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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戴蓉駭一跳,斜著眼看著趙月嬋道:「這是說笑呢罷?林家喜宴壓根未給我下過帖子,且他家門戶森嚴,我如何進得去?況就算進去了,又如何進得了內宅,我只遠遠見過陳香蘭一眼,她又是林錦樓的愛妾,如何給她下藥呢。」

    趙月嬋道:「你不是常同人吹噓交友廣泛麼,今兒個跟某某大人的兒子交好,明兒個又同某某將軍的外甥莫逆,你那群酒肉朋友里有個叫劉小川的,跟林錦樓交情匪淺,你去走走他的門路。」

    戴蓉踟躕道:「我同他不過一處吃過幾次酒,並無太深交情……林錦樓那個霸王哪是誰都惹得起的……」言下之意便不願沾惹。

    趙月嬋把臉一沉,道:「蓉哥兒,你自己掐指頭算算,近幾個月你在外頭賭債是誰瞞著你爹替你還上的?連我身邊的丫鬟都偷,這一茬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爹說呢。我在外頭受了擠兌欺負,讓你幹這麼點子小事給我出氣,你還推三阻四,如今你還欠著外頭一百兩,我原打算替你還上,再給你五十兩日常里花銷花銷,怎麼,這銀子是找著主兒了?」

    最後這句算是掐住了戴蓉的死穴,連忙換上一副笑模樣,打著款兒的溫柔道:「一家子人不說兩家話,自從母親來家裡,不知多疼愛兒子,兒子這都記在心裡呢。既是這麼點小事,即便再難,我想法子也得辦不是?呵呵……就是,就是那個罷,這個銀子……出去我總得請姓劉的吃飯,哄他歡喜了,才能帶我進林家不是?」

    趙月嬋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就你這幅死德性,看你半個月都夠了。等事成了再給你五十兩,另外還有你的好處。」這一眼似怒非怒,帶著十足風情,看得戴蓉心旌搖曳,心中暗罵道:「見慣了幾多婦人,竟無一及得上這騷貨,倘若不是她太厲害,真要弄上手,嘗嘗她滋味。」

    趙月嬋吩咐已畢,站起身搖著扇子婷婷裊裊的去了,她本也沒指望戴蓉這廂就能成事,可她實在嫉恨難消,暗道:「這事倘若不成,只不過折了幾十兩銀子;可倘若成了,那真是天助我也,合該那小賤婦喪氣,日後生不出孩子,林錦樓對她恩愛淡了,看她是什麼下場!」又命瓊脂穿戴塗抹得花枝招展的送戴蓉出門。

    戴蓉與瓊脂只在魯家得手了一遭,平日裡眉來眼去正是打饑荒的時候,如今一見四目便粘上了。瓊脂將戴蓉送到門口,低聲道:「太太說了,只要你這事做妥了,她自會安排你我相見。去林家的女客里有她的閨中密友,倘若你未做卻來矇騙她,她也是知情的。」那戴蓉既為了銀子,也為了女色,當即滿口答應著去了。

    過了兩日,戴蓉果然約了劉小川等人一處吃喝,席上說了些好話兒,又請來兩個濃妝艷抹的美jì來勸酒,三哄兩捧的,只說自己想結識林家三公子,去喜宴道賀,劉小川方才吐口答應帶他去林家。

    第256章 博浪(二)

    卻說戴蓉隨劉小川到了林家,不敢讓林錦樓瞧見自己,只管往人群後藏,劉小川帶他見過林錦亭,又將他引見給管事徐福,便丟開手不再管了。徐福展眼一瞧,見里桌席上都是極有頭臉的,自然無戴蓉立足之地,但戴蓉再不濟也是五品翰林之子,徐福仔細掂量一遭,見廊下一桌坐著幾個年輕公子,出身與戴蓉相若,便將人引上前安頓下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戲也唱了一半,戴蓉眼神不住往屋內瞟,眼見林錦樓離席而去,便裝作解手,悄悄跟在林錦樓身後,躲躲閃閃的溜入內宅。

