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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鄭靜嫻一聽這話,滿面的怒意便僵了,半句話都說不出。只聽宋柯又道:「我早就同你說過,你是我的妻,我自然舉案齊眉的敬著你,倘若你再僭越我的意思行事我會如何,是不是你記性差了,要我給提個醒?」說罷看了鄭靜嫻一眼,抿著嘴逕自去了。

    鄭靜嫻含著淚。她自小就喜歡宋柯,後逢宋柯落難,她全然不顧臉面要嫁給他,替他翻身。宋柯成親後也確對她相敬如賓,可她仍覺不夠。她不擅管家,女紅也平平,唯有能在仕途上助宋柯一臂之力。宋柯一心上進,她便想方設法的對她爹軟磨硬泡替宋柯謀求出路,她為著宋柯殫精竭慮,甚至同她爹商議,替宋檀釵鋪了一條入選進宮之路,自此宋檀釵可為天眷,宋柯也能再進益一籌。宋檀釵聽他們三番五次勸說倒也答應了,孰料宋柯得知大發雷霆,堅決不允妹妹進宮,只是她爹不知用了何計,使宋檀釵的賢名傳入內廷,聖上欽點她入宮封了貴人,見之甚悅,惠澤宋柯,特命他一道編纂修書,又允他入內閣協理。她喜氣洋洋,誰知宋柯自此待她愈發冷淡,只是尋常尊重,晚上也常宿在書房,在外還同她扮恩愛夫妻罷了。

    鄭靜嫻心裡萬般的苦,卻不願流露出一絲半點,只是挺直了脖子強撐著,如今她再忍不住,用帕子捂住臉,發狠落了一場淚。暫且不提。

    且說宋柯一去,趙月嬋卻呆不住了,她特特命戴蓉和瓊脂去叫林錦樓和鄭靜嫻,就是為了惹得雞飛狗跳傳揚出去好解一解心頭恨,她躲在石牆後,方才宋柯和香蘭說了些什麼,她影影綽綽聽不大真切,可方才鄭靜嫻來時一番爭持她倒聽了個清清楚楚,本以為要鬧一場風波,卻不料就這樣風平浪靜的了結了。

    卻聽見林錦樓用極硬的聲音對香蘭道:「還愣在這兒幹嘛?還不給爺回去,不准再入席,一會兒去滴翠館找你算帳。」林錦樓忍著怒,先三兩句將香蘭打發了,卻在後頭遠遠跟著幾步,直看見香蘭進了滴翠館方才干休。口中喃喃罵道:「不省心的玩意兒,一天到晚淨知道給爺找事兒。」

    趙月嬋看在眼裡,心中妒意更勝,忍不住從石牆後繞出來,臉上掛著極嫵媚的笑,眨著一雙媚眼,用扇子掩著口道:「方才我聽這外頭熱鬧得緊,哎喲喲,怎麼大戲沒開鑼倒先散了場?」

    她牢牢盯著林錦樓。這男人年紀輕輕便手握財富與權力,比先前愈發英姿勃發,此人本是她的丈夫!趙月嬋百般滋味湧上心尖,又恨又妒又悔,讓她暴躁難耐,幾欲狠狠將林錦樓撕成碎片。似笑非笑道:「嘖嘖嘖,只可惜林將軍過來得晚了些,沒瞧見那良辰美景才子佳人花園子私會的大戲,那郎情妾意的模樣,比戲台子上演得還好看呢。」

    林錦樓瞧見趙月嬋,又想到方才戴蓉跟他傳話,心中便瞭然了,聽了趙月嬋的話不由嗤笑,視而不見,緩緩走了過去。忽停住腳,站在趙月嬋背後,低頭盯著她白皙的脖頸,低聲道:「收收你的心,回去好生想想怎麼伺候那個老頭子。香蘭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她就算是個孫猴子也跑不出爺的五指山。不過那老頭子的壽數可未必長,小心他蹬腿閉眼了,到最後你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

    他看著趙月嬋蒼白的臉,滿面嗤笑之色,大踏步往前頭去了。

    第248章 發飆

    話說香蘭回了滴翠館,坐在床上方覺渾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方才在席上吃的酒後勁綿長,這會子愈發撞到頭上,加之在園子裡吹了風,頭便昏沉沉的,這還是她頭一遭吃醉酒,不由歪在床上。

