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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蘇媚如淌淚兒道:「那老爺便眼看著我在這兒受苦?」

    林長敏咂嘴道:「這不是沒法子麼,我哥盯著這事,他一開口,我也不好辯。你且忍耐忍耐,待身子養好了,我接你金陵去便是了。」

    蘇媚如啐了一口道:「呸!就知道遇著事縮頭,生死由我!你就心甘情願這麼著過!」

    林長敏臉上黑沉,忍著氣道:「為著你,我連親生的姐兒都逐出去了,你還不足?這會子叨叨這個,難不成還讓我給你跪下?家裡什麼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裡也憋屈,不然又如何?」

    蘇媚如冷笑道:「眼下有條不憋屈的路,不知你有沒有膽了。」

    林長敏不禁問道:「什麼?」

    蘇媚如附耳同他說了兩句,林長敏大驚,失聲道:「亂彈琴!」

    蘇媚如冷冷道:「我亂彈琴?只怕他回去就該跟你算總帳。」

    林長敏皺眉道:「不會,他雖狠,可也是個護短的人,同我說過這一樁事,似是不會深究。」

    蘇媚如道:「不深究你就歡喜了?你就甘願回去過原先讓人低瞧一眼的窮日子?」

    林長敏又不吭聲了,眉頭深鎖,一張臉沉如鍋底。蘇媚如又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林長敏有些動心,小聲道:「嘖,我哥確讓我幫他辦一樁事,可這……不成,嘖,不成……」說著便要站起來。

    蘇媚如怒其不爭,又將他拉下,小聲再說幾句。林長敏只一徑兒皺著眉,心裡又癢又怕,臉上陰晴不定。暫且不表。

    卻說過了兩日,暢春堂這裡,林錦樓在院裡打了兩套拳,拿著手巾擦汗進屋,只見香蘭正坐在那裡發呆,便坐過去問:「想什麼呢?」

    香蘭道:「沒想什麼。」

    林錦樓看了她一眼,說:「你心裡有事兒就是這個模樣,挺小的人兒,心思能占了身上斤兩的一半兒,多思多慮,改天就愁成小老太太了……這兩天你都心神不寧的,是不是還想著我爹說那話呢?」

    「沒有。」香蘭看了看林錦樓,忍不住仍說出來,「我就是覺著不妥,你們兩父子因為這事生嫌隙,我實在不能安穩,其實老爺心裡為何這樣想,我是明白的……」

    林錦樓捏捏香蘭的手,不讓她再說,心裡想著方才打拳的時候,林錦園賊眉鼠眼的跑過來,跟他說:「哥,別怪我之前沒跟你通氣兒,爹不知怎的,已經相定了韋家的姑娘,要報說給老太爺,我在書房聽了一耳朵才冒死來給你報信兒,你可得記著弟弟我的仗義啊!」

    林錦樓早就料得他爹必要出手,未曾料到這樣快,如此強按著牛頭喝水,被人步步緊逼的滋味兒讓他心裡直拱火,可如今情勢猶如兩軍對陣,即便火燒眉毛都不能亂了方寸,反要冷靜從容。他看看香蘭,這妞兒還傻不愣登的還操心他跟他爹生嫌隙,她怎麼就這麼蠢呢,被人欺負了氣憤難過一回,扭頭就忘了,自己覺著虧欠別人,睡覺都不安穩。他暗自腹誹,可臉上卻不自覺柔和下來,握著香蘭的手道:「你只管放下心,不是告訴你別瞎想,一切有我呢。」

    香蘭勉強笑笑,此時聽門口有人報說林長政讓林錦樓到前面去。林錦樓冷笑道:「爺忙著呢,沒工夫。」

    片刻,只聽袁紹仁在院中笑道:「林大爺架子大,非要人過來請。」

    林錦樓聽了連忙出來,笑說:「你怎麼來了?」

    袁紹仁笑道:「岳丈大人入閣已成定局,今兒請三五好友擺個家宴,讓我也過來,你不知道?」

    林錦樓撓撓頭道:「甭提了,這兩天跟老頭兒鬧崩了。」

    「啊?」

    「嘖,沒事。」

    「快去罷,前頭幾位大人都要見你來著,待客之道,不去也不合禮數,去那裡應個景兒。」

    林錦樓只得回來,換了一身華服,臨行前對香蘭道:「你什麼都別操心,等待會子我回來,跟你好生說說。」

    香蘭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衣襟,低聲說了一句:「好。」

    香蘭見林錦樓已去,便坐下來看書,卻魂不守舍,一時來了個二房的丫鬟,說:「我們三奶奶請姑娘去一趟,今兒個家宴是三奶奶主持中饋,頭一遭總有欠缺,想請姑娘過去幫著拿個主意。」

    香蘭聽說便放下書,跟著那丫鬟去了。剛走到僻靜處,便有個人躥出猛地捂住她的嘴,香蘭大驚,連忙掙扎,有人抓住她雙臂用力往後擰,登時疼痛難忍,剛欲張口呼救,便有團布堵住了口,又有人將她上下捆了結實,套上布袋子扛了去。她又驚又怕,不斷蠕動掙扎,忽聽耳邊有桂圓的聲音穿來道:「興哥,做什麼去?」不由大喜,奮力動作,卻被拋起,身上一痛,便被重重拋在馬車上,只聽有人道:「沒甚,有個不省事的丫鬟,主子命綁起來拉出去賣了。」桂圓笑說:「原來如此,可是原先蘇姨娘身邊的?」那叫興哥的應得含含糊糊,只說:「我走了,遲了耽誤了事,太太該罵我了。」又高聲道:「報兒,幹什麼去了?還不趕緊過來駕車!」

    第343章 衝突(一)

