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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林長政氣壞了,命林錦樓跪在地上,抄起戒尺就去打,林錦樓梗著脖子道:「不過就是個賤人奴才,竟有這樣的狗膽欺負我娘,今兒沒捅死她算她便宜,倘若日後再滿嘴噴糞,小爺我給她大卸八塊,扔到池子裡餵魚!也讓那些長舌頭亂挑唆的都長長記性!」

    林長政氣得手直哆嗦,指著道:「反了,反了!她是你庶母!」

    林錦樓翻著白眼說:「她生的孩子是我手足,可一介奴才賤人,見了我得規規矩矩的鞠躬叫一聲『大爺』,怎麼就成了我的庶母,她也配?好大架子的奴才敢騎到我頭上,騎到我娘頭上,我不弄死她弄死誰?爹爹若因這樣的賤人奴才就遷怒於我,不顧父子之情,倒也不配做我爹!」

    林長政素是個端嚴持重的,萬沒料到自己會有這樣混不吝的兒子,登時氣個倒仰,舉著戒尺再打。正此時林昭祥來了,林錦樓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噌噌」跑到林昭祥跟前,抱著林昭祥的腰嚎道:「祖父祖父快來救我!我爹為了那個賤人要休我娘,還要打死我!」

    林長政聽林錦樓顛倒是非,氣得差點暈過去。林昭祥板起臉,「妻妾有別」等訓斥一番,見林錦樓身上帶著方才戒尺抽的血印,不由心疼,斥道:「樓哥兒才多大!禁得起你下死手?林家素來子嗣單薄,他可是家裡的長孫,你傷了他該如何!因為一個賤人挑唆就夫妻失和,連家都治不好,如何在外做官!」

    林長政垂著手聽訓,一錯眼的功夫,瞧見林錦樓站在林昭祥後頭跟他擠眉弄眼的做鬼臉,心臟差點發病。

    第二日,林錦樓乖乖去給尹姨娘認錯,只臨走時,趁人不備,對尹姨娘陰狠狠道:「賤人!再敢一回就真弄死你!」嚇得尹姨娘一場大病,見林錦樓都恨不得繞道而行。若是玩女人間的陰柔手段,尹姨娘自然無懼,可林錦樓上來便是要人命的,他是林家得寵的長子孫,真殺了她,林家也不能如何,她自己反而搭上一條小命兒,何苦來哉的!之後,尹姨娘又經秦氏幾道雷霆手段,便徹底老實下來,一絲念想全無了。

    林昭祥也因此事對林錦樓更看重,特意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此事林東綺聽秦氏說過好幾回,每次都道:「你大哥是天生這個性情,九歲才多大?就有殺人的膽色,幸而後來你祖父調教,才讓他性子收斂些,沒跑到偏處去。不是我誇嘴,樓哥兒遲早是個成大器的,你這個當妹妹的還少不得仰仗他呢。」

    現如今外頭那幾個不省心的吃了豹子膽,惹怒了這霸王,林東綺揉了揉太陽穴,免不了打個圓場,走出去道:「弟弟妹妹都知道錯了,甘心領罰,日後可再也不敢了。」又對那幾個小的說:「是不是呀?」

    林東繡忙帶頭道:「是是,知道錯了,知道錯了……」說著去拽林東綾,林東綾也別彆扭扭的認錯,林錦亭垂著頭不吭聲。

    第148章 相問

    林東綺又端了盞茶過去道:「大哥千萬別跟我們一般見識,都是猴兒,淘氣著呢。」

    林錦樓「啪」把茶碗往炕桌上一房,冷冷道:「我最後再說一遭,香蘭是我房裡人,你們最好日後都敬著她,倘若再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來,別怪我不留情。今兒不過是打奴才板子,下回直接揍你們幾個,大不了打完了我親自到祖父跟前兒領罰。今兒個的事,哥哥念你們還是年紀小不懂事,給你們留臉。」見三人低頭聳肩的模樣,又厲聲道:「都聽見了?!」