    小鵑端了醒酒湯來,勉強餵了兩勺,從櫃裡抱出一床薄薄的杏花被,蓋在香蘭身上,一面命小丫鬟把藥從小爐上端下來,等香蘭醒了熱一熱再喝。

    香蘭躺床上,只覺酒沉,心突突往上撞,神智漸漸渙散了,腦中胡思亂想,前世今生的情景紛至沓來,心亂如麻。正在渾身難受,林錦樓走進來,瞧見香蘭正是一肚子火,坐在床沿,將她拽了起來,恨恨道:「還睡上了,方才又哭又笑的勁頭呢?」

    香蘭睜著似醉非醉的眼,盯著林錦樓看了半晌,仿佛不認識他似的,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傾身湊到林錦樓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搖了搖頭道:「這個夢做得不好,竟夢到了這個混蛋……」

    小鵑正進來獻茶,聽了這話駭了一跳,險些把茗碗打碎在地上。

    林錦樓頓時惱了,伸手去拍香蘭的臉,兩手夾著她胳膊道:「你他媽說誰呢!」

    小鵑聽那「噼啪」聲,只覺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將茶放到小几子上,乍著膽子替香蘭求情道:「大爺,奶奶是吃多酒說昏話,她……」

    林錦樓瞪了小鵑一眼,問:「給她喝醒酒湯了麼?」

    小鵑怯怯的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道:「恐怕醒酒湯里的藥材跟奶奶待會兒要吃的藥有相衝,就沒敢多餵。」

    林錦樓煩躁的撓撓頭,喝道:「滾!外頭呆著去!」

    小鵑忙不迭退下,末了看了香蘭一眼,瞧她還醉醺醺的靠在牆上,不由十分擔心,卻也無濟於事。

    林錦樓把香蘭抓過來,將那碗茶端起來往香蘭口中灌,口中恨得罵道:「行啊你,膽兒肥了,喝成這個德行,私會老情人,剛才還罵上了,你真長能耐了,啊,你就給爺作死罷!」

    香蘭拼命掙扎,茶水撒了一身一床,嗆得劇烈咳嗽,幾乎喘息不能,她朦朦朧朧的看著林錦樓的臉,心中的委屈和恨意幾欲破胸而出,指著林錦樓大聲道:「我是什麼德行?我陳香蘭行得端做得正,活了兩輩子都清清白白,挺直了腰杆做人,是你!硬壓彎我的腰,按著我的頭,要我從今往後奴顏婢膝活著,哭不能哭,笑不能笑。」

    林錦樓「噌」一下站了起來,「啪」一聲茗碗摔在地上,怒得手都抖了起來,揚手便給了香蘭一記耳光。

    香蘭趴在床上,又直起身,捂著臉,看著林錦樓咯咯直笑,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簌簌滑落,長久以來她在林錦樓跟前都活得太謹慎,以至於忘了自己也是有脾氣的,今日酒意上頭,便當真不管不顧了,緩緩直起身,流淚道:「當初我險些被趙月嬋賣到窯子裡,是宋柯伸手將我救出來,又出面贖了我的爹娘,卻從未挾恩要我如何,宋柯縱在家世權力上比不得你,可他待我那份愛重,哼,單憑這一點,這一世我雖同他無緣,可我心裡記他一輩子的好處。今日你故意引我同宋柯見面,心裡什麼打什麼算盤我清楚得緊,但凡你心裡待我有一絲半點的情分,便不會將我置於如此難堪的境地。」她盯著林錦樓,緩緩搖了搖頭:「也是,你待哪個女人有過情分?不過都是你養著的貓兒狗兒一樣的玩物,告訴你,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巴不得當你小老婆,我也不稀罕!」

    林錦樓死死盯著香蘭,拳頭攥得吱嘎直響,恨不得一掌就打死她,他氣得想吐血,想打她,手高舉起來又放下,最後拎起香蘭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不稀罕?爺就偏把你留在身邊當小老婆,看你天天難受天天哭!」