    他只敢遠遠跟在林錦樓身後見他進了暢春堂,心知此處乃林錦樓住所,不敢入內,只在外面探頭探腦,左右拿不定主意,原他心一熱想得簡單,待入了林家才發覺下藥之事極為難行。心中暗道:「林錦樓威名在外,人稱『活閻王』,我在他宅子裡鬧事,才是觸霉頭,上回他那一拳,險些將我鼻樑打折,可趙月嬋那娘們兒也不是好惹的……嘖,乾脆我回頭編一番話蒙她一回,再騙幾十兩銀子出來花差。」戴蓉一面想,一面在院外轉了兩遭,怕酒席上人發覺他不見了,進來拿人,鬧得不好看,便沿著原路往回走,不想半路卻碰上了譚氏。

    這二人如何各懷心思暫且不表,卻說暢春堂假山洞內,林錦樓散了雲雨,待系好衣裳,回頭見香蘭正顫著手穿小衣,因笑道:「你這樣穿,穿到明兒個也穿不完。」拿褂子胡亂將香蘭一裹,將她橫抱起來往外走。

    香蘭駭一跳,掙紮起來,揪住他衣襟道:「裡頭的褲兒還沒穿,我……我還沒梳頭……」

    林錦樓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道:「你個傻妞兒,沒人瞧見,你就放心罷。」邁大步進了屋。待入了臥室,將香蘭放到床上,香蘭便立刻扯了被,縮到床角去了。

    林錦樓又忍不住笑,坐床沿上,看著香蘭道:「你說你,規矩這麼多,活著累麼?辦事兒時叫一聲都跟要你命似的……嘖,老實說,方才你慡不慡利,嗯?」

    這話便愈發不堪了,香蘭原本蒙了頭藏在被裡,聽了這話臉紅得將要滴出血,又聽林錦樓無恥道:「爺覺著你是慡了,最後抓了爺肩上兩把,這會子還疼呢。」

    香蘭實在忍不住臊,一把撩開被,坐起來怒道:「下流!」

    林錦樓摸著下巴道:「這怎麼下流了?那下回辦事兒你上流一把讓爺瞧瞧,比如吟個唐詩宋詞什麼的,你那會子出的音兒爺愛聽。」

    香蘭又羞又氣,正此時,雪凝聽見動靜走進來,一眼瞧見香蘭正衣冠不整抱著被坐在床上,林錦樓正坐在一側,又慌忙退了出去。

    香蘭閉了閉眼,索性不再理他,翻過身躺了下來。林錦樓又湊上前招惹道:「別睡,陪爺說說話兒。」

    香蘭皺著眉拍開林錦樓的手道:「累了,歇會兒罷。」

    這不耐煩的小模樣兒透著十足的慵態嫵媚,林錦樓愈發喜愛,也脫了靴,側躺在香蘭身後,手探到她衣內道:「那成,你歇著,爺還不累呢。」

    香蘭一驚,林錦樓已壓下來,香蘭忙告饒道:「真不成了,喜宴還沒散呢,大爺開恩,我真的是乏了……」

    林錦樓低笑道:「好香蘭,你自個兒掰手指頭算算,咱幾天沒親熱過了……」按著香蘭又纏綿一回,待事畢,香蘭已睏倦得睜不開眼。林錦樓穿好衣裳,放下床頭幔帳,將雪凝喚進來道:「告訴書染說你們奶奶身上不慡利,讓她幫著張羅,回頭送客時,讓二奶奶去。」

    雪凝一疊聲答應著,剛欲退下,林錦樓又喚住道:「屋裡的丫鬟們都跑哪兒去了?都給爺叫回來,回頭屋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言罷邁步出去了。

    香蘭一覺睡得極沉,睜眼時只覺眼前黑蒙蒙一片,她一激靈坐起來,撩開幔帳,外面已是掌燈時分,靈清正跟靈素坐在屋角,一面剝乾果,一面極小聲的說話,見香蘭起來,忙過去伺候,一個遞茶,一個打水遞面巾。

