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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正此時,杜賓踹門進來,見這情形不由怔了,上前一把抓住杜賓,將他揪起來,「噗噗」兩劍扎進去,杜賓便不能動,倒在血泊當中。

    香蘭已是嚇壞了,渾身抖成篩糠一般,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杜賓見她身上的衣服將要撕碎,露出粉藍的肚兜兒,喉頭微咽,上前便去拉她,香蘭嚇得連聲尖叫。杜賓皺眉,上前便給了一巴掌道:「鬼叫什麼!再叫也殺了你!」

    香蘭嚇得閉了嘴,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杜賓一把抓住她,先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只覺軟糯銷魂,暗恨此處不是好地方,低頭找繩子便要將她綁了帶走。

    香蘭眼珠兒四處一溜,只見炕上放著一個獸頭瓷枕,咬牙暗想:「此番寧肯玉石俱焚,也決計不能再落入賊人之手。」想到此處,一把抄起炕上的瓷枕狠命往杜賓頭上一砸,正砸在杜賓腦門上,他疼得「哎」一聲,不由鬆了手。香蘭拿著枕頭,連滾帶爬抖著下了炕。

    杜賓恨透了,一摸腦門居然滿手的血,他一手捂著腦袋一手去抓香蘭,香蘭躲閃不及,讓他一把抓住頭髮,正往回拖,卻聽外頭驟然一陣比方才動靜還大的喧譁,緊接著一陣「咚咚咚」腳步,門「嘩啦」一聲撞開,有人嚷嚷道:「哎喲哎喲,快給小爺我好生的搜,一個人都別放過,全給爺抓起來!」

    闖進屋一瞧屋裡這陣勢,不由大吃一驚,又見地上血泊里倒著個人,立時目瞪口歪。他素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緩過神來一邊往後退,一邊起鬨架秧子似的大聲喊道:「找著了!找著了!快來人啊!哥!哥!有人欺負香蘭嘿!」

    說著退到門外,正逢那周氏尋著春燕,正與她在隔壁屋中廝打出來,林錦亭一退正撞上周氏,那母老虎以為林錦亭是來護著春燕的,心下惱怒,上前撓了林錦亭一把,又命道:「給我揍他!」林錦亭何曾吃過這個虧,「哎喲」一聲,再一摸,脖子上已掉了一層皮,火辣辣的疼,又見果真有人要過來揍他,不由惱羞成怒,跳著腳道:「賤人,操你奶奶的,竟敢打你祖宗!來人,快給我打!」說著自己也露胳膊挽袖子衝上前掐架。

    更有那些嫖客,從屋中出來瞧熱鬧,或大笑,或議論,還有躍躍欲試上前干架的,一個個興奮莫名。

    院中登時大亂。

    卻說林錦亭吼完那一嗓子退出去,杜賓一手打飛了香蘭手裡的枕頭,正此時,香蘭在淚眼中只瞧見屋內呼啦啦湧入一群人,正中正簇擁著林錦樓,只見目光冷冷的,仿佛兩支毒箭,神色冷峻平靜,僵著那臉,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封雪山。

    香蘭說不清自己心底里是覺著自己得救了還是一股莫名的失望,她害怕杜賓,卻也怕林錦樓,如今他兩隻眼裡都是戾氣,比上次要掐死自己時還要可怕。

    杜賓卻已是傻了眼,他腦子嗡嗡得厲害,勉強保持一點清明,便要拉香蘭做人質,伸手去摸炕上的劍,正在這個當兒,林錦樓忽然發難,一個箭步搶上前,喝了一聲:「留下命來!」一拳搗上去,「喀嚓」一聲,杜賓的面骨面折了。

    香蘭嚇得在牆角縮成一團兒。

    那杜賓也有幾分身手,揮胳膊便要抵擋,林錦樓早已大怒,提著他那手臂,用力一掰,生生將那胳膊在關節處扭斷,疼得杜賓一聲慘叫。

    林錦樓容色平靜,可他早已氣壞了,直氣得頭都暈了一暈,他萬沒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找著香蘭,只見她一身衣裳將要被撕爛了,披頭散髮,臉上還有幾個碩大的巴掌印兒,一張白玉樣的小臉兒都腫了起來,林錦樓一想便知方才將要出什麼事,惱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額上的青筋都要蹦出來。他對跟來的屬下道:「都給我出去!把門把嚴了!」言罷揮手便搗,他一身功夫乃幾任名師教出,一雙拳剛硬似鐵,尤其他怒火狂熾,抓著哪兒打哪兒。杜賓先前還欲抵抗,可先前已挨了香蘭一枕頭,就已經有些不辨東西,被林錦樓三拳打下去,杜賓便滿臉是血,無聲無息的暈死過去。

