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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趙學德皺著眉頭斥了一句:「胡說!」
趙月嬋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等丫鬟上了茶退下,方才道:「女兒才沒有胡說,昨天可真是氣死我了!」遂把香蘭的事講了一回。
安氏聽了大怒道:「豈有此理!女婿也太無理了,怎麼張口閉口把休老婆掛嘴邊上,竟敢為個丫頭就給你臉子看,我這就跟你回林家去,這事不撕虜清楚了不算完!」
趙月嬋聽了大喜,立時膩道安氏身邊兒道:「還是我娘心疼我。」
趙學德一直擰著眉,聞言罵了安氏一句:「婦人之見,快閉嘴罷!越摻和越亂。」
安氏不服氣道:「這怎麼能叫亂摻和?女兒受委屈了,我這當娘的還不能為她出頭了?他們林家又怎麼樣,難道能胡亂欺負人?」
趙月嬋見趙學德不肯相幫,連忙落了兩滴淚,用帕子蘸著眼角道:「爹爹你不知道,原先他多少還在別人面前給我些體面,如今對我愈發不容讓了,我好心備了個人給他,他都沒個好臉色,如今還為個小丫頭,讓我徹底沒臉,我都不想再活了……」扯開嗓子便要嚎哭。
「他對你如此絕情,你便乾脆與他和離,如何?」趙學德冷笑道,「你回家來,我跟你娘再尋個外省的大戶把你嫁了,雖比不得林家,但也決意不讓你吃虧,你干也不干?」
趙月嬋一聲哭腔卡在嗓子裡,安氏驚呼一聲:「這個萬萬不可!」
趙學德瞪了她們母女一眼:「既然不願意,便早日收了撒潑胡鬧的心!」
安氏頗不以為然,趙月嬋低了頭不吭聲。趙學德嘆了口氣,半晌才道:「如今都是一家人,關起門來便說幾句不中聽的話。林家是綿延了幾代的世家望族了,咱們趙家雖有根基,也不過是仗著當今聖上起事成功,趙家又出了一位娘娘,你爺爺在朝中被聖上倚重,這才飛黃騰達起來,否則你以為林家會選咱們家結親?」
趙月嬋搶白道:「這便是女兒接下來要說的,姓林的恩將仇報,若不是娶了我,他們家早就跟當年沈家、白家那樣,就算不滿門抄斬,也得全家流放,哪可能這般安安生生的過富貴太平日子!」
趙學德壓低聲音道:「林家當初在朝堂不過是中立,雖傾向太子卻也算不得明顯。之後八王爺成事,也沒打算對林家大開殺戒,不過想施以懲處,只是林昭祥那老狐狸算盤打得精,娶了我趙家女兒,讓林家逃脫一劫罷了。」說到此處,語氣一沉,「只是林錦樓說得倒不錯,當初林老太爺雖有意讓他娶趙家女兒,卻沒相中你,相中的是你大伯家的四丫頭。只是我知道林家小子喜愛絕色,我讓你上元節那天好生打扮站在燈籠底下,就是為了讓他瞧見,否則哪能成就這樁上好的姻緣?」
趙月嬋卻吃一驚,囁嚅道:「原來爹爹都已想到了……」其實上元節那天,可有不許多少年郎瞧她來著,只是林錦樓生得最一表人才,她才頻送秋波,想不到這裡頭早有她爹的一番算計。
趙學德得意道:「這個自然,否則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我怎能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這可是江南林家的大爺!若不是太子失勢,林家能樂意跟趙家結親?我可不能讓你大伯家占了這個便宜。老太爺也是這個意思,反正都是林趙兩家結親,也不拘是誰。沒瞧見你爹這兩年一直升官,這也都是老太爺的意思,全是因為你嫁得好,你爺爺才有意提攜咱們家。」說著臉色又沉下來:「從今往後,你給我安生些,姑爺不過只有個風流性子,你睜一眼閉一眼的隨他去,男人麼,有幾個不好色的?如今他房裡算上通房只有三個,已是少的了。斂斂你的脾氣,別那麼善妒,多溫存體貼點,姑爺也不至於天天往別的女人屋裡去!只要你還是林家的嫡長媳,便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日子。」
