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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26:53 作者: 情系若痴
    涼風吹皺湖面,捲起一池春水。波紋蕩漾,圈圈漣漪氤氳,形成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似是奪命的水鬼,地獄的魔羅。

    她曾是家中嬌寵的姑娘,何曾受過這等折辱,若是從前受到這般對待,她怕是早就了斷了這條命,真不知為何還要繼續苟活於世。

    冷風拂面,遠處又傳來一道人聲,「聽說十姨娘病了,這麼晚還在這裡吹風,不回去?」

    葉蓉聽見聲音,身子下意識一抖,閉了閉眼,臉上的血色頓時失了一半,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緊又鬆開。

    春香也一驚,給來人福禮,「奴婢見過六公子。」

    葉蓉面色蒼白,好在是黑夜裡瞧不大清,她轉過身,眼睫低低地垂著,莞爾道「六公子。」

    顧華庭像是在西院一樣閒散自在,絲毫不顧及禮數,他大步進來,每進一步,葉蓉就退一步。

    退無可退之時,葉蓉靠在欄杆上扯唇淺笑,「六公子深夜來東院想必是有要事,奴婢就不多打攪六公子了。」

    她抬步帶著春香就要走,顧華庭橫臂一攔,「十姨娘方才似乎是想要投湖自盡?」

    春香瞪大眼,生怕六公子和姨娘在這被人看見,也怕六公子以後會拿這事與姨娘拿喬,先聲道「六公子誤會了,姨娘是想在這觀湖賞景,絕無他意。」

    葉蓉被他攔住,抬眼看他,眼睫輕顫,離得越近,顧華庭看得就越清楚,那雙水眸比春日的桃花還要艷麗勾人,她有意在裡面氤氳霧氣,擋住了其中深意,她揚唇笑笑,一掃而空之前的陰鬱,「奴婢回來的晚,睡不著,就想出來坐坐,公子莫不是想多了?奴婢想好好的活著,從未想過死。」

    顧華庭絕口不提自己在這裡站了多久,看她緩步走到欄杆旁,臉上一閃而過的絕望。他抬手,溫熱的指腹碰到她的耳垂,惹得葉蓉瑟縮一下,男人呼出的熱氣也盡數噴薄到她的臉上,葉蓉只聽見耳邊人輕語,「如此甚好。」

    第20章 情難量

    顧華庭先一步離開,眉峰壓低,面色不虞。

    崔禹不敢觸他的霉頭,一直在後面跟著不敢出聲。

    鳳芮晚時讓人來過西院一次,說是老太爺病沒好,夫人不讓十姨娘離開。當時崔禹跟著顧華庭還在外面,回不得府,等回府時已是深夜。崔禹才派人和東院通過一次信,才知道十姨娘還沒回來。

    不得已,崔禹就和顧華庭說了。

    今日吃的酒方多,顧華庭閉著眼靠坐在太師椅上,崔禹不敢打擾他,也不知他是怎個意思。

    不過一會兒,太師椅上的人才像醉中醒來一樣睜眼,道「既然堂叔回來了,作為侄兒的便就要去見見他。」

    崔禹想提醒他十姨娘的事,但想到公子醉後脾氣都不好,沒再出聲。

    哪知這到了東院走著走著,竟然到了湖心亭這。崔禹這就明白了,什麼時候去見大爺不好,偏偏敢至深夜去,公子這是另有他意啊。

    崔禹覷著顧華庭沉著的面色,終究是沒把這聲打趣說出口。

    春香比葉蓉還怕這個喜怒不言於色的六公子,方才他身上陰沉沉的鬱氣壓得她險些要哭出來。畢竟還是個十二三歲的丫頭,經歷的事少,膽子也小。

    回了芳華院,曦蕊看她一副霜打茄子的神態,不禁問她,「出了什麼事了?」

    她悄咪咪地跟著曦蕊咬耳朵,「碰到六公子了。」

    曦蕊心下一沉,快速轉了眼,看姨娘神色如常才安下心。

    春香又道,「我總覺得六公子又生氣了,也不知道姨娘這大半年是怎麼過來的。」

    曦蕊捂住她毫不遮攔的嘴,怕姨娘聽到她這句話。

    春香即使刻意壓著聲,這話還是一字不落地進了葉蓉的耳朵。

    葉蓉不在意地笑笑,「說得也是,這大半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春香懊悔地閉眼,真想咬死自己這個該死的舌頭。

    曦蕊勸她,「姨娘且寬心,日後會好的。」

    葉蓉從外面吹了半夜冷風,倒有些看開,釋然道「但願吧。」

    這一聲隨風而逝,但願日後能夠順遂,佑她平安離開顧府。

    顧華庭折了路去顧南溪的院子,顧南溪方回來,還沒睡,坐在院內的石凳上下棋。

    聽見院外的動靜,才落下棋子,道「出什麼事了?」

    一旁服侍的下人剛聽到院外的通信,回話「是西院的六公子來了。」

    棋子鋪開,黑白對峙,勝負顯而易見。顧南溪略微沉吟,叫人收起黑白子到棋簍里,「讓他進來。」

    顧華庭閒散步子,如同在自家一樣入了院,他堂叔這院子小時候經常來,如今雖說是時過境遷,但院子的布局還是如舊時,沒多大變化。

    他在顧南溪面前落了坐,開口輕笑,「堂叔一人下棋不覺得乏味?侄子來陪陪您。」

    下人上了茶水,顧華庭喝了一口,茶葉溢出的沫子在裡面打旋,這味道讓他熟悉。他執起一枚黑子落下,「堂叔這麼久沒回來,不知海上如何,一切可還順利?」

    顧南溪手執白子,面上雖和,棋盤上殺伐果決,毫不留情,「順不順利,六郎一清二楚。」

    他在海上沒少遇絆子,這絆子多半就是顧華庭設下的。

    顧華庭不語。

    夜色深深,庭院寂寂,唯有院中的落子清脆之聲。水玉無暇,落在棋盤上猶如泉水叮咚貫耳,非是凡間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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