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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寸心急忙勸道:「姑奶奶,少說兩句,好好歇著罷,只管養病就是了。」說著上前給鸞兒掖被角。
鸞兒瞪著寸心看。寸心有些怕,卻陪笑道:「姑娘做什麼?想喝水麼?」
鸞兒一把抓了寸心,劈頭蓋臉就打,口中罵道:「作死的小蹄子!誰讓你找畫眉問藥的,我是要死了?讓你巴巴的找那婆娘去。還是你怕我不死,打嘴現世的,讓那妖精過來給我添堵!打死你個沒眼色的爛蹄子!」
寸心又疼又委屈,不由哭起來。書染連忙拉開寸心,擋在她前頭,氣得數落道:「你平白的打她作甚!是你巴巴的支她去找治咳嗽的藥,她尋不著便來找我。這大晚上的,你讓我上哪兒給你弄藥去!因想著畫眉前一陣兒鬧咳嗽,我才讓寸心到她房裡討兩丸兒,誰想她竟自己過來了。」
鸞兒方知打錯了,可她又是嘴硬不肯認的,只不吭聲,把臉兒轉過去,合了眼躺著。
書染嘆了口氣,把寸心拉到外頭安慰,口中正細細勸慰著,卻瞧見林錦樓正站在廊下,心裡一驚,暗道:「大爺在這兒多久了?方才的話不知聽進去多少。」陪著笑迎上前道:「大爺回來了。」
林錦樓也不說話,看了書染一眼,轉身便走。
正此時,喜鵲正抱著盆出來潑水,瞧見林錦樓,忙回去告訴畫眉,畫眉立時從屋裡出來,喊了一聲:「大爺。」走上前滿面堆笑道:「大爺好些日子沒往我這兒來了,我這幾日得了一宗好東西,請大爺去看一看。」也不管林錦樓是否答應,便扯了他的胳膊往東廂拽。
這廂鸞兒在房裡已聽到書染叫「大爺」,連忙坐起來,也不顧頭暈目眩,一邊理頭髮一邊下床,趴在窗前一看,卻見林錦樓被畫眉扯了去,登時怒極攻心,剛要恨罵幾句,卻頭腦發昏,「哎喲」一聲軟在床上。
畫眉將林錦樓拽進屋,一疊聲吩咐喜鵲道:「快沏滾滾熱的茶來。大爺有兩身家常衣裳在這兒,快取出來。」說著將林錦樓拉到床前,請他坐,又柔聲問道:「大爺餓不餓?我這兒有幾樣糕點,都是大爺慣愛吃的口味。」
林錦樓半合著眼歪在床頭,半晌「嗯」了一聲。
畫眉忙不迭去準備,輕手輕腳走到門口,對喜鵲交代道:「把罩子裡的心字茉莉香換了,有海棠樣式的暖香,放兩顆進去。」喜鵲答應著去了。
畫眉走到妝檯前照了照,又重新補了些脂粉,唇上點了點胭脂,輕手輕腳走到林錦樓身邊坐下,伸手去解他衣上的扣兒,低聲道:「奴家伺候爺把外頭衣裳換了,穿家常的舒坦些。」
林錦樓仍閉著眼「嗯」一聲,隨畫眉擺布。
第170章 屏風
畫眉見林錦樓眉頭微蹙,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林錦樓翻臉不認人的閻王脾氣誰都知道,平日裡旁人若見他臉一沉,保管有多遠躲多遠,畫眉有些後悔自己急匆匆把這霸王拉進來,不知他在哪裡惹了閒氣,倘若自己一個伺候不好,邪火兒就該出在自己頭上了,但此刻只能強打精神,擰了一把熱毛巾,給林錦樓擦面。
林錦樓有些不悅。女人間的把戲他知道一二,不過懶得管,都是看他臉色過日子,橫豎還能翻了天?只是今天鸞兒倒是真讓他有些惱了。他是喜歡鸞兒嬌俏,那一把嗓子也實在難尋,有這兩樣好處在,驕橫些也沒什麼----美人脾氣壞些也是尋常事,他心情好了哄兩句,就當是個樂兒,心情不好就丟開,也礙不著什麼。只是鸞兒如今不但驕橫跋扈,愈發連規矩都沒了,披頭散髮在床上廝打小丫頭,讓他看著尤為生厭。他晾了鸞兒幾回,沒想到她還沒得了教訓,更變本加厲起來。
