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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26:53 作者: 情系若痴
再過了幾月,已是寒冬之時,葉蓉手腳冰涼,卻因有枕邊這個火爐在,她才能覺得好些。左右都是要死的人,沒什麼好顧忌的。
她靠近顧華庭,慢慢縮到他的懷裡。又感覺到沉穩的臂膀搭在她的身上,無聲安撫。鼻尖一酸,竟險些掉淚。
「顧華庭,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放過劉信成,放了春香。」
葉蓉悶聲,因著生病軟綿無力,淡淡的輕柔,然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清晰。
身上的手臂收緊,她聽到頭頂的聲音,沉穩壓抑,仿似其中醞釀著驚濤駭浪,卻又最終歸於平靜。他道「你難道不想問問我,你若死了,我當如何?」
葉蓉確實沒想過,她以為顧華庭只是把她當個玩物,一個不聽話,不被馴服的玩物,死便死了,頂多是遺憾,哪有主人會為寵物痛不欲生的。
半晌,她啟了啟唇,將要開口,被顧華庭打斷,他嗤笑,「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向來是不在乎我的,也恨不得我死。」
這一切,終究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那一夜的對話終止,葉蓉沒再回他,顧華庭也沒問。
幾近深冬,轉眼又是一年。
開春之時,以為自己終將病死的葉蓉卻漸漸好了起來,不再整日嗜睡,眉眼妍麗,精神頭十足。
難得有一日,葉蓉推開窗,看滿院的桃花,繽紛絢麗,熱烈而又盛情,像極了未出閣的她。
顧華庭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女郎對窗而望,身姿窈窕,只穿一件粉衫,面上不施粉黛,天真俏麗,一如當年初見之時。
他無數次幻想過,若在當年他就明白,當時一見,便是傾心相向,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樣了,她現在縱使沒嫁給自己,是否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厭惡極了他。
許是感受到注視,葉蓉側頭,看到廊下人,微怔,唇角的笑壓下,隨即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躺回床上。
「六公子。」
顧華庭繞過屏風,坐在她身側,葉蓉背對著他,開口。
「嗯。」
不知從何時開始,兩人便越來越生疏。葉蓉不會去討好賣乖地叫他六郎,顧華庭亦不會逼迫她開口。
「我的病是怎麼好的。」她忍不住問。葉蓉明白,自己的病不會無緣無故地好,當初她明顯感覺得到,剩不下多少日子。
「如果我說是拿我的命換的,你當如何?」顧華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睛注視她的神色,一刻也不願離開。
他聲音里透著暗啞,葉蓉方才注意到,這幾夜總能聽到他壓抑的咳嗽聲,時有時無。
她動了動唇,終究是沒把這一聲關切問出口。
顧華庭突然猛咳,一聲接著一聲,高大的身形佝僂著,不住打顫。
葉蓉身子一動,閉了閉眼,像是極不耐煩地拉過身下的被子一把蒙住頭頂。
見此,顧華庭眼裡驟然閃過痛色,咳嗽聲更加劇烈。
沒有什麼,能比她最會傷人了。
他心想。
第38章 叫夫君
那夜天色很晚, 只有幾點星光在夜幕中孤零漂泊,無所依靠。有晚風吹,烏雲卷, 呼嘯而來, 暗自醞釀風暴。
葉蓉病本好得很快,氣色紅潤, 絲毫看不出病態,這日不知為何又忽地發起了高熱。臉蛋燒得通紅, 整個身子滾燙滾燙的,像是能煮熟一個雞蛋。
顧華庭沒讓任何人進來, 一直守在她床邊,用熱的巾帕給她擦身子, 給她餵水。
昏黃的燈光下, 郎君的身影忙碌,不時還有幾聲輕咳傳出,一聲震著一聲, 越來越大。他似是怕吵到病中熟睡的女郎,手中帕子甩到盆里,捶胸壓抑, 腳步匆匆跑到屋外才放聲咳嗽出來。
聲音稍歇,緩了緩, 欲要回屋之時,身後的門突然打開,女郎只穿著褻衣跑了出來, 忽地用力抱住他的後背,聲音悶悶地穿過他的胸口,帶著撒嬌般的委屈, 「夫君,是不是你來看我了,我好想你。」
風霎涼,吹得人心尖疼。顧華庭僵硬地站著,身影一動不動,仿若定住,唇色在黑夜中漸漸蒼白,眼裡陰鷙閃過,突然上身下彎,喉中升起一抹腥甜,「噗」,一口血吐在地上。
瘋狂的嫉妒焚燒著他最後的理智,郎君眉目稍斂,好似不在乎地擦擦嘴角,慢慢轉過身,看向還在迷濛之中的女郎,唇線微微勾起,雙手按住她消瘦的雙肩,指骨用力,掐住一道青痕,涼道「葉蓉,你看清楚了,我是誰?」
葉蓉這才驚醒,眼睛盯向他,被他禁錮著,腳步後退不得,雙肩痛得她輕嘶一聲,喃喃,「顧…顧華庭。」
顧華庭傾身過去,含住她的唇畔,把嘴中的腥味全部渡了過去,令她幾欲作嘔,郎君聲色狠戾,「再提他一次,我就把他的腦袋割下來,日日掛在你的床頭。」
突然,狂風大作,樹影搖曳婆娑,猶如地獄修羅,細細密密的雨珠落下,砸在兩人的頭頂,葉蓉全身不住地發抖,眼睛驚懼慌亂,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翌日,他好似忘記了昨夜的事,依舊守在床邊,給她餵藥。葉蓉很乖,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再也沒違背過他。
他像是突然想起,餵藥時,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看她,「我讓人趕製了一套嫁衣,明日你穿上。」
葉蓉眼中驚愕,被苦藥汁嗆住,連連咳嗽不止。顧華庭就坐在床邊看她,也不上去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