    亭、綾、繡嚇得一激靈,忙不迭的點頭。

    林錦樓哼了一聲:「知道還不快滾!」

    那幾人如獲大赦,起身便往外走。

    林錦樓道:「等等,小三兒別走,跟我過來。」

    林錦亭趕緊跟在林錦樓身後,進了臥室。林錦樓坐下道:「前陣子你跟我說韓光業的事,我斟酌幾日,眼下有個八品的把總缺兒,沒甚油水,倒有些俸祿可拿。」

    林錦亭忙道:「他自然樂意,如今謀個缺兒多難韓氏父子都是知曉的,韓光業大字都沒認全,不過有個機靈會辦事的腦子,一來就是八品的官兒,總該知足。」

    林錦樓輕笑一聲道:「他是機靈,知道走你的門路。」

    林錦亭道:「他央告我幾次,我也是纏不過了,看他可憐。他若是當不好差,大哥只管踢了他。」

    林錦樓道:「聽說你最近沒怎麼讀書,天天跟一群膏粱紈袴混在一處,倘若不想科考了,不如到我手底下捐個官兒,日後當個肥差要務的,也是個正經路數。」

    林錦亭搖頭道:「算了,讀書寫文章好歹還有些功底,舞槍弄棒的我一竅不通。祖父還指望我中舉呢。」

    林錦樓聽了這話笑了出來,道:「就你天天混吃等死的模樣兒,真能考個舉人,林家得開堂祭祖再給佛祖塑個金身去,祖父一歡喜也能多活二十年。」

    林錦亭耷拉著腦袋道:「我不是考上秀才了麼,當初奕飛在這兒,我也天天懸樑刺股,最近才懈怠,過了明兒,我就去書院接著念書去。」

    林錦樓道:「若不成就走走考官的路子,去年主考就是我爹的同年。」

    林錦亭搖搖頭道:「還是再試一回罷。」撩眼皮又看了林錦樓一眼,想再問香蘭的事,可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開口。

    林錦亭出門時,正看見書染站在院子裡,便上前道:「書染姐姐,忙著呢?」

    書染笑道:「我看鳳仙花開得好,掐幾朵包指甲去。」

    林錦亭見左右無人,便打聽道:「好姐姐,快告訴我,我哥房裡那香蘭是怎麼回事?」

    書染道:「她怎麼進來的不知道,三爺自個兒打聽去。」

    林錦亭嬉皮笑臉道:「好姐姐,你是知春館裡的『順風耳』,你不知道誰知道?」

    書染抿嘴笑道:「少給我戴高帽兒,她的事我真不知道。就是那天大爺吩咐收拾屋子,還抬來衣裳首飾,才知道房裡要添新人。」說著嘆口氣,「那香蘭其實……也不容易,來頭一天就挨了大爺的打,我眼瞧著她並不十分樂意似的。」

    林錦亭一怔,又嗤笑道:「奕飛兄不行了,她做出一副冰清玉潔的烈女模樣兒一腳蹬開,好容易傍上我哥這棵大樹,日後榮華富貴享受不盡,還能有什麼不樂意的!」

    書染嗔了林錦亭一眼道:「我的三爺,沒瞅見方才大爺發多大火兒麼,您少說兩句罷。」

    林錦亭摸了摸脖子,狐疑道:「我大哥真迷上她了?那麼看重她?」

    書染因林錦亭坦誠灑脫平日裡交情不錯,有心提點,便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迷上沒有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本事能住在正房的女人,除了趙月嬋還沒旁人呢!大爺收房的女人,哪個不往廂房裡放,就這個,巴巴擺在身邊兒,三爺素來跟大爺兄弟情深,可甭在這上頭犯傻,日後多敬著香蘭,總沒壞處。」

