下子想起兒時時光。
說到熊曉苗和林深深的關係,那可是久遠,一個大院裡的孩子,一起上的小學,初中後,林深深搬走,兩人在初三上物理家教的時候居然又碰到,繼續廝混,此後聯繫不斷。
林深深認得熊曉苗的時候,兩人都是孩子,還沒人啟發她什麼叫外號,於是「熊曉苗」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頂了這爆炸頭去見林深深,被這位已為人母的給笑死了,林深深扯扯她的捲毛樂:「這誰啊,老遠就見一顆頭了!」
熊曉苗翻了白眼,理光頭算了!!
林深深笑說:「別傷心了,走,先去吃飯!」
熊曉苗才來了精神說:「深深說話,向來深得我心啊!」
兩人挽手覓食,仿佛回到少女時代。
坐定,林深深立馬掏出一歲大的女兒照片給熊曉苗看, 臉上是獻寶般的得意。
熊曉苗翻看著,遙遠的想起小學放課後,蹲在小攤子上,湊著頭買貼畫的女娃,現在已為人婦。
幫男朋友買了ADDIDAS的足球當生日禮物不敢拿回自己家,放在她家裡的少女,現在已為人母!
熊曉苗有點感嘆時光,突然覺得日子就那麼遠去了。
熊曉苗給林家小女娃帶了會跳舞的玩具娃娃,攤了是手說:「好,禮物分完了,我開始騙吃騙喝了!」
林深深笑:「知道,知道,這頓當然是我請!」
兩人笑鬧,像她沒有離開過,友誼總是如此奇妙。
還是有細微的變化,林深深的話題老圍繞孩子,老公轉,熊曉苗也聽得開心,極少有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她突然想起林深深的父母是晚婚,嘆道:「你小孩長大了,差不多你父母也是七十多歲了,忙完了孩子,又開始忙父母,這輩子就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