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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戴蓉見譚露華來了不由喜出望外,命掌柜將人引到後頭,譚露華進去一瞧,只見屋中香焚寶鼎,花插金瓶,錦帷繡幄,東床妝蟒,竟與外截然不同,正當中設一桌,桌上烹龍肝,炮鳳腑,滿滿一桌佳肴,更有碧玉杯盞,盛著甘醇佳釀。

    戴蓉穿得錦衣華服,整整齊齊,比往日裡更添俊逸,見譚露華進來殷勤讓座,笑道:「娘子讓小生苦等,應先罰三杯。」親手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譚露華道:「要讓我吃酒,我可就走了。」身上卻坐著不動。

    戴蓉笑道:「該死,是我唐突,自罰一杯。」一仰脖子將那酒灌了,贊道:「好酒!」

    譚露華見他豪氣,臉上也不由帶出笑來。戴蓉又勸譚露華吃菜,口中道:「這是京里號稱『八大吉祥』之首的隆祥昌的廚子做的,有名得緊,連龍子皇孫們出來玩都在這家點席,這是那家的拿手菜,娘子給小生個面子,嘗上一嘗。」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譚露華面前的泥金小碟兒里。

    譚露華幾時見過如此做低伏小的男子?林錦軒雖性情溫柔,但終日病懨懨的,她上趕著伺候還來不及的,心裡不由受用,便提了筷子吃了兩口。

    戴蓉又勸酒道:「我又不是別人,本是一心傾慕娘子的,娘子若不同我喝一杯,便是好狠的心了!」

    左一句右一句,一時贊譚露華肌膚白皙,又贊她艷如桃李,再贊她身段裊娜,還穿戴好,首飾好,從上到下無一不夸,竟把譚露華捧成仙女一般。譚露華最喜聽奉承,心裡頭痛快,也順著戴蓉談及自己如何聰明伶俐得人喜歡,琴棋書畫如何精通,戴蓉愈發順水稱讚,不知不覺灌了譚露華好幾盅。

    那酒性本就烈,待酒意一起,譚露華面色緋紅,愈發恣情起來,一雙眼瞧著戴蓉,將要滴出水似的。戴蓉將椅子往譚露華身邊挪了挪,笑道:「我給娘子瞧一瞧那稀奇的海上貨。」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匣,打開一看,只見當中端端正正一方巾帕,上頭竟是繡的各色春宮圖,姿態各異,雖不十分精細,卻也栩栩如生。

    譚露華碰在手裡不由目瞪口呆,只覺渾身愈發的燥了,戴蓉只覺時機到了,伸手將譚露華摟在懷內親嘴,口中叫道:「我的好娘子,真是愛死個人。」

    譚露華起先掙扎,戴蓉硬將她摟在懷裡親嘴,譚露華漸漸半推半就,半晌便不再動,臉上愈發紅了,勾著戴蓉袖兒道:「公子待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戴蓉賭咒發誓道:「但凡有一絲一毫謊話,天打雷劈!」也不羅嗦,將譚露華按在那床上便行了雲雨之事。二人云雨罷了,便摟在一處山盟海誓。譚露華方才覺出床笫之樂,愈發依戀著戴蓉。那戴蓉正在新鮮頭上,也滿口裡甜言蜜語,說了好多情話,又胡亂許了好些諾言。他乃花叢老手,直將譚露華哄得五迷三道。二人約好了下次相見,譚露華留下自己一支鐲子給戴蓉當心念兒,攜了兩匹尺頭做掩飾,方才依依不捨離去。

    自此二人便勾搭成jian,譚露華為方便二人相見,特將康壽居右側角門旁的一處房子賃了下來,趁林錦軒熟睡時與戴蓉幽會,她行事隱秘,那一處不設看守的婆子,將鑰匙攥在自己手裡,除卻貼身丫鬟彩鳳,旁人竟不能得知。譚露華因在外偷情,自覺心愧,對林錦軒愈發好起來,吃穿住行無一不伺候妥妥帖帖,二人愈發融洽和美,旁人皆夸譚露華賢惠,不在話下。

