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青嵐看看林錦樓的臉色,不知自己該應還是不該應,她看見趙月嬋便心裡發憷,胡亂的低下頭。
趙月嬋冷笑一聲,心道:「這小賤人遠不及我美貌,性子懦得上不了台面,到底哪一點拿人了?大爺好像被灌了迷魂湯似的,三天兩頭往東廂跑。」眼睛瞄到青嵐隆起的肚子,不由愈發怨恨。
原來林錦樓待她冷淡,她每次回娘家,母親都敲打她早日生下一男半女,但如今這情形,讓她一個人守空房,怎能憑空變出個孩子來!這些時日她刻意收斂,不再哭鬧蠻橫,打起溫柔哄著林錦樓,也沒捏著錯處找青嵐麻煩,但林錦樓待她仍冷冷淡淡的。方才她在秦氏那裡聽說林錦樓明日要出門,這事她竟毫不知情,如今她的地位竟連個賤妾都不如了!她心裡有氣,收拾打扮一番到東廂來,到底要看看那個小狐媚子憑什麼能把爺們迷惑了,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林錦樓卻在那小賤人跟前對自己愛答不理,故意落自己臉面!
趙月嬋越想越怒,偏巧香蘭端了茶進來,這茶本該青嵐親手給趙月嬋奉上,奈何她一時傻愣了,居然沒動。趙月嬋氣上加氣,將茶碗端起來藉故發揮,「唉」了一聲將茶全潑在香蘭臉上,口中罵道:「沒眼色的小蹄子,這麼燙的茶,叫我怎麼端得住!」
那茶雖不滾燙,卻也是熱熱的,香蘭「啊」的叫了一聲,忙捂住了臉,疼得眼淚已滾了下來。林錦樓登時便坐了起來。趙月嬋罵道:「還不快滾!」
香蘭捂著臉便要出去,林錦樓顧不得穿鞋便從炕上下來,幾步搶到跟前,把香蘭的手拉了下來,只見臉頰一片通紅,幸好沒有燙傷。再瞧香蘭臉上掛著淚,神情又驚又怕,楚楚可憐的,頓時心疼起來。
林錦樓面色冷然,看了趙月嬋一眼,扭頭對香蘭道:「方才大奶奶對你無禮了,我替她向你賠不是。」
香蘭一呆,便要跪下,林錦樓抓住她手臂並不讓她跪,另一手從荷包里摸出一錠銀子塞到她手裡:「明兒個找濟安堂的羅神醫過來給你瞧瞧,這銀子你留著養傷用,傷好之前不必在跟前伺候,稍後我打發人來給你送點子藥膏。」
香蘭含著眼淚看著林錦樓,動了動嘴,卻說不出謝恩的話。林錦樓對她微微笑了笑,露出一口極雪白的牙,回頭對趙月嬋道:「走罷。」見趙月嬋愣愣的,便立起劍眉道:「你來這兒不就為了讓我回去?還不給我拿鞋過來!」
趙月嬋方才回過神,忙不迭的給林錦樓穿鞋,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香蘭回到屋裡,又委屈又難過,臉上火辣辣的疼,一時春菱等人過來探聽方才的事,香蘭只是勉強應了兩句,擰了涼毛巾冰臉。過不久,有個小丫頭拿了個金絲香木的小圓盒來,說道:「這是大爺給你的藥膏,臉疼了就塗一層,別沾上水。」香蘭擰開蓋子一看,見裡面是辱色的膏子,伴著一股淡淡的糙藥清香,抹在臉上清涼滋潤,紅印子瞬間便淡了。
春菱驚道:「這是晶玉蘭雪膏,過年時剛從宮裡賞下來的東西。太太得了四盒,當時便打發人給老太太送了一盒。這東西是宮裡的秘方制的,皮膚起了什麼疹子凍瘡,一塗就好了,只是想買都沒地方買去。」臉上帶了嫉妒的神色道:「大爺又給你賠不是,又給你銀子的,居然把宮裡賜的膏子給你用,還叫濟安堂的羅神醫給你瞧傷,羅神醫從來都是只給太太奶奶們請平安脈的。」
