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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卻聽門口龜奴低聲道:「錢大爺,今兒個燕兒姑娘不能伺候您了,屋裡留了客了。」

    錢文澤聽了不由一陣惱,指著龜奴鼻子罵道:「放你娘的屁!爺不是說今兒晚上把她單留下來伺候我?怎就包宿出去了?」

    龜奴賠笑著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眼瞧著都宵禁了您還沒來,這不是……這不是以為您不來了麼……」

    錢文澤勃然大怒,踹了龜奴個窩心腳,罵道:「龜孫子!平日裡花言巧語的,原來全是跟我抖機靈呢!」說著便叫罵起來,又咚咚拍門。

    杜賓弄得心煩意亂,林錦樓積威甚重,勢力極大,雖說他如今已逃出金陵,可到底如驚弓之鳥,林錦樓已讓黑白兩道的人都緝拿他,好幾遭他都險些被抓到,便愈發小心翼翼,一點事都不願惹,如今聽錢文澤叫罵,便起身穿衣裳打算離去,可一想到外頭已經宵禁,似乎也無處可去,若碰上官兵便愈發麻煩了,不由又是一陣煩惱,暗悔自個兒來到此處。

    此時鴇母到了,對錢文澤道:「錢大爺今兒晚上是吃多了酒,到這兒出酒瘋了。燕兒是我閨女,一天到晚頭油脂粉錢,首飾衣裳錢,這白花花的銀子都從哪兒來?何況這就是賣俏做的營生,燕兒能唱會畫,原也是大家出身,整個倚翠閣的門庭還指望她支撐呢!錢大爺要中意她,使銀子贖了去,保管天天晚上你摟著睡,也沒半個人敢管。」

    這話說得錢文澤又臊又惱,酒也醒了三分,冷笑道:「好,好,好,禿嘴的囚囊,過河拆橋的貨色,不是用著我,哄我掏銀子的時候了?你錢大爺什麼天姿國色沒見過?」他想說趙月嬋顯弄自己,可他到底是聰明人,生生忍住了,只撇嘴道:「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你這裡的姑娘捆一塊兒都不如顯勝庵帶髮修行的小姑子,生得天仙一般人物兒,還會畫一手好畫兒,燕兒房裡掛著的那幅畫兒便是她描的,甭說你吹噓燕兒能歌會畫,就算揚州八艷里最擅畫的梅君,在她跟前兒也就算個屁。等過些時日,我將她弄到手,你才知道我的手段。」

    龜奴在一旁打圓場道:「小的們自然不如您見多識廣了,今兒小的處理不周慢待了爺,不如讓麗姐兒來伺候您?麗姐兒前些天還念叨您來著,回頭送您一罈子上好的佳釀,保管您舒舒服服的……」聲音漸悄,漸漸不可聞。想來是將錢文澤哄走了。

    錢文澤心裡憋一口氣,可麗姐兒縱比不上春燕,卻也有些風情,又聽龜奴要送酒,方才罵罵咧咧跟著去了。

    方才那番話卻讓杜賓聽入了耳。他自見過香蘭便好似中了邪似的,心裡頭久久不能忘,仿佛揣了一團火,方才他跟那jì女在一處廝混,滿腦子全是香蘭的臉兒。他知道香蘭曾在寺廟做過寄名弟子,又擅畫,鬼使神差般的下了床,點亮床邊的蠟燭,擎著站在牆邊一看,見上面果然掛著一幅畫,畫得正是楊貴妃,香肩半露,倒在榻上酣夢正甜,與這jì院的靡靡之音甚是相合,卻瞧不出低俗來。再一瞧落款,只是一方篆體「蘭」字的印章,杜賓的心瞬間大動。

    第二天一早,杜賓便到顯勝庵去,卻不曾見到香蘭,耐著性子又守了一日,終於見到一個戴著兜帽兒的女孩兒從後門出來,手中提了一捆柴,那身段形容和帽兒下露出的下巴都同香蘭酷肖。杜賓心頭一喜,暗想:「這才是老天爺送來的姻緣,合該她是我的,千里迢迢的仍能撞見嬌色,這是給我牽紅線呢!倘若這一遭不將她帶走,都對不起這註定的緣分。」