    香蘭頭目森然,暈得難受,被林錦樓這一拎,更是翻江倒海,「哇」一口吐出來,這一吐不打緊,更勾起胃裡難過,地動山搖的往外嘔,正吐在林錦樓身上。

    林錦樓氣得渾身亂顫,一把推開香蘭,扯著脖子喊了一聲:「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小鵑一直躲在門口心驚膽戰的偷聽,想著萬一林錦樓惱起來自己好去救香蘭的駕,這一遭聽見林錦樓吼,連滾帶爬的進了屋,只見香蘭趴在床邊,已經吐了一地,還在不斷嘔著,林錦樓氣得頭上仿佛都要冒了煙,抖著手指著香蘭,口中恨恨罵道:「酒後吐真言,好得很好得很,你真箇對得起我!」

    小鵑不敢再看林錦樓臉色,忙不迭取痰盂奉到香蘭跟前。急急忙忙出去,幸而茶水間爐子上溫著半壺水,便兌了些涼水端進來,林錦樓伸手過去便將那盆水端過來,劈頭蓋臉澆在香蘭身上,咬牙切齒道:「爺讓你好生清醒清醒,讓你不識抬舉!」

    香蘭渾身淋了個濕透,嘔得愈發難過,小鵑嚇壞了,跪在地上哭著求林錦樓道:「大爺息怒,奶奶是吃多了酒才說昏話,她……」她怕得編不下去,頭如搗蒜,磕一個頭便說一句:「大爺息怒,大爺息怒!」

    林錦樓滿腹的火氣沒處發,一腳踹在小鵑身上,吼道:「滾出去!滾!」

    這一腳踹得不輕,小鵑嚇得縮在門外,不敢再進來。

    林錦樓強把香蘭拖了起來,罵道:「丟人現眼丟到外頭,你給我起來!回去算帳!」

    香蘭肚中已再無可吐的,難受得無以復加,她實是不堪忍受,酒意撞頭,張開嘴巴便咬在林錦樓胳膊上,伸手去撓他頭臉,心裡有破罐子破摔的痛快和絕望。真把這霸王惹急了也好,讓他真箇兒打死自己,也省得在世間受罪。

    林錦樓只是冷笑,輕而易舉將香蘭制服,心中的戾氣和暴躁已翻江倒海。他知道香蘭不願意跟著他,她留在他身邊只是迫不得已,想要償還他救她幾遭的恩情,今天她說宋柯什麼,「從未挾恩要我如何」,哦,是了,他就是那挾恩的人,宋柯是她的心頭好,是個光明磊落的翩翩君子,他在她心裡就是個以恩情要挾她的混蛋,他林錦樓什麼時候這樣狼狽窩囊過,他在外面也是響噹噹一方呼風喚雨的豪強,偏這個女人無論他對她怎樣好,甚至求醫問藥的想讓她誕下子嗣,她還是對他不屑一顧,他想把這女人掐死,一了百了,可他卻偏偏下不去手,一把將香蘭推到一旁。

    香蘭忍不住一陣噁心,腳一滑撲倒在地上,手將將按在那一地的碎茗碗瓷片上,血登時就冒出來,香蘭疼得一激靈,忍不住呻吟出聲。林錦樓一見血,立時上前一把將香蘭揪起來,他恨聲罵道:「他媽的!」忙將傷著的那隻手舉高,扭頭向外喊道:「人呢?打清水過來!」

    小鵑正在門口守著呢,趕忙又重新打了水進來,將香蘭掌心的碎片盡數用簪子挑出去,用清水沖了。因他是行伍中人,身邊常備跌打損傷等藥物,比外頭尋常的高明不知多少倍,當下幫香蘭敷上,問魯家要了乾淨的棉布帶子把傷處裹了。

    香蘭疼得臉色發白,卻咬著嘴唇沒吭一聲,酒意也醒了大半,只含著淚坐在床上。

    林錦樓看著香蘭冷哼,繃著臉道:「見血了老實了?這下酒醒了?還作死麼?」

    香蘭閉上眼睛裝睡。

    林錦樓連聲冷笑,起身道:「行,你長能耐了,敢給爺臉子看。」起身到一旁將髒污的衣裳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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