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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汀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也太不容易。只是這衣裳料子不歸我管,我倒知道庫房裡有匹舊的大毛料子,剩不多了,好歹能裁件褂子。還有一匹綢,串了顏色,所以白白放著,我給你扯些,好歹回去還能做雙鞋罷了。」

    鸚哥連忙點頭。

    汀蘭道:「這事不准說出去,敢說出去我也得吃瓜落!你先回去,待會兒我悄悄給你送過去便是了。」

    鸚哥忙道:「不說不說,打死都不說。」不由千恩萬謝的去了。

    汀蘭轉身回去,沒料到香蘭竟站在拐角處,不由嚇了一跳,拍著胸口道:「你怎麼在這兒,嚇死我了。」

    香蘭笑道:「我偷看你做好事來著。」

    汀蘭又嘆氣道:「唉,鸚哥跟我都是家生子,拐彎抹角的沾親帶故,我們又是進府的,比旁人就親厚些。說起來也辛酸,鸚哥原就身子不好,自從掉了孩子,便愈發添了病了,大爺也知她的身子骨不好,便不再往她那兒去。鸚哥她爹原先是個管事,又得了癆病,家裡只剩個傻兒子和一個才十歲的小子,眼見算是完了,底下那群人全都是聞風而動,逢高踩低,鸚哥的日子不好過,在府里吃藥都供不上,還要惦記家裡……我這也是好歹幫些罷了。」

    這一番話卻觸動了香蘭的心事,低頭想了一回便對汀蘭道:「你隨我來。」

    二人到了臥室,屋中正巧無人。香蘭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二十兩散碎銀子,又找出一件新的夾襖,交給汀蘭道:「好姐姐,這東西你替我交給鸚哥。我同她不熟,這東西貿貿然給她反倒不好。」

    汀蘭嚇了一跳,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香蘭道:「我爹當初也險些命喪監牢之中,與鸚哥的焦慮之情該是一樣的,難得她是個孝女,這個事如何都要幫一幫,略盡些綿薄之力。我信得過姐姐人品,這事便勞煩你幫我送過去罷。或者你別同她說這東西是我送的,免得她再多想。」

    汀蘭一時怔住,半晌才道:「好香蘭,你這般,我都不知該怎麼說了,我先替鸚哥好好謝一謝你。」說完便深深的福了一福,拿著東西去了,暫且不提。

    卻說那崔道姑先從鸚哥房裡坐了一回出來,一扭身又轉到鸞兒房裡去了。二人見過,鸞兒命寸心倒熱茶來,又抓新鮮果子給崔道姑嘗鮮。崔道姑嘴裡咂著蜜餞兒,只見鸞兒頭髮散亂,臉兒上也沒用脂粉,黃黃的,帶了憔悴減損之色,不由驚道:「哎喲喲,上次見姑娘時,姑娘還是春花秋月一樣的好容色,老身只道是天底下難尋的大美人兒,怎個把月不見,就清減成這樣了!」

    第175章 攛掇

    鸞兒嘆了口氣道:「前幾日病了一場,如今剛好些,只是精神不濟,嘴裡也沒個味道。」

    崔道姑連聲嘆氣,雙眼微閉,口中念念有詞,比出劍指,從袖中掏出一卷黃紙錢,在鸞兒腦袋上繞了兩個圈兒,拿到外頭焚化,再進屋裡道:「方才給姑娘祛了祛晦氣和病氣,睡一覺便好了。姑娘這也是流年不利,有災星照命,這才身子骨虛弱,且犯了小人,有口舌之爭,上半年還有幾步好運,到下半年事事不順心隨意,易有無妄之災。」

    這一番句句點到鸞兒心裡,忙忙點頭道:「就是這樣,果然是女神仙!」

    崔道姑又嘆一聲道:「幸虧姑娘是個福大命貴之人,方才守得住,要在別人身上,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鸞兒身子微傾,急切道:「那神仙說說,這有什麼化解之道麼?」

