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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香蘭一見那刀鋒雪亮,不由嚇得驚叫一聲,溫如實一見是主子房裡供著的那位,趕緊把刀收了,林錦樓沉著臉走出來,一把將香蘭拉起來,恨恨道:「你他媽在這兒做什麼?」夾在腋下大步回了臥房,將她扔在炕上,擰眉瞪眼指著大聲道:「再敢亂跑你試試,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擰過身子便走了,出去「呯」一聲摔了明堂大門。
香蘭渾身冰涼,她顫著手把斗篷圍得更緊,卻止不住渾身打顫。前世她祖父是前太子授業恩師,林老太爺當日亦受太子器重,難不成,難不成林家當真與前太子私相授受?他擁兵自重,難道真是為了同太子謀反?自己撞破此事,林錦樓會不會就此動了殺意,將她滅口?
此時雪凝走進來,輕快笑道:「姨奶奶,找著這小東西了,淘氣得緊,竟然躲在大爺一雙靴子裡頭。」說著把那貓咪遞過來,又奇道:「姨奶奶你怎麼了?屋裡還披著斗篷。」一行說,一行趕緊將火盆移過來。
香蘭懷裡抱著那隻貓兒,眼淚忍不住要淌下來,她連忙忍住。不知過多久,林錦樓回來,見香蘭仍抱著那隻貓兒呆呆的坐在炕上,那隻小貓兒已呼呼睡了過去。林錦樓若無其事走上前,把那貓兒抓過來放到一旁,小貓兒便轉了個身,團著身子又睡過去。林錦樓瞧她那模樣便知她壞了,遂掛了笑,低聲道:「你說你不好好在屋呆著,黑燈瞎火跑出去做什麼?嗯?方才抓著個jian細,內院裡清靜,西廂房又空著,爺就帶進來問問話,早知道嚇著你,下回便不帶進來了。」
香蘭不敢看他,心想方才還橫眉立目,這會子又好了,瞧這情勢,想來是不會將自己如何了。這時她才忍不住,哽咽著哭出來。
林錦樓把她攬在懷裡拍了拍,沉默了一時,貼著她耳根低聲道:「你甭怕,林家沒想過謀反。如今林家正風光,聖上也坐穩了江山,何苦來哉的?」
香蘭小聲道:「那這事……」
林錦樓暗自咬牙,臉上仍擠出笑來:「你別管,這事有我。」言罷站起來轉身出去了。
第298章 出遊(五)
第二日,林錦樓和袁紹仁一早便出門,香蘭便同林東繡說笑打發時光,德哥兒本想出去玩,林東繡百般怕他冷,再凍出病兒,任憑德哥兒求了三四遭也不准他出去,口中只說:「不中用,要是侯爺在這兒,甭說是出去玩,你就是躺雪堆里我也不管。」德哥兒沒精打采的,香蘭悄悄給他塞了一把松子糖,小聲道:「晚上要看花燈呢,你聽話,晚上讓你放煙火。」德哥兒這才鼓起興,趴在炕上逗弄小貓兒玩起來。
林東繡拐彎抹角的問香蘭,林錦樓可應了去永昌侯府替她撐腰,香蘭字斟句酌道:「大爺說他一個男人家不好插手你的事,回頭讓太太出面。」
林東繡最擅聽這等彎彎繞的畫外音,登時明白過來,氣泄了一半,把手裡給袁紹仁做的風帽丟在一旁,歪在靠枕上生悶氣去了。香蘭暗道:「林東繡當上侯府夫人,正是躊躇滿志,欲大展拳腳的時候,再勸她什麼都聽不進去,說多了倒讓人不痛快,倒不如先冷一冷了。」想到此處,便將德哥兒領到臥室床上去玩,可心思起伏不定,想起昨日林錦樓審問jian細,尤以前太子之事,細細琢磨,不由讓人心驚肉跳。正愣神的功夫,聽見門響,原來林東繡喚了薔薇、韓媽媽、寒枝等心腹之人進來,幾人湊一處悄悄商量一回,方才散了。
