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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曹麗環驚聲尖叫,胳膊護著頭臉,韓耀祖一行打一行罵道:「賤人,我素日待你不薄,為何要這般害我!」

    曹麗環左躲右閃,央求道:「天哪,地哪,老爺真真兒屈殺了我!我也是不知情的呀,誰知陳香蘭那yín婦勾搭上林錦樓,她原本就是個粗使丫頭……老爺,我真的是一心為了老爺著想,老爺念著先前……」

    韓耀祖破口大罵道:「單是林錦樓的妾還倒好,你竟惹到林家太太和小姐頭上,怪道林錦樓說我吃了熊心豹膽,都是你這賊婦攛掇挑唆給我下套兒,幹得這勾當讓我如何饒過你?倘若因此丟了官兒,不殺了你都難消我心頭恨!」打得曹麗環鼻管中鮮血直流,眼眶烏青。

    曹麗環本就是個潑辣悍婦,何曾吃過這樣的虧,縱然畏懼韓耀祖官威,也忍不住還手,在韓耀祖臉上抓撓了兩把。

    正鬧得沒開交處,韓光業得了消息從後頭住的宅院裡奔到前頭來,見韓耀祖正抓打曹麗環,遠處隱有官差僕役探頭探腦,喝聲罵道:「瞧什麼瞧!都給我滾!」命貼身小廝去趕人,自己來到韓耀祖身邊,抱了胳膊道:「爹,別打了,光天化日之下,讓人瞧見傳成什麼樣兒?爹的名聲就好聽了?」

    韓耀祖一聽這話方才住了手,不住喘著粗氣,一把抓了韓光業的手道:「我的兒,這廂害苦了我!」言畢淚如雨下。

    韓光業勸撫幾句,一腳踹在曹麗環身上道:「賤人!日後再收拾你!」曹麗環癱在地上哭哭啼啼,韓光業自顧自扶了韓耀祖回房相商。

    卻說韓耀祖的太太姜氏也在後宅得了消息,換了衣裳趕到前頭一看,只見韓耀祖臉上有幾道女子抓的傷痕。問及何故被抓,卻見韓耀祖支支吾吾搪塞,心中不由生疑,責打了韓耀祖身邊兒的小廝才知他與下屬的老婆有了首尾。姜氏勃然大怒,她本就是個極嚴厲的人,生得高壯,比曹麗環還彪悍十倍,當下扯著韓耀祖的鬍子道:「你個沒廉恥的老貨,怪道這些時日添了好幾樁症候,日日鬧腰疼流涕,耳聾眼花,原是被那小妖精治的!我日日在家辛苦操勞,給你生兒育女,操持家中,奉養雙親,你卻摟個小賤人風流快活,我真命苦也!」披頭散髮哭了一回,又躺在地上打滾。

    韓耀祖惱道:「你有完沒完,趕緊將這模樣收一收,甭在這兒給我添堵!」

    姜氏涕淚橫流道:「好哇!竟這般跟我說話,莫非你看上那小妖精,要休了我娶她不成?」

    韓光業連忙過來好言相勸,好說歹說方才將姜氏勸住了。

    姜氏回了房越想越氣,當下換了一身舒適的布料衣裳,將釵環簪子全都卸下,帶了人便往曹麗環家中去。衝進屋一瞧,那曹麗環正對著鏡兒搽藥呢。姜氏上前扯著曹麗環的頭髮便往地上拽,切齒罵道:「狗yín婦!讓你發浪!」

    曹麗環冷不防「咚」一聲便摔在地上,口中與姜氏對罵對嚷,兩人廝打成一處。姜氏帶的下人守在門口一概不准進,任家人急得無法,趕忙給任羽送信。曹麗環縱然有些氣力,卻不敵姜氏力大,姜氏一個翻身騎在曹麗環身上,撕扯打罵一番,將她身上的衣服俱撕扯下來,在小腹上狠踹幾腳,曹麗環疼得大叫,身上蜷成一團,待細看,下身已紅了一片。

    姜氏雖恨不得捏死曹麗環,卻也怕鬧出人命,當下偃旗息鼓,帶著人退了。卉兒、思巧等人將曹麗環七手八腳搭到床上,請來大夫診治,方知曹麗環已有了兩個月身孕,被姜氏踢打得小月了。