    香蘭已經嚇呆了,林錦樓出拳又快又狠,臉上神色陰毒,拳到之處便可聽見骨頭「咔咔」的脆裂聲,卻仍給杜賓留半口氣兒,讓他活活疼死。

    此時林錦亭在門外頭高喊道:「哥,打夠了沒?弟弟給您沏杯茶,您喝一口潤潤喉再打?」

    林錦樓方才停了手,不耐煩的直起身子,又變成那一派從容優雅的林家公子,對香蘭道:「就是這小子把你弄成這樣兒的?地上躺這位是怎麼回事?」

    香蘭渾身哆嗦,淌著淚兒說不出話,仿佛被大貓按在手掌心兒里的小耗子,形容甚是可憐。

    林錦樓愈發惱恨,將香蘭拎起來怒道:「叫你跑!叫你跑!遭這個罪是你自己個兒活該!」

    香蘭可憐兮兮的抹眼淚兒,眼淚嘩嘩掉下來。

    只聽門口又有人悠悠道:「行了,人既然找著了,你也消消火,趕緊的帶了去罷。」這聲音聽了耳生,不知是誰。

    林錦樓深吸一口氣,滿腔的怒意往下壓了壓,他一鬆手,香蘭又癱倒在地上,他嗤笑一聲道:「瞧你這點出息,就這個膽子還敢自己長腿兒跑了!」香蘭生怕林錦樓打她,低著頭大氣兒都不敢出。這廂林錦樓已脫下身上穿的鶴氅,又把香蘭拎起來,從頭到腳那麼一圍,包得密不透風,一彎腰便將人整個兒扛了出去。

    院子裡一團亂糟糟的,林錦樓虎步龍行,扛著香蘭來到外頭,不知誰已趕來一輛馬車,林錦樓將香蘭便扔在馬車裡,一把放了車簾。那人又踱步過來道:「怎麼著,鷹揚,找著你表妹了?」鷹揚是林錦樓的字。

    「找著了,我先走了,這事兒你幫忙料理料理。」

    「放心,放心。」

    林錦樓又惱得深深吐一口氣,那人又笑道:「鷹揚,你平日裡不是挺憐香惜玉的麼,別罵人家了,多哄哄。」

    林錦樓咬牙切齒道:「真他媽是冤孽,就數她能添亂,如今更長了精了!」語氣又軟下來些,道:「這事虧得你,回頭我再謝你。」

    那人笑道:「都要成姻親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原來此人正是永昌侯袁紹仁。

    林錦樓道:「趕明兒個你來我那兒,我讓裡頭那死丫頭片子親自給你敬酒。」一矮身上了馬車。

    香蘭已經掙扎著坐起來,受驚的小兔兒一樣縮在角落裡,林錦樓也不瞧她,只鐵青著一張臉。

    第220章 生病

    香蘭驚魂未定,偷眼望去,只見林錦樓臉上罩著一層萬年寒霜,帶著陰毒猙獰之色,直著脖子,胸口用力起伏,仿佛想把滿腔的惡氣強行壓下去,可兩拳緊緊握著,竟然微微打顫。

    香蘭愈發往角落裡縮,心裡七上八下,什麼主意都拿不出,腦袋昏沉沉的,搞不清林錦樓怎麼如同天降神兵忽然出現。她這一遭連驚帶嚇,整個人都好似一塊僵直的木頭,身上卻忍不住發抖,臉上冰涼涼全是淚。

    林錦樓咬著牙關,梗著脖子把臉扭到一旁,連眼風都不掃香蘭,生怕自己瞧她一眼,兩肋的暴怒便要從嗓子裡噴出來,還夾雜著些他自己也說不清的苦澀,這滋味更讓人難以忍受,仿佛在熱火上澆了一瓢油,嘶拉拉的扯他的心肺。

