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2023-09-24 08:42:07 作者: 禾晏山
    香蘭心裡又是絕望又是害怕,悽厲的喊了幾聲,眼見快要拖上台階,眼淚止不住滾滾落了下來,正慘烈掙扎的當兒,卻聽見門口傳來一聲暴喝:「住手!這是要瘋了!」

    香蘭只覺這一聲大喝就是極樂仙樂,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見有個男子從外走了進來,四順兒抬頭一望,見是個錦衣華服,身材高壯的年輕公子,立時認出來,這不是林家大爺林錦樓又是誰?登時駭住,暗道一聲:「壞了!」拽著香蘭的手不由鬆開了。

    香蘭手腳癱軟,使不出一點力氣,用力爬到林錦樓腳邊,抱著那靴子嗚嗚哭了起來。林錦樓臉色陰沉,雙眼戾氣翻湧,往四順兒身上看去,四順兒後背一涼,冷汗便下來了,再想跑,卻看見林錦樓的身形正堵住去路,驚疑不定時,林錦樓對四順兒招了招手說:「你過來。」四順兒無法,只得往前挪了幾步,林錦樓微微冷笑:「光天化日,你要做什麼?」

    四順兒嘴角不自覺抽動幾下,強堆著笑說:「沒,沒什麼……大爺……這,這個丫頭是環姑娘給我的……不,不是,是她想勾引我,誰知勾引了又不認帳,她她她……」

    話還沒說完,就聽「啪」一聲,這一記大耳刮子直扇得四順兒頭目暈眩,耳朵轟鳴,仿佛要聾了,「咚」的倒在地上。四順兒知道不好,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等緩過勁兒爬便慌不擇路往大門口奔去,林錦樓抬腿就是一踹,一腳把四順兒踹出一溜跟頭,癱在牆根哇哇大吐,呻吟著起不來了。誰也料想不到看似風度翩翩的男人竟有這樣的狠手,林錦樓的小廝雙喜守在院子門口咂了咂嘴,知道這位大爺性子的人都曉得此刻主子正怒火沸騰呢,別人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雙喜縮著脖子在門口站著裝死,見有幾個婆子媳婦兒想湊過來看熱鬧,便繃著臉叉著腰大聲說:「都看什麼看?看什麼看?都給我滾,滾滾滾!」

    眾人都認識雙喜,知他和他雙胞胎哥哥吉祥是林錦樓身邊兒得用的人,便再不敢靠前,一個個吐舌頭縮腦袋,灰溜溜的走了。

    林錦樓俯下身,將香蘭拽起來,香蘭一個站不穩,又要軟在地上。林錦樓見她衣衫不整,隱隱能看見裡頭穿著的胭脂色肚兜,頭髮凌亂,綰好的雙髻都已散了,垂下的發更襯得一張小臉兒雪白嬌美,只是這會兒哭得梨花帶雨的,顯是被嚇狠了,渾身發抖,這會兒睜著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怯怯的看著他,林錦樓心裡發蘇,可怒意又往上激了起來,強忍著怒火,聲音低柔道:「你身上可好?哪裡傷著了?要不要請個郎中過來瞧瞧?」

    香蘭真箇兒覺著自己是死裡逃生,驚魂未定,軟著身子嚎啕大哭起來。

    林錦樓本來是給秦氏操持壽宴的,見剪秋榭里都是女眷,便只在廚房裡轉轉,出來安排了十二個水蔥似的丫頭,每人手裡捧著一樣吉祥名貴的物件,給秦氏齊聲背誦了一篇獻壽的辭,秦氏開懷不已,叫了一聲:「賞!」林錦樓趕緊命小廝撒賞錢。正忙著,從假山旁邊看見了那個叫香蘭的小丫頭,穿著霜色小褂,頭上仍綰著雙髻,不見掛半點首飾,卻有說不出的素雅好看,林錦樓這一看便覺得意動,再挪不開眼珠子。香蘭好像看見了他,之後轉身便走了,林錦樓鬼使神差似的跟在後頭,中途碰見個管事,耽誤了片刻,等他再追來,卻辨不清香蘭往哪裡去了,這時聽見幾聲悽厲的慘叫,便循聲追了過來,誰想竟看見這樣一幕。林錦樓覺著肺都要氣炸了,這明擺著就是在他府上意欲強姦丫頭,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盤,竟敢跑到他頭上撒野,難不成是吃雄心豹子膽了!更何況,這個丫頭還是他中意的,從來都是他找人家晦氣,居然還有不長眼的奴才敢捋他的虎鬚。林錦樓看看香蘭被扯壞的褂子,怒到極致,臉上反倒沒了表情,走到四順兒跟前,俯下身:「你打哪兒來的?誰允許你進的二門?」