趙月嬋絞著帕子委屈道:「我倒是想對他百般溫柔,可他瞧都不瞧我一眼……」
趙學德雙眼狠狠一瞪:「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婚前跟那小畜生有了腌臢……」
趙月嬋脖子一縮,趙學德深深喘了兩口氣。
安氏連忙打圓場:「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還替它作甚!」
趙學德將雕牡丹的紅木桌拍得「啪啪」作響:「你以為我愛提?臉都丟盡了!幸好林家多少還賣我們老臉,我下了跪才沒有退親的事,否則那樣丟人,嬋姐兒只有上吊自盡才能將這醜事抹平了!」
趙月嬋憋紅了一張臉兒,咬著唇兒暗恨道:「這世間都是無賴規矩,憑什麼有了這等事女人就該死,男人反倒一個個活得歡蹦亂跳。想要我的命,我便拉他一起去見閻王!」
趙學德看看女兒粉膩融蘇的俏臉,又默默嘆了口氣。他有三個女兒,就屬趙月嬋最美貌伶俐,卻有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從小剛強驕縱慣了,凡事不能容人。便緩緩道:「姑爺有句話說的不錯,若他把你休了,趙家有的是閨女爭搶著送上去,他如今治軍可算出了名了,連聖上都贊過兩次,眼見著平步青雲,你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犯傻。」
趙月嬋低著頭聽著,心事重重的模樣,帕子在手指間繞啊繞啊的,趙學德看著情形便知他的話趙月嬋已聽進去了,便咳嗽一聲道:「再說,不就因為個丫鬟麼?還值當哭天搶地的。那丫頭既然是從那個姨娘房裡出來的,你就讓她們二虎相爭,唱他一出離間計……」小聲的教了一番。
趙月嬋頻頻點頭,眉開眼笑道:「還是爹爹高明。」
趙學德瞪了她一眼:「你也讓我省省心罷!」
安氏笑道:「不光是把那小狐媚子打發了,嬋姐兒還要好好養養身子,早日生個男丁,才算是立住腳跟了。」
這話說得趙月嬋愈發刺心,唯唯諾諾了幾句,又說了一回別的,方才告辭回府。
第66章 調情
此時已近午時,太陽已有些毒辣。趙月嬋坐在轎子裡雙目微閉,耳墜子一搖一晃的。忽然轎子一停,迎霜靠近轎帘子低聲道:「奶奶,奶奶?」
趙月嬋問道:「什麼事兒?」
迎霜小聲說:「表少爺在前頭小胡同站著,奶奶您看……」
趙月嬋聽了這話立刻撩起轎帘子探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站著個年輕人,長挑身材,容長臉面,看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穿著件金茶色的繭綢直綴,腰間束著珠鈿銀絲帶,垂著五色鴛鴦絛,手裡搖著一柄摺扇,十足的輕佻富貴小生模樣。這人正是趙月嬋表姑母的兒子,喚做錢文澤,幼年家境還算殷實,可漸漸的便不如前,後來只剩個空殼子。錢文澤自小被家裡溺愛慣了,不過幹些鬥雞走狗吃喝嫖賭的勾當,在市井裡卻吃得開,是個潑霸王,諢號「錢白臉」。
錢文澤見趙月嬋瞧他,便深深作了一個揖,好似沒骨頭一般。
趙月嬋「哧」一聲兒,嘴角勾起笑,放下帘子道:「讓他過來見我。」