    車裡靜悄悄的,只有車輪子吱吱呀呀聲。

    馬車行了不多時便停了,而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馬車便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停住,有人隔著車帘子恭敬道:「大爺,到了。」

    林錦樓慢慢吐出一口氣,撩開帘子下了車,又轉過身,一手掀著簾兒兩眼盯著香蘭。香蘭被那目光盯得渾身冰涼,她手腳還是癱軟的,乖乖的垂著頭,慢慢爬過來。林錦樓冷著臉伸手抓住她,把她拉過來,拽了拽裹在她身上的大氅,胡亂將她腦袋蒙住,把人抱了出來。

    待進了屋,邁過明堂,走到內室,方才將香蘭放了下來。

    香蘭兩腳一著地,便慌忙將臉兒露出。只見這是一間臥室,陳設簡單,雖不及知春館奢華豪艷,玩器家具也皆是不俗之物。她顧不得細看,生怕林錦樓同她算帳,低著頭悄悄溜到門邊,貼著牆根兒站著眼睛只盯著地板瞧。

    林錦樓見她一副小耗子見了貓的模樣,怒氣反倒消散些,心裡還是恨恨的,口內冷冷道:「瞧你這副蠢德行,活該到窯子裡賣肉,要不是你救了太太,爺瞎了眼也不把你弄出來!」

    香蘭微微瑟縮了下,一串淚珠兒滴下來,打濕了拖在地上的大氅衣擺。

    林錦樓只覺胸悶氣短,惡聲惡氣道:「哭什麼哭!你還有臉哭!」一甩手便往裡頭走,一手扯著自己衣襟,鬆了松中衣領口,他也不想罵她,可想到她自己跑了,又差點毀了清白,見她這副渾身狼狽的模樣兒他就忍不住。可他罵完,卻見香蘭更害怕,若不是站著,恐怕便要縮成小小的一團兒了。林錦樓閉著眼攥了攥拳,又長長吐一口氣。

    此處是林錦樓在揚州置的宅子,只買了兩個小丫鬟,兩個婆子和兩個小廝,另有個看院子的老頭兒。那兩個小丫鬟見主人回來,本想去伺候,但見林錦樓怒氣沖沖的扛著個人進來,便全都縮著不敢觸霉頭。這廂見林錦樓從臥室里走出來,便只得硬著頭皮上前,獻茶擺果子等。

    林錦樓道:「去多燒些洗澡水來。問吉祥要那個壓驚的方子,熬成汁水送進來。」丫鬟們應了。

    林錦樓坐在外面椅上喝了一盞茶,待心緒平穩,方才又折回屋。只見香蘭抱著膝蜷在牆根兒,他的衣裳她穿起來太大,她腦袋上還蒙著,像個蠶繭兒,仿佛一心一意與世隔絕。林錦樓立著眉,兩步上前把香蘭拽起來道:「你坐地上幹什麼?是不是打量自己要是凍出病,爺就不治你罪了?啊?」卻正對上香蘭驚恐的眼神,她慌慌張張的躲,一隻手抬起來要護住頭臉。

    林錦樓一怔,不知怎麼回事,心一下就軟了,瞪著她不說話。

    香蘭只見林錦樓目光閃爍,看他還是惱怒的模樣,心裡發憷,她如今方才知道林錦樓怒髮衝冠到底是什麼模樣,往日裡他待自己那些陰狠對比來看簡直都成了聖人。這般算來,依著這廝的性子,他待自己簡直是很不錯,下手不知留了多少情。他一拳就砸扁了杜賓的半邊臉,想到那「咔嚓咔嚓」的骨碎聲,香蘭仍覺頭皮發麻,只怕林霸王震怒之下也將自己打了。

    香蘭頭痛欲裂,身上一陣陣發冷,噁心欲吐,昏昏沉沉啞著聲兒道:「求大爺念在我曾救過太太,別責打我……」

    林錦樓看她滿頭散亂青絲下的紅腫面龐,又隱見她大氅之下衣衫零碎,心裡那股子怒恨又竄出來,咬牙道:「爺打你?你掰著手指頭算算爺打過你幾回?你現在渾身上下哪一處傷是爺打的?合著爺在你心裡永遠落不了好兒,只會打你是罷?那爺就揍你一頓,別白擔了這個惡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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