    任羽剛回到家便得了這個消息,整個人便怔住了,慢慢紅了眼眶。卉兒見了,眼珠子轉了轉,悄悄蹭過去道:「你何必難過,她跟韓知縣的髒事兒誰不知道,這孩子還指不定是誰的呢!」

    任羽仍長吁短嘆,想進屋去瞧曹麗環,卉兒扯住他,笑道:「她剛吃了藥,這會子睡了,你進去豈不是吵著她,你且往我屋裡來,我打發人去蘇香齋買了些點心,先吃兩塊墊墊肚子,昨兒讓裁fèng給你制的新衣也送來了,正好試試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在讓他們給你改去。」逕自拽了任羽去了她住的次間。

    思巧正從廚房端了藥出來,見了不由微微冷笑,復又低下頭,往臥室里去了。曹麗環臉色慘白,兩腮病容,更添滿臉打傷印痕,思巧托起曹麗環的頭給她將藥灌下去。曹麗環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問道:「老爺可回來了?」

    思巧道:「沒呢,太太睡罷。」用帕子給曹麗環拭了拭嘴角,端著空碗走了。

    卻說這曹麗環本是個身體極壯,底子極好之人,可自從小月之後,便一直臥床不起,竟然病倒了。不幾日任羽又丟了差事回家,姜氏又親自上門來討要韓耀祖曾贈給曹麗環的衣裳首飾,一通亂翻,將她那一整個首飾匣子和兩箱鮮明衣裳俱抬走了。曹麗環在床上掙扎不起,愈發氣怒傷身,內外拆挫不堪,釀成了干血之症,換了幾個大夫都不曾看好。

    漸漸的,她身邊慣常使喚卉兒和思巧也不聽使喚起來。卉兒見天瞧不見人影兒,思巧也不常往屋裡來,餵飯餵藥不過敷衍了事,她想吃湯要水都無人伺候,曹麗環怒極,偏她重病懨懨,臥床掙扎不起,想罵人都無氣力。同任羽說起丫鬟不聽使喚之事,任羽去問,思巧便亂叫道:「老爺,婢子天天辛苦得很,日日做飯洗衣,收拾家裡,還要伺候太太,換洗床單被褥,端屎端尿,餵湯餵飯,還不是全賴我一人。卉兒姐姐倒是清閒,只管日日對著鏡子搽胭脂抹粉兒,我哪敢勞她的駕!倘若卉兒姐姐肯洗衣裳做飯,我保管伺候太太周全。」

    任羽便去支使卉兒,卉兒滿心不悅,口中嘟嘟囔囔指桑罵槐,幹了兩日又不幹了,任羽也不再過問。曹麗環身上愈發不好,整日昏昏沉沉,臉色枯黃,只剩了一把骨頭,任羽原先還來她房中探她一番,後來漸漸也不總來,問及去向,思巧每每答道:「老爺丟了衙門的差事,總好再找一個,家裡上上下下這些人,都指望老爺吃飯呢。」

    曹麗環虛弱道:「我不是還有個莊子和兩處房產,總有些銀子度日,讓老爺回家罷,多陪我幾日,還找什麼勞什子的差事。」

    思巧撇嘴道:「太太,你怎麼不知好歹,今年夏天兩場雹子,莊子裡能有多少收成還不知道呢!兩處房子是賃出去,可太太要成日吃藥,什麼人參當歸茯苓燕窩,算來算去就是花花流水的銀子。更甭提平日裡養身的粥飯,全是上等的吃食,太太一天就要花一兩銀子呢!老爺不出去找差事,莫非淨等著坐吃山空不成?況且太太如今又背了個『yín婦』的名兒,不知多少人指指戳戳,連累老爺名聲有礙,人家都不樂意雇他做事,家裡這個光景,不知什麼時候太太就沒銀子吃上藥了呢!」

    一番話將曹麗環氣得眼冒金星,倒了半口氣咬牙道:「倘若沒銀子了,第一個便把你這賤人賣了!」

    思巧冷笑道:「喲,賣了我,日後誰服侍太太呢!」說完把手裡的粥往几子上一放,頭也不會便走了,生生餓了曹麗環一頓,晚上方才將那碗冷粥給她灌了,皮笑肉不笑道:「太太,我當初不過是鬼迷心竅,才從林家給趕出來,這般服侍你已足夠對得起蒼天良心。你還不知道罷?你那忠心耿耿的奴才卉兒,自打你一病,就勾搭老爺爬了床,老爺早就日夜宿在她房裡了,昨兒個剛得了信兒,大夫診出她一個月的身孕,老爺喜得跟什麼似的,給那大夫一錢銀子當了賞錢,如今卉兒正安胎,我整日裡伺候她還伺候不完呢!」

