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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林錦樓道:「你過來,爺有頂好的東西給你。」
香蘭低著頭不說話。
林錦樓只道她害怕,心想,這小丫鬟雖長得雖美,可總跟受驚的小兔兒似的,就真沒什麼趣兒了。他素來有些風月手段,偏不信收不服香蘭,從抽屜里把《天際烏雲帖》拿出來,遞到香蘭跟前道:「瞧瞧這個,喜歡嗎?」
香蘭只瞧了一眼,仍垂著頭道:「大爺的東西,想來都是好的。」
林錦樓道:「也算不得好,不過沈周寫的,總圖個稀奇難得。今兒個爺聽見吳媽媽沒口子贊你,便看了你作的詩和你寫的字,知道你也是個愛風雅的,就把字帖給了你如何?」
香蘭聽這話心裡一沉,忙用雙手把字帖捧出去,搖頭說:「這樣的東西,大爺還是自己留著,給了我也是糟踐……我不會作什麼詩,只不過略識幾個字,說出去只不過惹場笑話。」
林錦樓低聲笑了起來,說:「你急什麼,這事只有咱們幾個知道……你是在哪兒學的字?」
香蘭畢恭畢敬說:「小時候,在靜月庵做俗家弟子,庵里的師傅們教的。」
林錦樓笑道:「原來你還做過小尼姑。」說著伸出手,雖是去拿字帖,卻攥住了香蘭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卻將她拉到懷裡去了。
香蘭大吃一驚,手一松,字帖「啪」掉在地上,迎頭已撞進林錦樓懷裡,只聞得一股酒味、熏衣的香氣和男子氣息,不由大驚,伸手便去推。
林錦樓一隻手便將她兩個腕子箍在一起,另一手攬著她的腰,只覺自己懷裡的是一隻奮力撲棱翅膀的小鳥兒,不由哈哈笑了起來,唇兒擦著香蘭的鬢髮,熱氣呼入她耳朵:「別怕,爺這是喜歡你呢……」
這一句讓香蘭渾身血都涼了,哀求道:「大爺快鬆手,我這樣兒的不配大爺喜歡……」
林錦樓溫香軟玉在懷,不由心旌搖曳,聞著香蘭發間的幽香,輕佻道:「你不配誰配?你若不喜歡字帖,爺送你別的。」
說著伸手打開書案上擺著的一個木匣子,裡頭整整齊齊擺著八隻赤金鑲紅寶石八寶簪。隨手拿了一支插在香蘭發間,眯著眼在燭光下左右端詳,懶洋洋說:「這是昨兒個鋪子裡剛收上來的,爺一眼就相中了,就覺著這一套簪子你戴著最襯臉色,愈發瞧著俊了……」捏著香蘭的小下巴便要親上來。
香蘭頭一偏躲開,急得眼淚已流下來道:「我本就是個粗陋的人,大爺何必掛在心上,如今還在曾老太太孝里,我還不如一頭撞死乾淨!」
林錦樓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此時吉祥在書房外頭正忙亂到十分,道:「大奶奶,大爺說了,今晚上誰都不見……」
趙月嬋手裡提著一隻大捧盒,道:「我知道,我就過來給他送些吃的,大爺剛從外省回來,我不瞧瞧也放心不下,我就瞧一眼,放下吃食了就回去。」
兩邊都是祖宗,吉祥堆笑道:「大爺公務繁忙,今日實在騰不出空,不如我替大奶奶代轉罷。」
趙月嬋冷冷道:「我也不打攪他公事,只將吃的放下就走,莫非也不成了?」說著提著裙子便往台階上走。
她方才聽守院子的婆子來告密,說林錦樓帶著個丫鬟走了,當初畫眉便是林錦樓帶到書房便收用了,趙月嬋不敢大意,忙忙趕過來,又見吉祥是這番形容,愈發覺著可疑,篤定主意要去看個究竟。
吉祥慌忙張開手臂攔著,陪笑道:「我的好奶奶,咱們爺的脾氣你也知道……」