    香蘭急道:「什麼時辰了?那宴席可散了?」

    靈素道:「奶奶放心罷,席面上的事有書染姐操持,沒出事。奶奶細心,將各色事都備妥了,書染姐姐照看著就是了,客已散了大半,有二奶奶送呢,就是前頭爺們的席還沒散,有幾個還在耍錢吃酒,小戲子又換了一撥,唱些文戲。」

    香蘭一顆心方才放下來,俄而又羞愧,自己這幅模樣,任誰都知道做什麼了好事。靈清、靈素知香蘭麵皮薄,互相對了個眼色,靈清裝作沒事人似的,笑道:「奶奶餓不餓?可要用點?大爺說今兒個晚了,明天一早三爺便同三奶奶一併回金陵,讓奶奶早上一起去送送。」

    香蘭方才忍著羞起來,到屏風後擦洗一番,重新換過衣裳,梳了頭髮,靈素端來兩碟子紫菜素肉的小煎餅子並一碗湯,香蘭腹中正飢,竟盡數都用了,漱口淨手時,書染進來稟報導:「內宅的席都散了,殘席已收拾了,餘下餐具器皿並桌圍子,椅搭等入庫,討奶奶鑰匙和單冊比對。」

    香蘭命靈清去取,少不得跟書染一同去查點一番,先將貴重的收拾了,餘下的便在房中鎖起來,第二日再細算收檢。香蘭從袖裡取出個小金元寶,塞到書染手中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買些吃的好生補補,這些日子人人有功,回頭稟了大爺,讓他好好賞你們。」

    書染笑靨如花:「奶奶出手豪氣,我們也跟著沾光了,今兒大爺已賞了底下人紅包,連掃地的婆子都有一百錢呢。」頓了頓又道:「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都家來了,方才還跟我說想來跟奶奶說說話兒,聽說奶奶身上不慡利睡了,也沒敢打擾,今兒晚上她們在家住一晚,這會子應還沒歇呢,奶奶要得閒兒,不如過去看看?」

    香蘭暗道:「書染果然辦事妥帖,八面玲瓏,事事都幫人想到了,怪道林錦樓器重她。」因笑道,「你說得極是,我這就去。」先回了暢春堂取東西。

    此時丫鬟們三三兩兩都回來了,正在屋裡嬉鬧。畫扇坐在暖閣里,把得的賞錢從錦囊里嘩啦啦倒出來,一個一個數,小鵑笑話她財迷,一把搶了香蘭賞的碧玉扇墜子,畫扇急了,上前去奪,兩個在炕上滾成一堆。靈素在一旁嗑著瓜子,拍手哈哈直笑。雪凝和靈清坐在炕底下的小杌子上,守著炕桌吃點心喝茶,靈清今兒在外頭聽了一耳朵八卦,與雪凝說個不住。忽小鵑一脫手,那扇墜子「噗通」掉進雪凝跟前的茶碗裡,濺了她一臉茶,雪凝驚一跳,失聲道:「我的娘!」

    眾人一怔,愈發嘻嘻哈哈大笑起來,小畫扇連忙下炕去撈扇墜兒,小鵑笑得直不起腰,拿帕子給雪凝擦臉。

    正鬧得沒開交,書染走了進來,立時沉了臉色道:「不瞧瞧什麼時辰了,還一個勁兒的鬧騰,來京城是縱著你們了,敢明兒個去信給太太,讓她遣兩個老媽媽過來,管管你們這群不像樣的!」

    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了。見香蘭走進來,靜悄悄的上前服侍。香蘭暗自好笑,佯裝不知情,命小鵑打開柜子,將早就備好的表禮取出來,由書染和小鵑陪著,點了個打燈籠的婆子,往兩個姑奶奶住的院子來。因在娘家,故而夫妻並不同房,兩位姑爺被林錦樓安置在前院,林東紈、林東綺則住在後頭同一個院內。

    香蘭走到門口,有個穿紅戴綠的丫鬟正端了銀盆出來,一見人,忙打起帘子道:「姨奶奶到了!」香蘭進屋一瞧,只見林東綺頭上松松綰了髻,已換了家常衣裳,顯是已卸了妝,梳洗過了,正要從床上下來,香蘭連忙上前攔道:「快別動,是我唐突,不知道你已歇了,早知道就明兒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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