    心中暗想:「這顯勝庵並非孤庵,有些名氣,庵中也有男人料理,只怕不好欺負,不如探得她住處,先在藏在房頭,三更半夜虜了她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倒是一條好計。」他本就有些武藝,當下悄悄溜進去,探了香蘭住所,悄悄躲了起來。

    等到夜裡,香蘭又畫了一回,方才放下筆安睡,因思慮日後前程,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穩,正似夢非夢時候,忽聽門「吱呀呀」有細微的聲響,不由大吃一驚,還等不及坐起來,便覺口鼻間一陣沖鼻的香甜,頭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話說杜賓將香蘭面龐邊的碎發撥開,借著月色一瞧,只見面前一張面孔美如蘭,不是香蘭又是誰,不由大喜,不敢再久留,將她綁了手腳又封上嘴,用被單裹了捆在背上,外頭牆上早有他留的一段繩子,翻牆越貨,手腳利落的溜了。

    杜賓早已謀劃好,著香蘭便到了倚翠閣。原來那倚翠閣後有一溜兒罩房,住著都是年老珠黃的娼jì,杜賓找了一個叫紅姑的,給了她五百錢銀子,讓她晚上將屋子空了。紅姑沒有不應的,當下拿了錢便把門鑰匙給了杜賓。

    杜賓便把香蘭安置在內,剛把她放在炕上,忽聽門口一陣叫嚷大罵,有女子驚叫道:「大事不妙了!官兵來了!」杜賓心裡有鬼,登時大吃一驚,忙不迭拿起手中刀劍出了門,慌忙躲藏起來。

    香蘭方才便迷迷糊糊的,此時已漸漸清醒,只見自己手腳被捆綁著,嘴裡堵了一團東西,登時大驚,不由死命掙扎卻也不能坐起。

    正在這時,門「咣當」一聲開了,香蘭忙側過臉兒去看,卻見是春燕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又連忙將門關上,外頭不斷傳來摔砸叫罵之聲,春燕臉色煞白,捂著胸口道:「那母夜叉,真真兒嚇死了我,幸虧我跑得快些。」

    原來前天晚上錢文澤來尋春燕不成,反被鴇母數落,自覺折了顏面,不由懷恨在心,心說不教訓一番難消我心頭之氣。錢文澤知道這些日子春燕將州府的陸判官迷住了,那陸判官之妻乃是百戶之女周氏,性情十分彪悍,常做河東獅。陸判官在她跟前大氣兒不出一口,家裡的丫鬟不敢多看一眼,便到外頭尋樂子,先前迷戀過一個jì女韓桂姐兒。周氏知道了,二話不說,帶著人直接殺到jì院一通亂砸,把那韓桂姐兒扔進了茅坑。

    錢文澤同陸判官府上的一個當差的媳婦兒相好,便將這事透了出去,果然那周氏竟點了她爹手下的兵將,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衝進倚翠閣便一通亂砸。錢文澤揣著手站在大廳里瞧熱鬧,見鴇母和龜奴跪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的模樣,心中不由大樂,拿起個小酒罈子便一通猛灌,心裡頭如同六月天吃了涼西瓜那般舒慡。

    春燕正在樓上陪陸判官吃酒,這廂陸判官聽說他老婆來了,當下嚇得兩腿發軟,「跐溜」一下便藏到了床底下,春燕也知這凶婦惡名,不由大驚失色,從小樓梯急匆匆跑下來,躲到後院,見紅姑住的那屋子虛掩著,便沖了進來。

    香蘭一見是春燕,不由掙扎愈發厲害了,口中「嗚嗚」作響。

    春燕駭了一跳,小心翼翼挪了過去,盯著香蘭看了半晌,只覺面熟,卻不知在哪裡見過,自言自語道:「你是哪兒來的?你是媽媽新買來的姑娘?可,可也不該放這兒呀……」見香蘭不停落淚,眼中哀求之意甚濃,便將她口中的塞的布取了出來。