    崔道姑在炕上盤了腿道:「這也沒什麼難的,這兩日道觀里做場法事,專門是除妖送祟的,姑娘捐些香油錢,功德加倍,災星自然退去,吉星自然高照,福祿壽喜就全隨著來了。」

    鸞兒道:「這香油錢是多少?我一定要捐的。」

    崔道姑道:「二兩銀子不嫌多,一文銅板不嫌少,全看姑娘的意思,不過捐一兩銀子以上,是要寫功德牌記名兒焚化,晚上我也要做法,跟王母娘娘的侍女遞話兒上報的。」

    鸞兒想了想道:「最近我身邊兒小人當道,忒不太平,還是多舍些,還求神仙向天人們多說些好話。」說罷命寸心拿鑰匙來,打開炕頭箱子的鎖,從箱底摸出一隻錦囊,從中摸出一塊二兩的碎銀,交給崔道姑。崔道姑忙道:「無量佛,姑娘大仁大義了!」

    鸞兒嘆了口氣道:「不過是花幾兩銀子罷了,這點子還拿得起,若是做這一場法事,真讓我災消難滿,也是我的造化了。」

    崔道姑笑道:「姑娘說這個話做什麼,眼見樓大爺年紀輕輕就是三品官兒了,將來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姑娘是妥妥的貴人命,將來再得個貴子,一輩子的福是享不盡的。」

    鸞兒嗤笑一聲,道:「什麼貴人命,我如今就是個秋後的蒲扇,任人作踐。大爺看重畫眉也就罷了,她好歹是大爺上峰送來的,多少有臉面,老爹和哥哥都是官身,抬舉她當個姨娘也不為過。就是……」說到這裡覺得不對,立時閉了嘴。

    崔道姑是個聰明人,察言觀色道:「姑娘是瞧不慣香蘭?」

    鸞兒本不想再說,但崔道姑問起來,心裡的憤懣便收不住了,冷笑一聲道:「除了她還有誰,人家可是地道的仙女兒,自從大爺得了這一位,別人都看得跟糞土似的。不過臉蛋兒俏些,形容縮手縮腳,小家子爛氣,哪一點上得了高台盤!」

    崔道姑道:「我看她也不像個好的。我聽說大爺納了新人兒,一來這院子就想先去拜訪的,沒料到小丫頭堵在門口都沒讓進,甭說一口熱茶了,連臉面都不曾給我,我的如來佛祖玉皇大帝,除了太太,還沒有這麼大架子的呢!」

    鸞兒哼一聲道:「可不是,大爺糊塗了,竟看上她。」

    崔道姑道:「有道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以色事人沒有長久的,過些日子,大爺新鮮頭一過,就會想起姑娘的好了。」

    鸞兒長嘆一聲道:「也就只能如此了,否則還能怎麼樣呢。」

    崔道姑道:「姑娘何必唉聲嘆氣的,不是還有書染姑娘,她在大爺跟前得臉,最是說得上話的。」

    鸞兒火氣又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就她?我前幾日病,她不過就來看了一回,又打發人送來點東西。見那小妖精得人意兒,上趕著巴結去了,哪裡還想到我!」

    崔道姑冷笑:「我瞧書染也是,你是她親堂妹,她該事事處處為你打算,但凡她肯多盡一分心力,也不至於讓那小妖精張狂成這個模樣。話說回來,既然姑娘少個臂膀,就該事事為自己謀劃,哪有任人宰割的道理?這種事,自己再不爭一爭,日後還怎麼出頭呢!」

    鸞兒道:「我是想爭,只是力不從心,哪有這麼好謀劃的。不知這樣的事,菩薩神仙管不管了?趕明兒個仙姑替我多求幾回,靈驗了我重重謝你。」

    崔道姑嗤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姑娘自己都不謀,讓老天爺怎麼幫你呢。我看姑娘是個聰明的,八字又金貴,為人又颯利,存了心想結交幫襯一把,姑娘是久在內宅裡頭不知道,外頭多少貴人,都是老身行走陰陽兩界,把前途疏通順暢的。姑娘要是自己不爭氣,老身也沒辦法了。」