    第134章 報應(二)

    曹麗環倏地瞪大了雙眼,喉嚨里咯咯作響,用盡力氣一揚手,將思巧手中的碗撥到地上,「咔嚓」摔個粉碎,怒道:「你,你,你……怎不早跟我說!」

    思巧仍笑模笑樣道:「我這不是怕太太生氣麼,可如今卉兒姐姐有了孕,這等喜事自然要告訴太太知曉的。」

    曹麗環顧不得思巧陰陽怪氣,強掙扎著坐起來,只覺頭暈眼花,緩了半晌,方道:「你去把卉兒那小賤人叫過來見我!」見思巧站著沒動,又怒道:「還不快去!」

    思巧冷笑一聲去了。

    曹麗環將頭靠在床柱上歇了好一回,直喘粗氣。不多時卉兒便來了,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藥味兒,伴著污濁酸臭的氣息,卉兒忙掩了口鼻,張嘴欲嘔,思巧連忙上前扶著卉兒,滿臉堆著殷勤的笑,道:「哎喲喂,卉兒姐姐,如今您可是個金貴的人兒,是不是不舒坦了?快坐下,快坐下,我去給您倒杯熱茶壓一壓。」

    卉兒手裡攥著帕子在鼻前揮了揮道:「不用了不用了,去我房裡拿那瓶兒今年的新茶沏上一杯來罷。還有一碟兒果餡椒鹽金餅,也一併拿來。」

    思巧笑道:「得了,這就去。」掀帘子去了。

    卉兒遠遠的靠著門坐了,抬頭一瞧,只見曹麗環正歪在床頭惡狠狠的瞪著她,雙目赤紅,臉色蠟黃,腮都凹了下去,愈發顯出高高的鎖骨,頭髮蓬亂,如同女鬼一般。卉兒嚇了一跳,定了定神,翹起二郎腿兒道:「太太叫我來有何事?」

    曹麗環上下打量卉兒,只見她一張銀盆臉愈發豐腴,本就滾圓的身子愈發的胖了,烏鴉鴉的頭髮上戴著黃霜霜的釵環,銀絲八寶髻,珠翠花鈿,瑪瑙金簪,耳上垂著紫銷金耳墜子,胸前垂著一塊美玉,手腕子上各帶兩隻鐲子,穿著丁香色五彩納紗的褙子,露著月白的雲袖,底下是翠蘭遍地金的裙兒,臉上勻著宮粉胭脂,將微黃的膚色都襯得鮮亮雪白,竟是體面人家奶奶的模樣了!

    曹麗環咬牙道:「卉兒,我自問帶你如同親姐妹一般,無論吃喝穿戴,必然想到你一份兒,你這背信棄義的無恥賤人,竟去偷主人漢子,如此待我!」

    卉兒冷哼道:「你待我如親姐妹?甭拿這冠冕堂皇的好聽話兒來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先前我傻,覺著你待我親厚,可細想起來,你每回給我的東西,全都是你不要不愛的,才給我做人情兒,你何曾撿過心愛的東西給我?我偶爾得了個好玩意兒,你還得千方百計的哄了去,口口聲聲是為了我好!」

    曹麗環怒道:「或許我有地方虧待與你,你卻勾引男主人,將主子丟在一旁不管死活,你還有沒有良心!」

    卉兒站了起來,往前走幾步,指著曹麗環鼻尖,揚聲道:「我沒有良心?曹麗環,你摸摸你自個兒有沒有良心!我好歹伺候你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已經快二十歲了,家裡好容易給我相中一門親,雖不是上好人家,也是有些產業的農戶,來找你求恩典,你偏左擋右推,悄悄背著我們到男方家裡回絕了親事,把我灌醉了獻給韓耀祖那老東西糟踐!只為了攏住那老東西的心好往家裡撈實惠。曹麗環,我恨你恨到骨子裡,日日夜夜想嚼了你的肉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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