趙月嬋柳眉倒豎,揚手一記耳光,啐道:「混帳東西,還敢攔我!」趁吉祥愣神的功夫,抬腿便將門踹開,只見林錦樓懷裡正抱著個丫鬟,一看便知在做什麼勾當,那丫鬟蒼白著一張臉兒,容貌甚美,臉上猶帶著淚痕。
趙月嬋登時氣得渾身冰涼。
第63章 鬧騰
林錦樓正惱怒香蘭不識抬舉,冷不防趙月嬋又撞進來,便愈發沉了臉色,仍摟著香蘭沒鬆手,冷冷的盯著趙月嬋看。
趙月嬋氣得手腳打顫,幾步上前便要抓香蘭的頭髮和臉,口中罵道:「好娼婦!讓你亂勾引爺們!」
香蘭見趙月嬋進來便知不好,見趙月嬋來抓她忙往後躲。林錦樓早伸出胳膊將趙月嬋往後一搡,將趙月嬋推了一個趔趄。
趙月嬋登時紅了眼,不敢招惹林錦樓,滿腔的恨便記在香蘭頭上,指著罵道:「天殺的yín婦賤人!賣騷到主子漢子身上,今日不治死你,我便再不活著!」不容分說,衝上來廝打香蘭,一把扯住了她的頭髮。
香蘭頭上吃痛,髮髻被抓散,滿腹的委屈冤枉,暗道自己真真兒是無妄之災,好端端的被惡少調戲,又被惡婦妒恨,她若不是林家的奴才,遭了辱罵早就還手了,如今只好用胳膊護住臉,氣得哭了起來。
趙月嬋狠狠抓著香蘭的頭髮罵道:「還有臉哭!」另一手便打了幾下。
林錦樓一把扯住趙月嬋的手腕,怒喝道:「你有完沒完!」
趙月嬋氣得渾身發軟,顫著聲兒道:「好……好哇,你竟敢向著她……這小賤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讓你連老婆都罵了……」愈發恨上來,仍去撕打香蘭。香蘭放聲痛哭,屋中一時亂作一團。
吉祥站在門口不敢攔,幸而書染聽見響動趕了過來,問道:「這是怎麼了?」
吉祥往屋裡丟個眼色,低聲道:「還能怎麼了,大爺的好事讓大奶奶給攪合了,如今屋裡鬧得歡呢。好姐姐,快去管一管,若鬧大了,讓老爺太太知道,咱們也得跟著吃瓜落。」
書染連忙進屋。一把握了趙月嬋的手,笑道:「奶奶這是怎麼了?有話兒好好說,彆氣壞了自己身子。」
趙月嬋柳眉倒豎,看著書染兜頭便啐了一口:「你算什麼東西?給我滾一邊兒去!你身上就乾淨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條藤兒編一塊兒害我,大爺全都是讓你們給挑唆壞了!」
林錦樓今日將香蘭帶到書房來也未曾想如何,不過盤算著先送她幾樣東西,勾出幾分情意再將自己的意思挑明了,待出了曾老太太的孝便抬舉她,於是也並未做得機密。誰知見了香蘭,見她俏麗的小模樣兒,心裡就癢,加之他因守孝已曠了許久,便有些忍不住。如今趙月嬋撞進來早就惱羞成怒,如今又瞧見趙月嬋使潑便愈發惱了,兩手抓了趙月嬋的雙腕,怒道:「在我跟前撒野,你倒長本事了!」手上使力,趙月嬋吃痛,不由鬆了手。
香蘭心裡又恨又怒,想道:「已然如此,只有越亂越好,讓秦氏知道,她一惱恨,興許就要賣了我,我再求宋柯將我收留了。」於是嚎啕著哭天抹淚兒:「天大的冤枉,大爺讓奴婢過來,奴婢敢不過來麼!主子要如何,我又能怎樣了?若如此就成了娼婦,我……我還不如死了。」哭著往外跑要撞牆尋死。
書染慌了,急忙上前把香蘭扯了回來。趙月嬋尖叫道:「反了,反了,她還冤枉有理了!讓她死!」趕著上來打香蘭。惹得林錦樓氣性上來,一腳踹在趙月嬋身上,爆喝道:「閉嘴!」
這一腳雖收了力道,可趙月嬋鮮花嫩柳一般的人物兒,哪裡經得起這一記,頓時便堆萎在地上,直著嗓子哭道:「天要亡我了,一個個yín婦都要治死我,糊塗的爺也要殺我,我可沒臉再活著了……」