畫眉輕手輕腳的解開林錦樓的腰帶,將他外頭的袍子敞開,笑道:「大爺坐起來些,幫你換了衣裳好就寢了。」
林錦樓睜開眼,只見畫眉正坐在他身邊兒,披了一件水紅色縷金梅花刺繡的褂子,裡頭是白色軟緞的中衣,隱約露出一線大紅肚兜兒,頭髮已經披散下來,散在肩上,襯得一張臉兒愈發白淨,唇兒愈發嫣紅,眼睛水汪汪的,含情凝睇,那一點黑痣也透出十足冶艷來。正俯著身子,纖長的手指頭放在他胸前,微微含笑道:「大爺起來脫衣裳罷。」
林錦樓坐起來,一面讓畫眉伺候寬衣,一面問道:「方才你們在屋裡嚷什麼?」
畫眉一怔,知道林錦樓方才怕是聽見她跟鸞兒爭持了,便道:「也沒什麼,鸞兒妹妹病了,寸心找我討兩丸治咳嗽的藥,我放心不下,拿了四個梨,一個柑子託了一盤兒過去瞧瞧。誰知她倒不是犯咳嗽,是得了傷風。我因想著不對症的藥不能亂吃,何況她這病還帶沾染的,便說了兩句,誰想倒把她氣性鬥起來,沒白拌兩句嘴,如今我想起來還有些悔呢,她身子不舒坦,我又何必招她。」
林錦樓原本因畫眉方才說話酸氣,也有些不悅,但這會子聽她認錯,便稍稍好了些,心說這畫眉最大的好處就是有眼色,縱然也有些聰明過了頭,可知道分寸,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會討人喜歡,香蘭但凡有她一半兒就好了。
畫眉見林錦樓容色稍霽,便連忙命婆子抬進來一個炕桌,擺了一食盒酒菜,對林錦樓道:「雖說這夜了吃東西並非養生之道,可大爺這般辛苦,又鮮少往我這兒來,晚上用點酒菜再睡也應是不礙得罷?」
林錦樓笑道:「這話聽著可就有些酸氣了。」
畫眉嗔了他一眼道:「自從大爺有了房裡那仙女兒,倒是把我們姊妹都忘了。也別怪鸞兒妹妹肝火旺,急著罵人哩。」
喜鵲正在地上的小爐子上篩酒,聽這話暗道:「姨奶奶就是高明,明明自己不痛快,卻能把錯處不動聲色推到鸞兒頭上。」
林錦樓笑而不語。
畫眉見他不否認,也不像往常拿甜言蜜語的話兒來哄她,心裡頭泛酸,臉上卻不帶出一絲來,只撿了細面果子放在他面前小碟兒里。又把一盤燒鵝挪到自己跟前,親自淨了手,撕了腿子肉餵給林錦樓吃。
林錦樓吃了半盞酒,問道:「你方才拉爺進來,說有宗好東西給爺看,是什麼?」
畫眉笑模笑樣道:「好東西就在爺眼皮子底下呢,只是大爺見慣了好東西,不覺得好罷了。」說完名喜鵲退下,眼風往旁邊一掃。
林錦樓側臉一瞧,只見地上擺著一個孔雀屏風,小巧精緻,共有六扇,用螺鈿鑲嵌而成,並有寶石、碧玉、蜜蠟、琥珀、珍珠、硨磲、水晶、瑪瑙等物,錚光奪目,十分名貴。
林錦樓伸出手摸了摸,道:「這可是稀罕物兒,你哪兒來的。」
畫眉笑道:「這東西原先是個極顯赫人物手裡的,只是一朝變了天,就流落出來,三轉兩轉的,不知換過幾家的手,最後落到我哥哥手裡。這樣的寶貝他也不敢自己藏著玩,就讓我帶進府來了。」
林錦樓絕頂精明,半眯著眼似笑非笑道:「畫眉,你可是個精乖的猴兒,還跟我耍大刀,嗯?這東西一見就不凡,怎就到了你哥手裡?可別是惹了什麼禍了罷?」