    且說香蘭,自那日忙完林錦亭親事,得了閒便在家中作畫。過了七八天接到一信,正是秦氏來的,原來袁紹仁同林東繡的親事愈發近了,秦氏要親自送林東繡上京備嫁。

    第259章 酷似

    這天一早,用罷早飯,譚露華服侍林錦軒吃了藥,命丫鬟敞開窗戶散藥氣。林錦軒穿了家常衣服,歪在床頭看書,彩明進來道:「這一季新裁的衣裳送來了兩件,二奶奶過去試試罷。」

    譚露華忙從屋中出來,經過梢間時一晃眼,只見當中坐著兩個人,譚露華便停下來,往後退了兩步,偷眼一望,只見尹姨娘和茜羅正坐在梢間的炕上說話兒。

    譚露華做賊心虛,唯恐自己之事敗露了,便忙走到屋外,站在院子裡,將耳貼在窗戶上,只聽茜羅道:「……我方才經過庫房時瞧得真真兒的,足有十幾個丫鬟媳婦兒圍著那位姨奶奶,那位一個眼色過去,那些人屁顛屁顛的,哎喲,好大的風光,說句不怕您多心的話,她那個身份,哪兒配得起這個,姨娘這樣的老的身份,還生了大姑娘和二爺,都沒她這樣輕狂的。」

    尹姨娘道:「我的兒,你說這話可別讓家裡那個霸王聽見,那個主兒你可惹不得。」

    茜羅冷笑道:「我只認得二爺一個,管他是誰了。」

    這話說到尹姨娘心fèng兒里去了,拉著茜羅的手拍了拍道:「我知你是個好的,自從那個主兒嫁進來,這滿院裡上下竟沒幾個丫頭搭理我,也就是你,還時常去我屋裡坐坐。」

    茜羅只是笑,頓了頓,道:「姨娘且寬寬心……其實我還以為二奶奶嫁進來,姨娘能得幾天好日子過呢。聽說二奶奶在閨閣里就有名聲,才貌俱全的,想來持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她倘若能把京城的家當起來,日後咱們的日子也舒坦不是?真真兒想不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好端端的來了個陳香蘭,一個丫頭出身的,有沒一子半女,倒是把家當起來了,二奶奶這樣的正經主子倒成擺設了,說出去也不怕得人笑話。」

    這一席話又是尹姨娘的知音,她一拍大腿道:「啊呀呀,了不得,要麼說咱們娘倆投緣。可不是麼,屋裡那個主兒就是個紙糊的人,只能戳著擺著,一樣兒都指望不上,瞧她讓陳香蘭給治的,大事小情都插不上手,天天就知道吃香喝辣,穿金戴銀,新衣裳添了十幾件尚不知足,銀子使得跟流水似的,成天捯飭得妖里妖氣。跟人說話一絲一毫都不客氣,總咽得我上不來氣,也不想想軒哥兒是誰生的。虧得還是大家小姐出身,小家子爛氣的,還不及你一半懂事。」

    茜羅正是勾著尹姨娘說這番話,只抿著嘴笑道:「姨娘快別這樣說,我可萬萬比不上二奶奶……」

    常言道「話是攔路虎」,這世間寬容涵養之士少,斤斤計較之輩多,尤其受不得閒氣,聽人講自己兩句不好,便立時暴跳如雷。譚露華聽了這一席話,一時怒從心上起,暗道:「茜羅那小賤蹄子又亂挑唆,先前她愛往姨娘屋裡跑,我懶得搭理也就罷了,如今真編排到我頭上來,好好好,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人都別忒勢力了,這都作的是什麼好事,真要氣不平,當面找林霸王理論去,欺負老實人挑軟柿子,也問問我答應不答應!」想了一遭,先篤定主意到香蘭跟前立一立威,再回來整治這二人,遂整了整衣裙,招手將彩鳳喚來,便往香蘭那裡去。

    香蘭正忙,因秦氏要來,先前住的院子便又重新打掃裝飾,林東繡要安置在先前林錦亭的新房。因林錦樓吩咐,香蘭重新將庫房打開,比照著秦氏喜好,挑了幾樣玩器重新布置。當初林長政回金陵,早已將貴重之物盡數帶走,如今庫里陳放的各色東西不過爾爾,可喜秦氏也並非那等愛奢華講究的,香蘭挑了幾件質樸高雅的,又想著從暢春堂里勻出幾樣來。