    那報兒口中應著,故意將馬鞭掉在桂圓身邊,磨磨蹭蹭,對桂圓低聲說道:「二老爺綁了香蘭姑娘在車上。」言罷拎著馬鞭去了。

    桂圓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將信將疑。卻見報兒看了他一眼,眼中不勝焦慮之色,不由信了幾分,焦急起來,剛欲發聲,看到興哥凶神惡煞,兼之旁邊站了三兩護衛、長隨等,又吞咽下去,暗道:「倘若說的是實情可不妙了,這裡是二房通街的角門,周遭守著的都是二老爺的人,我呼救無用,只怕反要壞了事。」想到此處,先走回門內,隨後撒開腳丫子便跑,一溜煙兒跑到前頭,只見廳中正開宴,林錦樓卻不在。提溜個小麼兒問,只說大爺在老爺書房裡。

    桂圓忙到書房,順著門fèng一瞧,果見林錦樓在屋中,另有一位大人坐在一旁,三人似在交談,桂圓再顧不得旁的,推門便進去,跪在地上道:「大爺不好,香蘭奶奶被人綁了,如今就在西邊角門的馬車裡。」

    林錦樓聽了這話,臉色登時大變,失聲道:「什麼?」等不得回話,霍然而起,轉身便往外走。

    林長政沉了臉道:「站住,你往哪裡去?」

    林錦樓理都不理,林長政大怒,厲聲道:「孽畜,給我站住!」又高喊左右親隨護衛道:「來人,給我攔下他!」

    門外果然湧出七八個護衛上前攔截,林錦樓伸手便打,只是這護衛也皆是好手,一時竟擺脫不開。林錦樓急紅了眼,直要往外沖,口中咬牙喝道:「兔崽子,統統給爺讓開了!」雙喜守在外頭見不好,暗說:「了不得嘍,竟動起手了!」急急忙忙覓人進去送信。

    恰袁紹仁從前廳尋進來,不由大吃一驚,不知生出何事,只想到如今賓客在前,倘若鬧出麻煩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息事寧人要緊,趁林錦樓不備,上前偷襲,使一個擒拿手,林錦樓冷不防回手要擋,一旁另有護衛湧上扯住他四肢,用膝頂住他的腿,另一手扭住他胳膊,袁紹仁手按在他腰上,腳下一絆,便將林錦樓壓在地上,令他再也動彈不得,口中只管道:「鷹揚,有話好好說,這是做什麼?」

    一旁在坐的正是韋大人,見這情形已呆了,只覺尷尬,站起身連連拱手道:「先告辭,先告辭。」忙不迭甩袖走了。

    林長政已然氣得渾身篩糠,連「家門不幸」「仁兄見笑」之類的客套話都忘記同韋大人說,想著家醜不可外揚,沉著臉指著門對護衛道:「退下,關上!」

    林錦樓倒在地上不斷掙扎,雙目將要瞪出血,直著脖子道:「放開!香蘭讓人給綁了!」

    林長政暴怒道:「不錯!是我讓你二叔綁的!」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還敢質問我!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沒出息的,數數在女人身上載了多少回跟頭,還不長記性!如今益發使性弄氣,我是你老子,養不教,父之過,決計不能縱著你干出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

    林錦樓咬牙切齒道:「到底要如何?你要把香蘭送到哪兒?」

    「簡單,只要你將韋家這門親認下,待成了親,我自然送她回來,這段日子好吃好喝的供著她,自然委屈不了她,這番話放在這兒一言九鼎。」

    「放屁!」

    「你,你,你說什麼?!」「啪」一聲,一隻筆筒擲在林錦樓臉上,登時額角上鮮血直流。

    袁紹仁大驚,連忙道:「岳丈大人息怒!」

    林錦樓額上的青筋皆繃起來:「我說放屁!天塌下來都不可能!」

    林長政暴跳如雷:「她一個下賤人,啊,她哪裡好,讓你五迷三道,家族事業前程臉面都棄之不顧,倘若不是念她對林家有恩,她都該死!」

    林錦樓臉上帶血,怒目而視,幾乎咬牙切齒道:「爹,你可甭真把我逼急了。」側著脖子對袁紹仁道:「老袁,你但凡真把我當兄弟,你就放手。」

    林長政將要氣炸,喝道:「不准放!」

    袁紹仁不由遲疑。

    林錦樓對袁紹仁恨恨道:「莫非你想讓香蘭成蓮娘那樣?」

    袁紹仁登時便怔住了,手上一松,林錦樓一個鯉魚打挺便一躍而起,又要往門外去,正此時,秦氏扶著林老太太正急急忙忙推門進來,與林錦樓堵個正著,二人一見他血順著額角淌下來,登時大駭,心疼得臉上肉哆嗦,「肉一聲」「兒一聲」大呼小叫,繼而淚如雨下,雙雙抱住林錦樓哭上了。

    縱林錦樓心急如焚,心裡卻極清明,暗想道:「香蘭是老頭兒命二叔綁的,所謂擒賊先擒王,先將我爹降服,香蘭自然回來了,否則只怕這會子追出去,馬車也早就沒影兒了。」想到這裡,他又換了一副形容,反身走回屋,雙目含淚,跪在地上道:「爹,香蘭要有三長兩短,別怪孩兒不孝,當真剃了頭當和尚去。」

    林老太太聽了這話,只覺心肝都被摘去了,嗚咽一聲,彎下身子抱住林錦樓的頭,哭道:「樓哥兒,這樣說是要我的命麼。」顫著手去擦他頭上的血跡。秦氏站在一旁拭眼淚,也嚶嚶哭上了。

    林錦樓紅著眼眶道:「祖母,我爹把香蘭綁了,不知送到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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