    四順兒看著林錦樓渾身煞氣,嚇得渾身篩糠,卻仍咬牙不說,林錦樓抬腳就踹,「咔嚓」一聲,伴隨四順兒慘叫,林錦樓冷笑著說:「爺先踹斷你一條腿,再不說實話,踹斷你兩條,再不說,就把你手指頭一根一根卸下來,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說著在斷腿處又踢了一腳:「快說!」

    四順兒是個軟骨頭,方才林錦樓那一腳便踢折他幾根肋骨,這一腳又踹斷他的腿,早就疼得哭爹喊娘,號哭道:「小的是環姑娘家的奴才,是環姑娘讓我進來的。」

    「你跟那丫頭,是她勾引你?」

    「是……不,不不是,大爺,是環姑娘把她給了我。」

    林錦樓開始不耐煩,伸腿又是一踹:「少他媽給爺裝蒜。給了你?你還至於幹了這畜牲勾當?」

    四順兒哼一聲:「是……是環姑娘說的,香蘭是林家的,她做不了主,可我要是我把香蘭睡了,她想不跟我都不行……等大太太生辰那天,她找個茬把香蘭支出來,讓我堵上香蘭的嘴把事辦了……」可他沒料到香蘭看著柔柔弱弱,竟不好擺弄,半途又殺出個程咬金。

    林錦樓冷笑,又狠狠踹了一記,「咔嚓」一聲,四順兒「嗷嗷」亂叫,竟是將另一腿也給踹斷了。林錦樓道:「爺踹斷你兩條腿,好生在這兒呆著,敢跑,揭了你的皮!」說完回去一把撈起香蘭,推開左側小屋的門,卻聽見「啊」一聲尖叫,原來思巧和卉兒竟然都躲在屋裡。

    林錦樓沉著臉,將香蘭放到炕上,對她說:「去把你東西收拾了,今後不必在這兒當差了。」兩眼在思巧和卉兒身上掃過。這兩人頭皮發麻,卉兒縮在炕角,思巧屏聲靜氣站在牆根底下,林錦樓淡淡道:「方才院裡熱鬧成這樣,你們竟不出去瞧瞧?」

    卉兒和思巧不敢說話。

    林錦樓指著思巧問道:「你叫什麼?」

    思巧心裡一哆嗦,期期艾艾說:「奴婢叫……叫思巧。」

    林錦樓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香蘭兩手抖著從箱子裡拿出一套衣裳,勉強換上,糙糙綰了個髻,將箱子裡僅有的四套衣服收拾了,三三兩兩的日常東西包了個小包袱。臨出門的時候,她停住腳,扭頭看了卉兒和思巧一眼,忽然開口說:「今日四順兒的事,你們兩個原先都知情,對不對?」

    二人躲躲閃閃的不敢看香蘭的臉色,香蘭心裡一片冰涼,走到思巧跟前舉起手狠狠扇了一記耳光,雙眼直直的看著她:「我待你如何,你心裡明了。」思巧面帶愧色,捂著臉低低垂下了頭。

    香蘭本想再痛斥幾句,可忽然之間又覺得沒什麼意思,只慢慢說了一句:「你往後,好----自----為----之!」不再看她,推門走了出去。

    林錦樓正站在院門口,見香蘭出來了,便對雙喜說:「守著院子別讓人進,回頭影影綽綽告訴底下的,說院子裡那個狗奴才跟曹麗環有jian情,趁著壽宴熱鬧溜進來幽會,沒想到吃了酒把丫頭思巧當成了表姑娘要非禮,幸好被爺撞見了。」