    這裡香蘭站在庫房門口,剛挑了一對兒瓶,只見有個小孩兒手裡揚著個柳枝兒蹦蹦跳跳跑過來,瞧見香蘭不覺一怔。香蘭認出這孩子是袁紹任的么子,遂招手笑道:「德哥兒,快過來。」

    德哥兒抿著嘴有點扭捏,香蘭便走過去拉他的手,把他領到一旁濃蔭下的石凳上,只見他一身滾得跟泥猴兒似的,料想他方才指不定去哪兒淘氣了,看他臉上那雙跟沈嘉蓮一模一樣的眼睛,香蘭心裡又酸又軟,命丫鬟擺果品,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問道:「你同誰一起來的?」

    德哥兒晃著小腿兒道:「我爹,他和林叔叔說話去了。」言罷伸手去抓盤子裡的點心,香蘭忙攔住,命丫鬟打了盆水,親自絞了帕子幫德哥兒擦臉洗手,先給他灌了一碗淡茶,才允他吃點心,口中一長一短問德哥兒讀過什麼書,平日裡學什麼拳等。

    當下譚露華來了,香蘭見她一臉的惱色怒容,知道來者不善,便搶先一步,站起身笑道:「二奶奶來了,快幫我挑挑,等太太過來用什麼陳設好。」一面說一面遞眼色給小鵑道,「去給二奶奶沏杯好茶。」

    譚露華本一腦門子官司,聽香蘭說了這幾句,火氣平了些,拿著勁兒冷笑道:「我可不敢,這可是大哥吩咐你乾的,縱我是正經主子,也不好托這個大。」

    眾人聽得「正經主子」便知譚露華是來找茬了,香蘭只做沒聽著,臉上仍掛笑道:「二奶奶衣裳首飾,連同熏的香都是京裡頭最時興的,這樣的眼力決計不錯。大爺今兒一早起來非讓我來辦這檔子事,我哪裡有這個眼力,早就想打發人請二奶奶過來掌眼,二爺就訓斥我說:『二弟這兩日身上不慡利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晚間伺候,白天也忙得抽不開身,得了閒兒還得眯一眯,哪裡過得來。挑幾件陳設器皿本就是小事,何至於這樣勞師動眾的。』大爺既這樣說,我也沒敢打擾。大爺那個脾氣性子弟妹還未領教過,素來說一不二,事情辦得妥帖還好,倘若有一星半點不合他意的便要發作,我正愁挑了東西不合大爺心意,沒個能同我一道拿主意的人,幸好二奶奶來了。」

    譚露華一聽這話,方才要同香蘭理論的一團盛氣便熄了個乾淨。暗道:「要我幫你挑,事後林錦樓不高興再推到我身上,想得美。」口中道:「既是大哥讓你辦的,我也不好多插手,來這兒是討個茶杯,昨兒有個小丫頭笨手笨腳,摔了個杯,好端端一套不成用了。」

    香蘭笑道:「茶杯有的是。」引著譚露華往庫里去,譚露華便拿了個紫砂的小茶杯,告辭去了。

    小鵑湊上來道:「她這好端端的,往這兒來做什麼?方才過來臉色都是鐵青的,憋著挑事的模樣,說話都夾槍帶棒。呸,奶奶,你幹嘛怕她?」

    香蘭道:「往回數一年,碰到這樣的事我也回嘴了,只是爭這閒氣,如今想起來怪沒意思的,哄她兩句,讓她高興就是了,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過日子,又何必四處樹敵。」

    卻說袁紹任站在拱門外,將這一遭事瞧個滿眼,他本是來尋德哥兒的,見小孩兒同香蘭坐在一處,遂停了腳步在外等著。只見香蘭極悉心的為德哥兒擦頭臉,撣衣裳,又拿吃的給他,神情是極疼愛的,仿佛德哥兒是自己孩子一般,不由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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