    鸞兒一聽這話有譜兒,不由怦然心動,忙親手給崔道姑添滿了茶,道:「仙姑走南闖北,也進過不少大戶人家,定是有經歷有眼界的。我跟仙姑素來投緣,說話都能說到一處去,如今遇到這樣難的事,還求仙姑教我。」

    崔道姑道:「『教』這個字不敢當,只是看姑娘白受窩囊氣心裡頭不平罷了。只是幫姑娘一回,也是費心熬力的……興許還要折損我十年道行,五年陽壽哩!」

    鸞兒笑道:「仙姑若是為我盡心力,我自然不會虧待你。等我當了姨奶奶,再生了兒子,日後林家偌大家業怎也要有我們母子一份兒,萬萬忘不了仙姑的好處,記一輩子的,就算現在,也虧待不了您。」說著又打開箱子,從裡頭拿出一個紅綢子裹著的包,打開一瞧,只見是一副金鑲紅珊瑚的耳墜子,並一條珊瑚墜子的金項鍊,黃澄澄的直晃人眼目。

    鸞兒遞上去道:「這是大爺從外頭帶回來的,金陵都沒有的貨色,你看這珊瑚紅得跟血似的。這一套仙姑先拿去,還有件石青色的綢緞衣裳,我嫌顏色老了,一直沒穿,仙姑也拿去。另外還有十兩銀子,是大爺新賞下來的。仙姑拿去花差。只要是能把那小妖精趕出去,讓大爺對我回心轉意,仙姑再來,我加倍的謝。」

    崔道姑已伸手將首飾和銀子抓在手裡,一邊往袖子塞,一邊笑道:「姑娘是個慡快人,老身也明人不說暗話。這點子銀子,把那小妖精絕了容易,若是讓大爺回心轉意,只怕還……」

    鸞兒立時道:「這都好說。」又掏出幾根簪子,看箱底還有幾樣值錢的首飾,猶豫片刻,終於沒捨得,只將那些遞於崔道姑道:「只有這些值錢的,再沒有了。若仙姑真靈驗了,我傾家蕩產,回家裡湊錢,也把銀子都給你。」

    崔道姑咂著嘴不說話,半晌道:「這點銀子著實不夠,可我看姑娘也是個實心人,咱們娘倆兒是長久的交情,這樣,姑娘給我寫個欠條,也好日後有個憑證。」

    鸞兒道:「這也不錯。」當下要來筆墨紙硯,崔道姑刷刷點點寫完一張,念與鸞兒聽,鸞兒按了手印,崔道姑便將那紙收起來。摸出兩個包了布的包,遞給鸞兒道:「紅布的是回心轉意符,拿你和大爺一縷頭髮,打成一個結兒,跟這符放一起,壓在枕頭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包管見效。綠布的是絕命符,你也尋那小妖精一縷發,綁在紙人兒上頭,等下個月十五拿到沒人之處焚化了,等七七四十九天,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鸞兒吃了一嚇,道:「我,我只是想趕她走,可沒想弄死她。」

    崔道姑冷笑道:「你可真是個傻的,她不死,怎能有你的出路?」

    鸞兒期期艾艾的不敢拿。

    崔道姑不耐煩道:「自古以來成大事的人哪有這樣優柔寡斷的,姑娘要不要,不要老身就拿走了。」

    鸞兒這才拿了,崔道姑又同鸞兒說了一回,方才告辭。又往畫眉屋裡去坐了片刻,這才告辭。

    卻說第二日,新官衣和玉帶便送了過來,林錦樓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知春館上下都鬆了一口氣。林家本養了小戲子,恰逢林錦樓升官,又學會了唱幾齣戲,林東綾、林東繡等本是悶慣了的,趁機要搭台子看戲,秦氏也滿口答應,下午,戲台子便在剪秋榭搭起來,內宅里的女眷們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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