林錦樓彎腰蹲了下來,在趙月嬋身邊兒低聲道:「你想把事情攪大了,我倒也不怕,再哭,我明兒個就納她姨娘,以善妒休了你,看你爹娘叔伯還有什麼臉給你求情。」
趙月嬋猛睜開眼,眼裡的淚兒滾滾流出,目光卻一派森然,咬牙切齒道:「你敢……」
林錦樓微微笑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趙月嬋恨聲道:「若不是我們趙家,你以為皇上能放過林家,你這吃裡扒外沒心肝肺的……」
「你以為趙家就你一個女兒?」林錦樓撇了撇嘴,「若不是你生得漂亮些,你以為我會娶你?你只管放心,沒了你,你爺爺有的是孫女兒想當林家的大奶奶,休了你,便立馬能送上一個,你信也不信?」乜斜著眼似笑非笑的瞧著趙月嬋,輕輕道:「若不自請下堂,便老實些。原本那個丫鬟也沒什麼,不過是起了意逗個趣兒,你倒長能耐,敢給我甩臉子了?那就聽好了,小丫鬟我是相中了,她出了閃失,我饒不了你!你不折騰,這日子本來也是安穩的,你自個兒掂量著辦。」說完再不理她,甩開手走了。
趙月嬋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響,躺在地上緊緊閉著眼,淚珠兒大滴大滴的滾落。
林錦樓走到屋外,見書染正安慰香蘭把她安置到次間。便招手把書染喚來,沉吟片刻道:「趙氏鬧不起來,待會兒讓她洗了臉就把人送回去。那個小丫鬟……你好生安慰安慰,我待會兒過去瞧她。」
書染點了點頭便走,林錦樓喚住道:「等等。」
書染又連忙回來,林錦樓想了想說:「待會兒打發人悄悄去東廂,跟吳媽媽說香蘭受了委屈,讓她晚上多勸慰勸慰,讓廚房做個安神壓驚的湯給香蘭。」
書染眉眼通挑,哪有不明白的,心想著那個叫香蘭的丫鬟八成要飛黃騰達了,大爺三言兩語打發了大奶奶,倒對她著緊,就算最得寵的青嵐,也沒讓林錦樓這樣上心過,心裡不由給香蘭又加了幾個砝碼,打定主意要殷勤討好了再說。
這廂書染好容易將香蘭送到裡屋安頓,出來一瞧趙月嬋還躺在地上,不由頭疼,趕緊過去相扶,口中道:「我的奶奶,怎躺在地上?縱是夏天,也有寒氣別傷了身子,趕緊起來,趕緊起來。」
趙月嬋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什麼叫順坡下,從順如流的讓書染扶了起來,拿帕子捂著臉痛哭。書染扶她在椅上坐了,又低聲吩咐廊下聽使喚的小麼兒去打熱水給趙月嬋淨面,看她洗乾淨臉,情緒平復些,便試著勸道:「大奶奶何苦跟大爺置氣,真鬧大了讓太太知道,惹得上頭生氣不說,也讓他們擔心,更何況今日嵐姨娘剛得了個大臉呢……大爺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任他如何,內宅里還不是奶奶做主麼?」
趙月嬋含著淚說:「我懂,可咱們身為女人的怎就這麼命苦……」
書染暗自腹誹道:「命苦是你自己找的,我要是你,隨便那位大爺花天酒地去,當著林家的大奶奶,占著房躺著地,身邊僕婦成群的,才懶得閒吃蘿蔔淡操心。」臉兒上卻也做了憂愁狀,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奶奶也別多想,日子不就是這麼一天天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