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意興隆惹禍事·PARTⅠ
2023-08-21 20:11:34 作者: 陳毓華
一鍋食肆開張這天。
經過擴建整修的鋪子煥然一新的展現在大眾面前,雖然不是犬街上最好的店面,但坐北朝南,門前還有個小廣場可以讓客人停車,今兒個店門口掛了兩串鞭炮,還有鼓樂隊和一隊舞獅。
到了吉時,鞭炮齊放,鼓樂響起,舞獅隊采著鼓點上場,兩頭雄獅踩著雲縱梯,大耍花步,幾番驚險跳躍後,一躍高起,一口ǒ刁下鋪子牌匾上的彩球和紅布,隨著紅布落下,牌匾上「一鍋食肆」四個金燦燦的大字便展現在眾人面前。
「各位街坊,鄉親父老兄弟姊妹們!」從大開的大門裡走出一個穿絲絨駝袍子、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聲如洪鐘,向大家拱手笑道:「鄙人是這一鍋食肆的魯掌柜,今日是本店開業的大喜日子,所有的菜品都打五折,另外還有特惠套餐,選擇多樣,酒水免費,再贈送一份水果沙拉,還請大家多多捧場!」
菜品五折,酒水免費,還贈送一份水果沙拉,滿街的人從未聽過開業就打出這般優惠的,一般飯館酒樓開業了不起打八折,最多再贈送小菜,哪裡見過這麼大手筆的?還贈送他們聽都沒聽過的吃食?
想起街頭滿天飛的小廣告,上頭寫說這一份要賣三十個銅錢,今日打對摺就是十五個銅錢,簡直就是半買半相送,不吃怎麼對得起自己?
等食客走進店內,就覺得這鋪子裝修得雅俗共賞,店內裝飾用的都是原木色,看起來分外整潔舒服。
特別的是樓下大堂的飯桌不是圓桌或八仙桌,而是四到六人坐的方桌,凳子是靠背的長椅,椅子上鋪了軟墊,兩張長椅相對而放,中間便是用餐的桌子。
桌與桌之間用了優雅的鏤空屏風隔開,雖然在大堂,卻有一定的私密空間,可以放心吃飯說話,也不怕妨礙到別人。
蘊月光原先沒期望會有這麼多人捧場,沒想到低價促銷的策略反應這麼好,尤其是這位魯掌柜的表現也很讓她滿意。
魯掌柜是晁寂給的人,知道她要開店卻還沒找到中意的掌柜,他隔天便帶來了幾個與魯掌柜差不多年紀的男子,他說這幾個掌柜都是他在京里得用的人,因為皇帝把他的營生收去大半後,他索性把自己的心腹帶了出來。
少了得力助手,會下蛋的金母雞還能不能一如既往的讓皇帝賺得盆滿缽滿,他就得自求多福了。
只是他剛到封地沒多久,這些個掌柜也還派不上用場,便一直在小莊子裡閒置著,如今知道她缺人手,便把人都叫來了。
蘊月光要了兩個人,一個就是這個魯掌柜,一個是華帳房。
快到中午時,坐在樓上的蘊月光看見一輛輛馬車來到自家鋪子門前。
有官家、有富戶,有的車上還掛著府幟,讓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是誰家的馬車。
這些人蘊月光可沒想過會來,畢竟她坑了這些夫人、小姐將近十萬兩的銀子,至於男人那邊她不清楚,晁寂沒有主動告訴她募到了多少銀子,不過從他神情還算愉快的模樣,想來他對數額是挺滿意的。
麒麟城知縣夫人來了,提刑按察使的夫人來了,在王府宴會上對她示好的夫人、太太也不約而同地來了,一時間馬車多得鋪子前的廣場都停不下,直擺到三條街外去了。
蘊月光讓樊氏帶著卓問的夫人到二樓的雅間去,卓問和王爺的交情不同,他的夫人哪能和散客待在大堂吃飯。
外頭賀客盈門,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期間也有手頭寬裕的百姓想來嘗鮮,見沒有人出去迎接,擔任跑堂的小裘給自己壯了膽,把笑臉拉開便迎了上去,招呼起客人來。
蘊月光看見後暗自點頭,心道這小傢伙是個可造之材,就連回過神來的魯掌柜也相當滿意。
一回生二回熟,不消多久,小裘就挺能勝任這送往迎來的活兒,客人一進門,對黑漆金字的匾額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晁寂不就是玢王爺的名字?唉喲喲,王爺呢,我就想這家店是什麼來頭,這麼多貴婦、富商來道賀送禮,認識不認識的、聽過沒聽過的都來了,沒想到居然是攀上了王府!」
不認得字的
..
人,用手肘拐了拐那人,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的?」
「呸,我和你能是一樣嗎?總之這家鋪子一開,和隔壁街的東昇酒樓可有得拼了,人家是頂著王爺的名諱做生意,那東昇的背後不過是刺史大人小舅子開的酒樓,能和王爺比拼嗎?」
這話被耳尖的琉璃聽見了,心裡嘀咕道:你們知道什麼?這一鍋食肆可是王妃的私產,又讓王爺親自題了牌匾,可見王爺是允了王妃出來拋頭露面的,想想,王爺和王妃的感情可真是一日千里啊!