    香蘭急喘兩口氣道:「春燕,春燕你快救一救我!」

    「春燕」這個名兒已早就沒人叫過,春燕不由面色大變,道:「你認得我?」

    香蘭道:「怎麼不認得,我是陳香蘭,原同你們家是鄰居。」

    春燕盯著香蘭看了一回,方才恍然大悟道:「哦哦,原,原來是你……」說完不知是什麼神色,似是傷感,似是憤懣,又似是幸災樂禍,道:「怎麼,你也被林家賣到這兒了?」

    香蘭忙道:「不是,我是被歹人抓來的。方才有人進了我房間,用悶香一迷,我便不知所以,再一醒便到了這兒。」說完又哀求道:「春燕,求你給我松鬆綁罷。」

    春燕冷笑道:「我為何幫你?我又憑什麼信你?」

    香蘭一怔,略一想,眼中恢復清明,道:「春燕,你若給我鬆開手上的繩兒,我便給你五十兩銀子。」

    春燕只道香蘭是被拐子拐來賣的,冷笑,拍了拍香蘭的臉道,「你哄我呢,這兒是窯子,你身上若有銀子,早就讓媽媽給拿走了,還輪得到你給我五十兩?哼!」

    第219章 紛亂

    香蘭忙道:「我絕不騙你,你只鬆開我手上的繩兒,我就拿給你,我腳上還綁著,能跑到哪兒去?」

    春燕聽了暗想:「五十兩不是小數,我賺的銀子大多讓那老虔婆拿了去,倘若她真有五十兩,我不妨收著,圖謀日後也好有個傍身。」口中道:「倘若你騙我,便有你好受的。」說著便將香蘭鬆了綁。

    香蘭鬆一口氣,揉了揉手腕,果真從裡衣里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到春燕手中。趁春燕喜得看銀票的當兒,小心翼翼挪著要下床。

    春燕哼著小曲兒將那銀票塞進懷裡,見香蘭這幅模樣,想到自己當初來這勾欄時的情形,不由嘆了口氣,將腳上一雙鞋脫下來遞與香蘭道:「我今兒也算心情好,難得積德行善,這雙鞋與你穿罷,我方才去看,後院未曾上鎖,倘若你是拐來的,便逃去罷。」

    香蘭又是一怔,不由道:「你為何不走?」

    春燕冷笑道:「我能往哪兒去?不如趁青春年少多撈些銀子,日後運氣好從良,找個殷實點的人家作妾,在麼也跟媽媽似的開個窯子,存些梯己銀錢罷了。」支起耳朵聽聽外面動靜,又小心翼翼把門推開一道fèng兒,聽外頭忽然靜了,便道:「那母夜叉恐是走了,怪了,方才還熱火朝天的。」便推門而出。

    香蘭也想走,但因方才一直用繩綁著,兩腿發麻發酸,竟不能行走。這時錢文澤已喝得醉醺醺,前頭母老虎發威,非要鴇母交出春燕,錢文澤跟春燕到底相好一場,也不忍心瞧她倒霉,便特來後頭尋她報個信兒。

    聽人說方才春燕跑進了紅姑的屋子,錢文澤便推門進來了。睜著醉眼一瞧,只見有個好生貌美的女孩兒披頭散髮的站在炕邊,正是與他有一面之緣的那個小姑子,不由目瞪口呆。

    香蘭也駭了一跳,手腳瞬間一涼,還沒等她明白過來,錢文澤已衝上前,口中嚷道:「好妹妹,莫非我是做夢,你怎的來了!」說著上前便摟,湊上嘴去親,手上去撕扯她衣裳。

    香蘭大驚,拼命躲閃掙扎,見眼前那張飽是yín欲的面孔,驚嚇得無以復加,連抓帶踹,張口便咬在錢文澤脖子上。錢文澤正饞得不行,被香蘭這一咬「嗷」一聲慘叫,一把扯住香蘭頭髮,伸手便是一掌。怒罵道:「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把香蘭壓到炕上便要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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