畫眉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這東西原先是在個富商手裡的,後來他一死,子孫也都不是成器的,跟我哥哥吃酒耍錢時,把這寶貝輸給他了,哥哥把屏風送了我,我呢,心尖子上就大爺一個,就把它獻給爺了。」
林錦樓聽得分明,當下知道這玩意兒必是杜賓做了局才得手的,但是賭錢贏來,也算過了明路,又通過她妹妹帶進林家,暗贊這小子有心計。圍著屏風上下看了一遭,笑道:「你們這兄妹真是好一對兒小妖兒。」他本就有意提拔杜賓升個七品的副斷事,看著畫眉目光殷殷切切的,剛想提一句,又住了口,只吃酒不提。
畫眉知林錦樓這算收了,心裡鬆口氣,見林錦樓毫無表示,又不免失望,想到來之前杜賓同她道:「林錦樓哪裡是缺銀子的人,旁人要送,他還不一定收,可若是收下,即便嘴上不說,也是有意要提拔我了。」杜賓倘若有了好前程,她也便有了靠山和依仗。畫眉心中定了定,愈發溫順嫵媚,殷勤伺候。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畫眉見林錦樓臉上逐漸有了笑意,便也恣情起來,向林錦樓身上靠去。林錦樓已有時日未同畫眉親熱,見她嫵媚作態,心裡也有些火,便坐起身,捏了畫眉的下巴道:「說說,想怎麼伺候爺?」
畫眉咯咯笑了一聲,用袖子掩了口笑道:「大爺知道還問人家。」
林錦樓便將畫眉摟過來親了親臉兒,只聞得鼻端一股子香粉味兒,若是原先,他倒不放在心上,哪個女人臉上不用脂粉?只是香蘭是不愛塗脂抹粉的,一張臉兒滑嫩嬌軟,讓他愛不釋手,畫眉塗了層層脂粉的便覺出澀重。他盯著畫眉的臉兒看了片刻,只見她臉上畫了極濃的妝,遠看覺得美艷,近看卻覺得跟假臉似的,登時便有些興味索然。
第171章 夜訪(一)
林錦樓將畫眉推開,蹙著眉問道:「你臉上怎麼塗這麼些脂粉?」
畫眉一怔,堆了笑道:「尋常就愛用些脂粉,已經慣了,不用就不自在似的。」說著又靠上去,蘇胸半露,眼波嫵媚,一手將裙子解了,露出修長的玉腿,一手探到他衣裳里來回撫弄。
林錦樓受用,一手揉上畫眉的腰,可抬頭又瞧見她臉上濃艷的脂粉,怎麼瞧怎麼敗興,遂不耐煩的擺擺手:「去去,給爺洗了去。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臉上塗這麼些瞧著亂哄。」
畫眉卻坐在林錦樓腿上著沒動。
「嘖,讓你洗去,怎麼還坐著?快去快去,洗完了再過來伺候。」
畫眉只好慢吞吞站了起來,趿著繡鞋,一步一蹭著走到盆架子跟前,她身上穿得略微單薄,可手心裡竟全是冷汗。她是萬萬不願在林錦樓跟前卸妝的。她從開始留頭開始,便學會精容修飾,黛筆描眉,茉莉粉擦面,胭脂潤顏塗唇,對鏡子往往要畫上一個時辰。畫眉瞧著自個兒脂光粉艷的模樣比不化妝時出挑靚麗許多,那一層層香粉細白,將她臉上不盡如人意之處皆蓋了個乾淨,慢慢的,便不敢不塗脂粉就見人。同林錦樓一處時便愈發濃妝艷抹,從不敢洗臉,幸而他也多半晚上來,燭光黯淡也瞧不出什麼,卻不知為何今日突然問起來。
畫眉手伸到盆子裡,卻遲疑著不敢往臉上潑水。林錦樓是個養脂粉好顏色的風流種,倘若讓他瞧見她卸了妝的模樣,興許她就能因此失了寵。
她轉過身,強笑道:「這盆子裡的水涼了,我讓丫頭們換一盆去。不如咱們先吃酒菜,等夜了安歇了我再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