    雙喜心裡捏把冷汗,暗道這曹麗環不開眼,正惹得他們爺心裡不高興,這不是找死麼,口中連連點頭稱是,拍著胸脯說:「我的爺,您就擎好兒罷!」

    第33章 證言

    且說剪秋榭里,秦氏說笑吃酒正盡興,紅箋悄悄進來在秦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秦氏聽完就變了臉色,立刻打發人取來兩丸藥,把林東綺叫到裡屋不由分說便灌下。不多時,林東綺果然起了一身紅癬大包,又疼又癢,眼皮也腫了起來,秦氏心疼得跟什麼似的,把女兒攬在懷裡揉了又揉,連連合掌說:「阿彌陀佛,幸虧提前吃了藥,否則萬一喉嚨也腫起來,喘不上氣可如何是好。」又咬牙發狠道:「曹麗環小賤人竟用這麼歹毒的手段害我女兒,枉我原先還對她網開一面……」

    林東綺抽抽噎噎哭道:「女兒跟她素無仇怨,就連三妹妹和四妹妹存心擠兌她,我還從中斡旋,幫襯一二,她竟用這樣狠毒的心思害我……」

    秦氏半眯了眼,曹麗環便是一頭餵不熟的白眼狼,原先是可憐她才收容進來,她會賣乖,討了老太、老太太的歡心,如今她害了綺姐兒,雖有個丫鬟作證,可曹麗環素來是個會狡辯的,只怕一個弄不好,反惹一身騷,如今她是下定決心要剷除這個禍害出門,需要再細細謀劃謀劃。

    幸而前頭吃酒耍樂已經散了,秦氏正送著客,綠闌過來低聲道:「環姑娘那院兒里好像出了事……聽大爺說……說環姑娘跟她一個小廝有了私情,那小廝趁著今天府里熱鬧混進來,又吃了酒,錯把一個丫頭當成表姑娘就要非禮,幸好讓大爺撞見,事兒才沒成。大爺說如今那奴才兩條腿已經讓他踹折了,躺在院子裡呢,這來討太太示下。」

    秦氏一聽頓時兩眼精光,這簡直是想睡覺便有人來送枕頭。忙不迭問:「非禮的那個丫頭呢?」見綠闌支支吾吾說不清,秦氏急急忙忙把林錦樓叫來,一見面便繃著臉說:「你個小混蛋別跟你老子娘耍花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林錦樓輕聲一笑:「我今兒個去府里西邊兒轉轉,聽見有人喊救命,過去一瞧,正看見個奴才拖著小丫鬟的腿往屋裡去,分明是要非禮。這光天化日之下,分明是打林家的臉呢,我當然得過去管一管,一問才知道奴才是曹麗環的,那個丫鬟卻是咱們林家撥給曹麗環使喚的,原來那狗奴才看上了那丫頭,又怕得不到手,曹麗環就給他支招,讓他先用了強。」

    秦氏氣壞了,兩眼冒火,「啪」一拍桌子:「豈有此理!這樣髒心爛肺的下流手段都想得出,簡直半分禮義廉恥全無,黑心腸的下流東西,她把林家當什麼了!」

    林錦樓冷笑道:「可不是,她要下流,咱就讓她下流個夠,我跟雙喜兒說了,就當那狗奴才是曹麗環的相好,吃錯了酒錯調戲了丫頭。」

    秦氏一怔,她這長子聰明絕頂,狡猾多端,手段也陰狠,竟毫不客氣將這樣大一盆污水往曹麗環身上潑,縱然她覺著解氣,可也覺得毒辣了些。

    林錦樓好似看出秦氏的心思,嘴角諷刺的勾起:「不過是個投奔的孤女,竟敢算計咱們,只當林家是她的了,在內宅里攪合烏煙瘴氣,我是一個爺們,不愛插手內宅的事,可也覺得母親就是心慈手軟,當年的果決都哪兒去了?不下死手段整她一整,她還當自己是個人物兒,能把咱們一家都玩弄於股掌之上呢……母親只管放心罷,她那樣的人,即便壞了名聲也決意不會尋死,等過兩年風聲過了,照樣出來耀武揚威的上下蹦躂。即便她為這事尋死覓活嫁不出去了又如何?把她趕出去都算便宜了她。」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