一時無事。直到將近傍晚,林錦樓和袁紹仁方才回來,進門便命擺宴。林錦樓進了屋,見香蘭正教德哥兒下棋,德哥兒聽到外頭袁紹仁說話聲,便扔了棋子跑出去了。林錦樓道:「方才跟老袁去京郊駐紮的兵營里看看,誰知正碰見劉、謝二人,正在那裡吃酒吹牛,知道爺在這莊子上,非要過來看看。」言罷去看香蘭,香蘭低著頭服侍他換衣裳,並不吭聲,她一見著林錦樓便愈發勾起昨晚上的事,前世因捲入奪嫡之爭家破人亡仍歷歷在目,她一顆心便慢慢沉下去。
林錦樓搔搔頭,昨天晚上香蘭也是滿腹心事的模樣,只怕是給嚇著了。他瞧著香蘭心裡也有氣,這女人白白長了個好樣子,跟誰都和和氣氣的,怎麼跟他就這麼擰巴呢,凡事悶在心裡不說,偶爾說幾句真心話還都是他不愛聽的。你不理我是罷?爺還不愛搭理你呢!掉著臉子重新換了衣裳,扭過身「噔噔噔」便走了。
雪凝端著茶探頭探腦的,見林錦樓走了方才挨過來道:「大爺生氣了?」
香蘭兀自沉浸在思慮里,聽雪凝問話方才回過神,此時聽門口犬吠,應是有人到了。
當下,劉小川從大門進來四下打量,笑說:「哥,早聽說你在郊外莊子上有所宅子,今兒才過來瞅瞅,倒是像模像樣的,趕明兒個借弟弟我住兩天。」
林錦樓指了指他:「我說你怎麼死乞白賴的非要跟過來,原來算計我這宅子來的,你外頭不是也置產業了麼,跑我這兒打秋風。」
謝域吃吃笑道:「他外頭那宅子讓他們老爺子收回去了……」還不待他說完,劉小川便竄過來捂住謝域的嘴,口內道:「沒真想打你宅子主意,誰敢打你主意呢。」
袁紹仁道:「楚家小二呢?你們仨向來形影不離,怎麼就剩你倆了?」
劉小川耷拉著腦袋道:「楚小二成天拘在家裡頭讀書,出不來,我們哥倆閒得慌,這才過來瞧瞧的。」
三人一行說一行往裡走,只見廳上已設下筵席,圍著石崇錦帳圍屏,掛著七八盞珠子大宮燈,兩旁放著數隻粉白的花瓶兒,裡頭插著昨日采剪下來的紅梅白梅,堆錦吐繡。桌上佳肴陳列,另有兩個大火盆架在那裡,屋中正是溫暖如春。幾人張羅入席,剛吃兩杯酒,便又聽外頭傳來敲門聲,林錦樓正疑惑,劉小川便哈哈笑道:「只怕是戲肉到了,速速迎進來。」一面打發人去開門,一面嘿嘿笑道:「小爺琢磨著,光咱們幾個爺們吃酒不免沒了趣兒,也剛好趕得巧,這裡近兩天剛來個jì女,都喚她郭瓊姐兒,生得那叫一個水靈,又有一把好嗓兒,聽說也是從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如今紅得不得了,這裡有頭臉的逢有宴會,必請她唱上兩曲,排都排不上。也虧得是小爺的帖子,旁人都請不來呢!」
袁紹仁點著他笑道:「你呀你呀,什麼時候把這個玩心收了,你家老爺子也就把你外頭置的產業還你了。」
謝域翻翻眼道:「甭聽他滿嘴胡唚,郭瓊姐兒雖是個美人,可放到京城裡,紅牌也未必輪的上她。」
正說著,便聽環佩叮咚,只見有四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走進來,為首的那個披著銀紅緞子斗篷,懷裡抱著琵琶款款走進來,先盈盈一個萬福,燕語鶯聲道:「小女子見過各位爺。」除去帽,只見粉面纖薄,端得一幅美人樣,又善修飾打扮,頭上黑鬖鬖光油油的烏雲紋絲不亂,挽著一窩絲杭州纘,再除了斗篷,露紫綃撒花襖兒,配著大紅的石榴裙。郭瓊姐兒見了林錦樓登時大吃一驚,又忙低下頭掩飾失態,旋即又忍不住抬頭偷偷用眼去看他。