迎霜覺著不妥,可不敢違拗趙月嬋的意思,微皺著眉頭走到錢文澤身邊,道:「我們家奶奶讓你過去。」
錢文澤口角含笑說:「有勞迎霜姐姐了。」一雙俊眼在迎霜臉上一轉,仿佛大有情意的模樣。
縱然迎霜對他有些厭惡,但撞上這清俊男子的眼光,此刻卻也討厭不起來了,軟了聲調道:「這青天白日的,表少爺也好歹避諱些。」
錢文澤只做沒聽見,來到趙月嬋轎邊深深行禮道:「請樓大奶奶安!」
趙月嬋在轎中說:「都是一家子親戚,不必這些虛禮。」
迎霜有眼色,同轎夫一道避了,錢文澤便側過身子,壓低了聲兒,情意綿綿道:「月嬋妹妹好,這幾日不見,我可是想念得緊。」說著便去掀車簾。
趙月嬋在轎子裡頭把帘子死死按著,嘴角含著笑,聲音卻一本正經的:「想我?放你娘的屁!誰不知道你這些日子跟月袖樓的細姑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還聽說你最近新買了個丫鬟,嫩得跟水蔥一樣,不知多麼風流受用,哪還想得起我?」
錢文澤立刻指天指地抱屈道:「這是哪兒的事!我對月嬋妹妹生出二心來,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好妹妹,我想你想得緊,快讓我瞧一眼。」又去掀那帘子。
冷不防一隻染了丹蔻的纖纖玉手伸出來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緊接著趙月嬋嗔道:「誰信你的鬼話!」這回聲音便婉轉有味了。
錢文澤立刻蘇了半邊身子,益發往轎旁挨了挨,道:「妹妹怎不信我?你托我辦的事兒,圓圓滿滿的都做得了。那套簪子已經脫了手,轉回頭就賣了五百兩,我可全都存銀號里了,妹妹不信便讓人去查。」
趙月嬋聽了心中頓時一喜,一把便將車帘子撩開了,道:「當真只賣了五百兩?」
錢文澤一看那宜喜宜嗔的美人臉,心裡愈發癢了,笑道:「其實是五百五十兩,剩下那五十,妹妹就當給我個酒錢。」心想:「那簪子讓人用一千兩銀子收了,那五百兩合該讓我落著,剩下的買個美人兒高興----去月袖樓一晚上也要逍遙個四五十兩呢。」
趙月嬋哼了一聲道:「你也甭哄我,到底賺了多少兩你自個兒心裡明白,只不過你給我五百兩,到底沒坑苦我就罷了。」
錢文澤又大叫冤枉,妹妹長妹妹短的賭咒發誓,道:「我就算吃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妹妹這樣精明伶俐的人兒跟前撒謊。我昨兒晚上還同我娘說,看遍了天下的絕色,也挑不出一個人像妹妹這樣的。往往那花容月貌的,大多是個蠢笨人;那千伶百俐的,卻沒有個好臉蛋。可知老天爺公平,沒有盡善盡美的。可妹妹卻是老天獨愛,竟然才貌雙全,事事料理周到,讓我魂牽夢繞這麼些年,相思沒個有盡頭的時候……」
一邊說著,身子一邊朝趙月嬋靠了過來,幸虧有那轎子擋著,轎夫們不曾看見。
趙月嬋聽了滿臉是笑,她本就愛聽甜言蜜語,在林家沒幾個人給她好臉色看,早就受了一肚子氣,錢文澤又是個會體貼哄人的,這一番話說得她心裡又熨帖又舒坦,也微微朝那窗子斜了身子,一雙嫵媚的美目斜了錢文澤一眼,道:「呸!不要臉的東西,跟你娘嚼這個,也不怕她棒折你的腿,撕爛你的嘴。」
錢文澤通身都蘇軟了,堆著滿臉的笑,低沉著嗓子道:「我娘才不為這個打我,還贊我說得是。好妹妹,你我早就做了夫妻的了,若不是你爹腦袋攔著,你又撿了高枝兒,這會子咱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