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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54 作者: 小蠻無細腰
    嚎哭聲沒有了,只是有兩個婦人還在悲傷的餘韻中抽泣。就算是這樣混亂的場面,那三個被藥物迷暈的孩子,硬是沒有醒。

    起先穆濱城也在觀看這場骨肉團圓的人間喜劇,可是當她感到身邊的人似乎久久沒有動靜,他的一顆心就揪緊了。

    他轉頭看著琉夏,發現她的眼圈果然有些發紅濕潤。很明顯琉夏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的命運,自己的父母。

    經過幾天的相處,在漫長的旅途中,琉夏幾乎向穆濱城坦誠了自己的全部過往。倒不是穆濱城不老實,不願意讓琉夏知道自己的事情,而是因為琉夏好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肆無忌憚,放心傾訴的人。所以,這一路上都是琉夏在滔滔不絕的訴說,而穆濱城只剩下傾聽的份兒了。

    當然穆濱城還是找到一個適當的時機,將自己的真實姓名,『穆濱城』告訴了琉夏,他可不想自己的妻子,連自己姓字名誰都不知道。

    這件事當然引起了琉夏的好奇,可是話題開始沒多久,就又被琉夏搶去了話頭,於是穆濱城之後重新老老實實當一個聽眾的角色。

    從琉夏的話語中,穆濱城得知她幼時跟父母失散的過程,知道她其實也很想找到自己的父母。

    現在看到琉夏難過的神情,穆濱城自己也不好受。可是穆濱城同時也知道,琉夏此生能找到家人的機會實在渺茫,逃難的半途將她送人,琉夏甚至連自己家在何方都不知曉。

    此時此刻,所有的語言仿佛都蒼白無力,穆濱城可以深情的告訴琉夏,我們會擁有自己的家,我就是你的親人之類。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默默的牽起琉夏的手,他會用行動去完成自己在心裡說過的話,而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

    琉夏感到手邊的溫度,回頭望了穆濱城一眼,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表示自己沒事。

    穆濱城的手沒有鬆開,琉夏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掙脫的跡象,他們在這一刻達成了隱秘的默契。

    琉夏感受到手邊的溫度,想起之前望向穆濱城時他眼中的溫柔,就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升起的那點悲傷的情緒,早就猶如一縷青煙,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是她也繼續關注整件事的後續發展,她覺得自己將來要在這裡生活,剛剛來就遇到這種事,如果不處理好,將來恐怕會有隱憂。

    不是說他們救了人就萬事大吉,關鍵是這其中還有一個犯事的人,就是村子裡的內鬼。

    被穆濱城反綁住手的王二狗此時還跪在村長跟前,他老婆在人群里擔憂的望著他,可是村長始終沒有發話。

    王二狗頻頻向他老婆投去求救的眼色,他老婆也想要衝過來護住他的樣子。

    他們倆的動作這般大,就連琉夏這個外來人都能猜到,那個人就是王二狗的老婆了,可是村長偏偏無動於衷,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此時人群中一片喧譁,之後迅速讓出一條道路來,卻原來是去押解楊家兄弟的人回來了。

    第15章 活埋

    「他們這麼幹,官府不會追究吧。」琉夏擔憂的詢問穆濱城。

    穆濱城說,「民間抓了偷兒,強盜,直接打殺了,官府就算知道,也不會管的,一是法不責眾,二是罪有應得。」

    村民們舉著火把,在搖曳火光的映照下,穆濱城的臉上映照出一片片紅影。夜色已深,在山風的吹拂中,琉夏漸漸的感到一陣涼意從心底生發出來。

    穆濱城閒閒的站在那裡,琉夏心底發怵,而村中的十幾個青壯,卻火光的映照下,揮汗淋漓的挖出了兩個土坑。

    這裡背靠著大青山的末尾一節山坡,大青山村的人平時都不會到這裡來,因為這裡本就有一個野墳場,其實就是曾經被人屠滅的那個大青山村的人用的墳地。

    這個墳場其實就埋著穆濱城的祖上,當然不包括穆濱城的祖父母和曾祖父母,因為他們都是在那場屠殺中才喪生的人,可以說屍骨無存,最後穆濱城他爹只能在國公府中設立了祠堂來供奉。

    至於那些更上一輩的祖宗,連穆濱城的爹都不知道誰是誰,跟遑論穆濱城自己了。

    當村長說要將這兩個人販子活埋,選擇的地點就是這裡的時候,村民們各個面色嚴肅,卻無人反對,並且默默的做著準備工作,有人拿來鋤頭鐵鍬,有人拿來火把。

    穆濱城也沒有反對,只要沒人說要將這片墳地扒了,他都不會反對。

    這一瞬間,琉夏的心情大受觸動,原來淳樸的背後還有荒蠻。

    穆濱城看出琉夏的反常,然而這次,他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因為他要讓琉夏自己想通,因為他們要在這個村子裡生活。

    安國才將將建立五年,在亂世中,要保全這個村子談何容易,每每一個新的勢力打到這裡,都要來村里征糧征人。什麼時候該乖乖合作,什麼時候要逃到山中躲避,什麼時候要將搶奪自己生存機會的小股敵人反殺。

    穆濱城看得出,這個村中,很有許多悍勇之輩,比如那險些被擄走那女孩的父親。

    現在雖然次序安定,也沒有大股的亂兵,可是全國上下,小股的土匪流寇卻也是參差不齊的有許多。還有地方豪強,前朝遺族如李家,只要他們任何一個認為有一個村子可以隨意欺辱,大青山村的存在本身,就會受到致命的威脅。

    其實穆濱城本人也有些恍惚,因為他突然意識到,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黔首庶民,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

    此時挖坑的人當中,就包括周勝,他打著赤膊,汗流浹背,一鍬一鍬的土,一鍬一鍬的恨意。

    直到埋人的土坑已經挖好,才有人來到楊虎楊豹身邊,此時這兩人像兩條死狗一樣,被捆縛住手腳,被丟棄在一邊。

    一陣拳打腳踢,用一種極為粗暴的方式將他們喚醒。

    王二狗已經將事情的經過交代的一清二楚了,並且為了為自己辯白,將楊家兄弟更加描述的可惡了幾分。

    當然事實上他們的確可惡,他們就在歷城境內作案,被掠賣的兒童和少女,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所得錢財,吃喝嫖賭,到手沒多久就會被揮霍一空。等沒錢了,他們就會接著作案。

    他們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在陰溝裡翻船,栽在這麼一個小山溝里。

    楊虎被穆濱城打中了鼻樑與眼睛交接的部分,所以當他的意識被身體的疼痛喚醒的時候,他的眼前依舊呈現出一片模糊的場景,影影綽綽的人群,火光,這些在他的視線中盡數扭曲顛倒。

    楊豹被踢傷了內臟,現在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使得他咳嗽幾聲,直接從口中吐出了血沫子。

    此時這兩人顯得狼狽又可憐,但是在場的人中,沒有任何人會去憐憫他們,就算是琉夏也一樣。

    她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村民們濫用私刑,卻並不代表她不痛恨人販子,按琉夏的想法,甚至覺得這兩人罪該萬死。

    村長年紀大了,沒有跟到山上來,害怕天黑路險,村長會有個什麼閃失。

    當場主事的人,就是村長的大兒子王猛,他有個三十多歲的樣子,身材也頗為壯碩,在眾人或赤膊,或穿著簡單麻布衣服的人群中,他卻穿著一件細棉布的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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