小鵑笑嘻嘻說:「不過燙了這麼一下,卻得了這麼大的臉,倒變成了巧宗兒了。」
銀蝶不咸不淡的說:「大爺雖好性兒,是個憐下的,可若不是看在姨奶奶的面子上,怎能給你這樣的臉面,你可別忘形!」
香蘭啼笑皆非,心道:「燙傷疼在我身上,反招來一堆磨牙閒話,你們誰樂意替我,我還不願意要大爺給的『這麼大的臉』。」轉念又想道:「大爺雖性情驕縱些,但也算是個寬厚的,給我的膏子這樣金貴,等臉上的印子消了,我就還給他。」臉上不帶出聲色來,默默的將東西收了。
第50章 瓊脂
且說林錦樓出了東廂,召喚個在廊下聽差的小麼兒過來道:「去前頭書房告訴書染,讓她拿宮裡賞下的那個藥膏子給東廂的丫頭香蘭。」方才轉身回了正房。早有趙月嬋的丫鬟白露和汀蘭在門口守著,見林錦樓來了,頓時忙碌起來。
迎霜去端早就沏得了的梨香茶,白露去擰熱手巾,汀蘭在炕桌上擺上細茶點。林錦樓也不搭理,徑直邁步往裡頭去。趙月嬋在他身後緊緊跟著,看見迎霜便對她使了個眼色,迎霜會意,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林錦樓往床上一歪,閉上雙眼,也不說話。趙月嬋重新掛上笑臉,輕輕走過去,坐在床邊的繡墩上,款款道:「我看爺方才也吃飽了,要是還餓著,我這裡備了幾道點心,棗泥山藥糕和jú花糕,都是消食補氣的。」
林錦樓睜眼看了看趙月嬋,道:「不必了。」
「還是用一點兒罷,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趙月嬋殷勤笑著,「快把糕端上來。」
不多時,林錦樓只聽耳邊有人道:「請大爺用糕點罷。」鶯聲燕語,婉轉蘇麻。
林錦樓睜眼一瞧,只見地上跪著個十五六歲的丫鬟,身材窈窕裊娜,穿著湖藍色的襖兒,勾勒出豐腴的胸脯子和一把纖腰,再細看那張臉兒,柳葉眉櫻桃口,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端得是個俏佳人。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有個碟子,盛了幾塊點心。
趙月嬋見林錦樓仔細打量那丫鬟,心窩裡發酸,可臉上卻仍帶著笑,道:「這是瓊脂,前兩天買進來的,我看她模樣好,性子也溫柔,就放在身邊兒服侍了……還不快給大爺行禮。」
迎霜在一旁接過托盤,瓊脂盈盈拜倒:「瓊脂請大爺的金安。」說著眼睛忍不住向林錦樓溜了過去。她是前幾日讓趙月嬋花高價從人牙子手裡買回來的。原本她自小被鴇母買來,還請了個女先生教,略識幾個字,還會些絲竹,雖是黃花閨女,但也有幾分風月手段。後來有個官人想把她買去送給上峰作妾,誰知那家失了火,眼看家境要敗落,便直接將她領到牙行賣了換錢。正逢趙月嬋來挑人,便把她買了去。
剛來的時候,趙月嬋一番疾言厲色的敲打,讓瓊脂真箇兒有些怕,但今日她一見林錦樓,兩隻眼好似粘上一般,再也離不開了----她原以為自己要去伺候個年逾六旬的老頭子,沒想到竟然是個龍精虎猛的英俊男人!