外頭客人絡繹不絕,廚房裡也沒閒著,個個各司其職,忙得是熱火朝天。
進來的客人頭一回看見一輛輛改造過、上下五層的小推車,上頭除了銅盤,長條盤子上還有各式各樣的肉菜,幾乎看得目瞪口呆。
因為多數的客人都沒吃過水煎肉,夥計就先拿了菜譜向客人推薦,但菜譜也與眾不同,不是翻頁的大本,也不是用木條掛在牆壁上,而是像畫軸般展開,上面繪有鍋子的圖案和價格,就算目不識丁的人也能看圖說故事,讓人一目了然。
「小哥,你這一車到底是幾人份的?」
「就是大爺您這一桌的分量。」
哇——兩大盤結結實實的肉片,金針菇、韭菜、大白菜、蘑菇、兩顆雞蛋、肥腸,以及最後的肋排起司飯,且每一桌都送了一小罐的青梅酒和一杯奶茶。
蘊月光也不得閒,負責待客送客,水煎肉的吃法是不用她來介紹了,因為她培訓了一批專門煮鍋的跑堂,負責教會客人怎麼涮煎烤拌!
大門口不斷有人出入,蘊月光也看見牆角處的一群閒漢,他們正無聊的逗弄著路過的小姑娘,把人家嚇得花容失色,他們卻哄堂大笑。
飛三也在其中,他對逗弄那些小姑娘毫無興趣,只是百無聊賴地咬著一根野草,吊兒郎當的蹲在街頭髮怔,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蘊月光把小裘叫來,吩咐了他幾句,雖然不解,小裘還是點了頭,往飛三那邊過去。
馬氏臨走前,又是擔憂又是羨慕地拉著蘊月光的手,「蘊姊姊,你別怪小妹多嘴。」她指著正大快朵頤的來客道:「你這樣真的能有盈餘嗎?」
她真沒見過人這麼做生意的,給的分量那麼多,訂那麼便宜的價錢,這不是註定要賠本嗎?
蘊月光見她態度真摯,是真心替自己煩惱,也坦承道:「一開始我只希望能打平就好,就算賠錢也不要緊,我想做的是長久生意,只要一鍋食肆的名聲打了出去,生意就不會差。」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就算這一樣不成,她還有別的方子,這窟無魚別窟撈,這便是她的至理名言。
「我信你,要不這樣吧姊姊,你這生意也讓妹妹摻一腳,我出二百兩銀子……二百兩說起來不多,可也是我多年攢下來,想給我家花兒存嫁妝,姊姊要是不嫌少,可行?」馬氏一臉希冀,畢竟兩人就見過那麼一次面,王府的宴請,她夫君的官位太低,她連赴宴的資格都沒有。
沒想到蘊月光爽快地應下了,以投資入股的方式占了一鍋食肆的一成股份。
「我出府不方便,以後就有勞妹妹多看顧鋪子的生意了。」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可不可信?」
「你又不是小娃娃,我也不能把你拐去賣了,你有什麼好不相信的?」
說得也是。說難聽點,他就是個乞丐,除了身上有把力氣,要錢沒有,要人人也長得不怎樣。
「你要是人找齊了,找一鍋食肆里的樊大嬸遞口信給我,我自會讓你們去見管事,讓他安排你們幹活。」
飛三一咬牙,「行!」
蘊月光沒想到,不到兩天時間飛三就把人找齊了,三十個人手,一個不差,因著飛三的吩咐,每一個都把最好的一套衣服穿上,只是在旁人眼中還是不怎樣。
魯掌柜讓藍瑛姑姑傳話回來,是的,她也把藍瑛姑姑安排到了鋪子裡,萬一有人來鬧事什麼的,她一身的武藝不怕沒處使,還能起個震懾作用。
關於飛三帶人上工領活這件事,蘊月光已經和晁寂提過,就差遣有謀把人帶到城門處工地,自有工頭
會安排食宿和活計。
那工頭是認得晁寂身邊的兩大親衛,見有謀親自領人過來,還交代他人是走王妃的路子謀的活計,要他自己看著辦!
工頭必恭必敬地把有謀送走了,搓著手稱兄道弟的招呼飛三等人,「飛老弟,你也透露點口風,教教老哥哥我是怎麼找到王妃那條門路的,你可是有親舊還是王府里有人牽線?」
他是卓問找來的人,一家幾口都是匠人,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這麼大來頭的大腿能不好好巴結一下嗎?巴結好了,將來也少不了他的好處。
我操!飛三心底罵了句髒話,他居然得罪王妃,簡直死一百次都不夠了。
可表面上他嘿嘿訥笑,態度不羈中又帶著點阿諛,「我一個死老百姓哪來的門路,要是有門路,哪裡還需要帶著弟兄們來討份活計養家活口?」他也不說死,讓工頭自己去猜。
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態度模稜兩可,你說他有靠山他就有,你說沒有他就沒有,你說他油條,他也不否認,因為他本來就是。
飛三帶著一幫弟兄在工地里待了下來,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睡的是大通鋪,吃的是大鍋飯,百多名被強制征來服徭役的民工,在過了一個月這樣的日子後終於有了真實感,到了月底領工錢時,許多人喜極而泣,錢還沒焙熱就趕快托人帶回家去給妻兒爹娘了。
徭役是義務性勞作,只要家中有男丁,你就得派人來服役,別說工錢,連填飽肚皮都得自己想辦法,所以有許多服重徭役的男丁因為山高路遠,沒吃飽又身無分文而回不了家,從此流落在外。
兩年後,城牆和護城河的內外壕塹還有四通八達的水道都埋設挖妥,眾人心想終於可以回家了,又不舍這可以每月固定進帳的活兒,卻沒想到晁寂在徵得了所有工人的同意之後把人分成了兩批,一批讓他們加入鋪路的浩大工程里,一批去清黑水河碼頭的淤泥,船道要暢通,淤泥非清不可。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這兩樣工程只要你願意就能一輩子幹下去,畢竟路鋪好了也得保養,至於運河,潮汐來來去去,為了船隻行運方便,為將來的通商做準備,年年都得排淤,有很多人存夠了銀子,娶妻生子了,蓋不起新厝的翻起了舊厝……
晁寂此舉,無疑奠定了民心的基礎,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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