    林錦亭瞪大了雙眼,喃喃道:「不會罷……哎喲我的親娘,這女的可真是個禍害。」

    書染笑道:「你操什麼心,大爺什麼樣的禍害沒見過?哪個不是三五天就厭了。」輕笑一聲去了。

    卻說香蘭,回到東次間便又趴回窗台上,看著外頭髮怔。此時盛夏,知春館院子裡有一處堆山,並有玲瓏山石,上種滿名卉異糙,牽藤引蔓,翠帶飄飄,各色蘭花開得極盛,朵朵大如茶盞,噴芳吐艷,另有玉蘭白如細雪,薔薇星星點點點綴其中,殊覺媚人。

    香蘭痴痴望著,直想將心裡那股子辛酸壓下去。她早知林東綾、林東繡二人會對她冷嘲熱諷,多少難堪,她安慰自己只當是耳邊放風,過去就好。可林錦亭來了,用那樣詫異和鄙視的眼神看著她,宋柯知道是遲早的事,一想到此,她便覺著心口裡發疼,她當時執意與宋柯分開,就是為了體面和自愛,如今反倒成了一樁笑話。她又想,宋柯早已娶了佳婦,她已成了一個極淡的影子,宋柯知道又有什麼打緊的呢?興許只是波瀾不驚罷了。

    春菱走過來道:「外頭景雖好,可窗前也不好久坐,天色陰沉,恐是要下雨了,你坐在這兒別吹出病。」說著只見林錦樓邁步走進來,便連忙退了下去。

    林錦樓只見一個單薄的身影背對著坐在羅漢床上,趴在窗台向外,一動也不動,不由冷笑一聲,在另一側坐下來,從炕桌上的果碟兒里拈了個櫻桃,在口中嚼了嚼,把核吐出來,道:「還想著你原先那老相好呢?多少郎情妾意的故事,說出來給爺聽聽?」

    香蘭扭過臉兒看了林錦樓一會兒,道:「大爺想聽哪一段兒?」

    林錦樓冷冷看進她的眸子,扯了扯嘴唇,道:「行啊,瞧不出還是個多情種。日後好生伺候著,讓爺歡心了,等厭了你的時候,就放你出去跟宋柯團圓怎樣?就不知道他到時還記不記得你。」說完氣咻咻起身就走,讓蓮心重新拿衣服來,一邊換一邊順氣,心想這香蘭忒不識抬舉,先前只覺著她小模樣兒長得美,小身段兒水靈,還有一道甜甜的小嗓子,又婉約又文雅,肯定是個溫柔疼人的,誰知道竟這麼膈應人。他往東次間裡一看,香蘭還孤零零的趴在窗台上,不由冷笑,心道:就給我作死罷,讓爺心裡不痛快,你能得了好兒?

    他本來回家就是為了換衣裳出去應酬,整理好便要出門。蓮心趕忙把林錦樓的腰刀奉上,林錦樓忽問道:「我有個蔥綠的荷包,裡頭有幾粒清涼丸,放哪兒了?」

    蓮心道:「大爺確有一個,可屋裡沒瞧見,記得是四五日前戴的了,大爺前段日子公務繁忙,一直睡在書房裡,興許把荷包落在那兒了,我這就去找。」

    林錦樓道:「不必了。」說著便往外走,又頓住腳步道:「你們把書房的被褥用品收一收,打今兒起我就回這兒住。屋裡掛著的帘子顏色太沉了,看著悶得慌,回頭換個清慡的。」

    蓮心連忙應下,問道:「大爺要用什麼顏色?」

    林錦樓隨口道:「去問問香蘭,讓她選罷。」

    蓮心大吃一驚,又忙將臉上的詫異之色隱了,一疊聲答應下來。

    且說香蘭趴在窗邊看了半日,春菱便來催她用午飯。香蘭往炕桌上一瞧,見全是素淨菜色,按著她口味做的,便提起精神吃了些。吃罷飯,春菱便坐在羅漢床上做針線,小鵑打絡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引香蘭說話。香蘭仍趴在窗台上往外瞧。不多時,書染便來了,先是滿面春風的問好,又問平日吃住是否習慣,可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勸慰了香蘭幾句。香蘭只是微微點頭相應,態度和善,卻也疏遠,春菱嘴巧,同書染說笑一二,倒也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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