瓊脂身上蘇了一半,大有情意的送了個秋波,又嬌羞的低下頭。
趙月嬋一陣胸悶氣短,前陣子她看林錦樓天天往東廂跑,終於有了體悟:原來她的最大威脅並非那些妖妖嬌嬌的通房丫頭,而是東廂那位嵐姨娘。嵐姨娘是良家子,秦氏青眼有加,又懷了身子,連林錦樓都十分看重,假以時日再生了兒子,那林府里就愈發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趙月嬋是個聰明人,痛定思痛之後,前思後想了好久,終下定決心親自挑選個美妾送到林錦樓床上,等那美妾生了兒子,便過繼到自己身邊兒養,也好日後有個倚仗。只是那美妾便要精心挑選,一來要有身契拿捏在自個兒手裡,二來不能太聰明伶俐卻要有些眼色,三來要老實聽話。於是挑選來挑選去,比照著林錦樓對美人的喜好,便挑中了眼前這個女孩兒,調教了幾日,重新給取了個香艷的名字,送到林錦樓跟前兒。
如今她瞧著林錦樓頗為意動的模樣,心裡頭一時喜一時苦,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正胡思亂想著,便聽林錦樓哼哧一笑,湊到她身邊兒諷刺的說:「我還真不知道,如今你又多了個當老鴇子的喜好。」
趙月嬋一怔,登時白了臉色。
林錦樓又靠回身後的團枕上,慢條斯理的說:「可惜你林大奶奶拉的皮條,我卻不敢消受了。」
說完轉了個身,臉對著牆,自顧自的閉眼睡了。
趙月嬋咬牙暗恨,起身帶著迎霜便走,卻命瓊脂留在屋裡侍奉。待出了屋,迎霜對房裡努了努嘴,低聲道:「大爺不買帳,這該如何是好?」
趙月嬋冷笑道:「別看他裝得跟什麼似的,沒瞧見那小蹄子進屋之後,他就盯了半日,連眼珠子都沒錯開麼?咱們且去,我就不信他不碰那塊油糕。」
要說林錦樓倒真有些心動,如今為他曾祖母守孝,已曠了許久,眼見個姿色樣貌拔尖兒的女子在眼前晃,還真想消受一番。可他如今正盤算著把趙月嬋從家裡趕出去,怎能再碰她送來的人?
林錦樓便閉了眼躺著,過不久便迷迷糊糊的睡熟了。夜間起來叫渴,將幔帳掀開,喚了一聲:「茶。」
不多時,一雙白膩的小手遞過一隻青瓷花瓣杯子,林錦樓接過一飲而盡,借著微弱的光亮一看,只見瓊脂正站在床前,挽著松松的頭髮,荼白的襖兒半敞著,露出大紅肚兜,襯得肌膚愈發雪白。
瓊脂見林錦樓瞧著她,便紅了眼眶,低下頭輕聲說:「是不是瓊脂礙了大爺的眼……讓大爺不歡喜了?」
這一番作態我見猶憐,讓林錦樓登時有些口乾舌燥,聲音不自覺的柔和幾分,將茶杯遞過去道:「你胡思亂想什麼,我沒不歡喜。」
瓊脂含著眼淚,帶了幾分嬌羞,看了林錦樓一眼,小聲說:「那,那大奶奶讓我……侍候大爺……我,我也是願意的……」
說著去接茶杯,卻故意去碰林錦樓的手,那一雙小手滑膩輕軟,林錦樓心裡一癢,便反手將那小手握住,手上用力,把瓊脂拉拽到懷裡,調笑道:「伺候爺?你要怎麼伺候?」心裡想著:「橫豎個丫鬟,收用了也不是大事,難不成她給爺送個美人兒,爺就不休她回家了?」
瓊脂臉上增了幾分春色,指甲在林錦樓胸前一划:「大爺想讓奴怎麼伺候,奴就怎麼伺候。」
林錦樓低笑著便要親嘴兒,但瞧見瓊脂嬌怯的神色,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今日臉被茶水燙了的小丫鬟香蘭。香蘭的神色也是這般怯怯的,臉被燙得通紅,兩隻大眼裡含著淚兒,說不出的委屈可憐。如此一來,便又想起趙月嬋是如何飛揚跋扈的,於是連帶著懷裡的美人兒也沒了味道。鬆開手把瓊脂推了出去,淡淡道:「夜了,去睡罷。」把幔帳撂下翻身睡了。
瓊脂呆呆立在床邊,不知這位爺怎的忽然變了臉,方才還柔聲細語的,這會兒冷眉冷臉,心中暗恨自個兒方才錯失良機,早知就不該嬌羞,該迎上去將生米煮成熟飯才是。咬牙恨了一回,也只得賭氣跺腳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