原來這郭瓊姐兒不是旁人,正是趙月嬋身邊的丫鬟瓊脂。早先趙月嬋為了攏住林錦樓的心,特特千挑萬選了一個女孩子買進來,未曾想林錦樓卻不領情。趙月嬋離開林府時便帶了這丫鬟走,為了嫁入戴家,設計讓瓊脂勾引其兄趙綱,又被趙綱喜新厭舊扔到一旁,回到趙月嬋身邊。那瓊脂亦不是安分的,同戴蓉眉來眼去成了事。原本瓊脂在戴家過得極舒坦,卻不想趙月嬋的祖父趙晉被害而死,趙月嬋在戴家情勢便一落千丈。原本瓊脂素是頤指氣使慣了的,旁人皆敢怒不敢言,如今牆倒眾人推,便有人到戴蓉老婆焦氏處將蓉、瓊二人的jian情捅了出去,焦氏本就是河東獅一類人物,豈能忍的下這口氣,當下便鬧得雞飛狗跳,瓊脂連夜就被提溜出去賣到了窯子裡。
如今機緣巧合,瓊脂竟到了林錦樓的莊子上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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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出遊(六)
林錦樓早將瓊脂忘得一乾二淨,只朝這四人看了一眼,這場面他見得多了,心裡百無聊賴,低下頭吃菜。袁紹仁對彈唱之流並無喜好,遂安之若素。謝域同劉小川對了個眼色,清清嗓子道:「能在這地方尋著這樣的佳人助興,也足見劉兄是費了心思的了。」再想捧兩句,林錦樓「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得了,兄弟,方才還說放到京城裡未必顯眼,這會兒又夸上了?」不理謝域神色尷尬,扭頭對瓊脂說:「撿個拿手的來唱,唱得好有賞。」
這裡四人便落座,錦瑟銀箏,玉面琵琶,紅牙象板彈唱起來,細細聽,原是一套「花月春滿城」,婉轉柔潤,也頗有意趣。唱畢,劉小川賞了兩包一兩銀子,又點了旁的曲子來唱。席間吉祥、雙喜執酒壺伺候,一時倒也融洽。雙喜斟了酒,抬頭一瞧,見德哥兒正探著小腦袋往屋裡看,便輕輕一碰袁紹仁跟他努嘴,袁紹仁瞧見德哥兒便離席,過去問道:「何事?」
德哥兒道:「有事要求爹爹呢。」牽著他往外走,繞過影壁,引到二門旁一叢松柏後引到屋後檐下一方僻靜處,見香蘭帶著雪凝正站在那裡。香蘭屈膝下拜,口中道:「冒昧請侯爺到此,還請恕罪,只是有一句話借問,還望侯爺相告。」
袁紹仁道:「請講。」
香蘭道:「不知宋柯宋大人外放,是往何處為官,何日啟程?」
袁紹仁心中瞭然。原來林東繡最是愛說話的,自他們路上遇見宋柯,林東繡便打開了話匣子把宋家當日在林府住著的事同他講了個遍,當中又說起香蘭,便把香蘭如何到了宋家,如何又離開宋家,當日為救父又怎麼到了林家講述一回,末了又說:「我眼瞅著香蘭同宋柯是有情呢,當初宋柯瞅她那眼神,能滴出兩滴蜜來。卻不知他二人為何沒在一處……也虧得不曾一起,鄭靜嫻什麼性子?只要把香蘭生生磨死了。」
如今袁紹仁見香蘭問起,便道:「宋柯奏請欲往貴州戍邊之地為官,應是年後啟程,究竟是哪一日,我便不知了,回頭派人打聽,待得了准信兒再告與姨奶奶知曉。」
香蘭怔了怔,貴州山高水長,又在戍邊苦地,他竟選了那裡,怪道是人人都不願去頂的缺兒。又一拜,道:「謝侯爺相告。此人與我有恩,早先我險些被趙氏賣到火坑裡,他救了我了我全家,這一份恩情在我心裡藏著長長久久沒法報答,如今他將要走了,今生興許不能再見,改日我差人到他府上送些財物,總該盡一份心力才是。」頓了頓道:「還望侯爺替我保密,此事勿與我們大爺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