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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22:42 作者: 不止是顆菜
    可許幸在手未落下的時候就忽然抬了頭,她定定地看了康沉幾秒,認真說:「我的膀胱可能要爆炸了。」

    康沉:「……」

    ***

    那家咖啡館沒廁所,康沉將車開到一家商場,可這家商場的洗手間又是奇葩的男女錯層設計,洗手間還藏得很隱蔽。

    兵荒馬亂地趕在商場關門解決完個人問題,許幸坐在車上和康沉碎碎念個不停,臉上渾然不見之前的茫然和落寞。

    回到家也是一切如常,許幸很快洗漱完,躺倒在床上睡覺。

    燈一關,屋內就只有窗外月光灑下的清輝,不明亮,但柔和。

    許幸側對著落地窗,睜眼看窗外月亮。

    這樣側了很久,她以為康沉已經睡著了,偷偷伸手抹了下眼淚,卻不料這樣的動作忽然引得康沉從身後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灑在發間,溫熱,濡濕,親密。

    許幸只僵了一下,就依賴地往後靠了靠。

    在一片靜默之中,她忽然喊了聲,「康沉。」

    「嗯。」

    「今天是不是十五了,月亮好圓。」

    「十六。」

    「噢……」

    應完這聲,許幸安靜了一會兒。

    康沉剛闔眼,又聽許幸輕聲說:「我記起來一些事。記起來念研究生的時候……研一,我和方蘿住在一個寢室,我有段時間拉片子拉到失眠,然後方蘿每晚給我念小說,我就睡得很快。

    「她最喜歡的作家是張愛玲,每天念的都是張愛玲的書,有時候也不是念,直接是背,一字不差,但平鋪直敘毫無起伏的那種。

    「那時候寢室隔音效果很不好,有一次她背《金鎖記》的時候,隔壁寢室剛好有個女生失戀,就直接衝到我們寢室來罵人,說她每天念念念,和哭喪似的,還罵她是鄉巴佬什麼的,我當時很生氣,就從床上翻下來和那女生打了一架。

    「女生失戀的時候好像會特別瘋狂,那個女生抄起我們寢室柜子上的一個玻璃杯砸我,方蘿嚇得要死,但還是衝上來幫我擋了那一下。沒砸到腦袋,砸到了肩膀,然後她肩膀腫了好大一塊。」

    康沉沒說話,環住許幸腰間的手緊了緊。

    「她今天告訴我,她一直都不想和我做好朋友,其實我想問問她……是不是我真的一直一直都讓她覺得討厭?如果討厭,為什麼…一開始沒有拒絕和我交流呢。」

    「人是會變的。」

    「是嗎?」許幸低低地反問了聲,好像也沒有要等康沉回答的意思。

    她閉上眼,好像又聽到方蘿在念《金鎖記》,「年輕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各者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

    那時的方蘿是什麼樣呢----

    穿質量不太好的襯衫,洗得磨毛的牛仔褲,沒有logo的帆布鞋。

    皮膚因為不太護理有點粗糙,膚色偏黃。

    那時候她很安靜,很容易害羞,會因為別人無意的一句話感到自責內疚,做小組活動時不喜歡成為最後發言的那一個。

    因為知道方蘿敏感,自尊心強,所以許幸每次都會擋在她前面,主動承擔那些需要上台侃侃而談的主題任務,同學間談及品牌、高價活動,她也會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現在想來,大概是她真的太過自以為是……

    忽而有烏雲遮了大半月光,許幸翻身,一頭栽入了康沉的懷裡,然後反抱住他。

    「我有點難受,你讓我抱一下。」

    康沉任她抱著,不知道是不習慣她難得的脆弱,還是挫敗於自己的不善安慰,他很沉默。

    沉默地度過一夜。

    許幸醒來的時候,康沉已經不在床上。

    床邊留了本翻蓋在桌上的《煙花》,許幸坐起來,伸手拿書。

    書頁停留在結局的部分,他用馬克筆標記了最後那句話----

    從天堂跌落人間,是命運在給他考驗。從人間墮入地獄,是他親手在塑造靈魂。

    許幸看了很久,又半眯起眼看向窗外陽光,忽然有點豁然開朗。

    ***

    這幾天因為方蘿的事,許幸心情比較低落,眼看又要到許平南忌日,要回雍城,她就窩在房間裡提前碼字,很少出來。

    康沉去了帝都,他有叫許幸一起去,但想到方蘿在帝都工作,許幸就莫名不想踏入那座城市。

    康沉也沒勉強,只承諾在許平南忌日前回來,帶她一起回雍城。

    康沉每次出門都喜歡在夜裡回來,所以許幸根本就沒想過他會在白天出現。下午陽光正好,她窩在懶人沙發上曬太陽,腦海中梳理了一遍方蘿的事,她憋不住,還是一五一十和李緣君樹洞了一波。

    只是李緣君這個樹洞比較吵,許幸話還說沒全,就被她嘰嘰喳喳打斷了好幾次。

    等許幸說完,李緣君差不多已經把方蘿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李緣君:臥槽這個賤人!

    李緣君:這還不整留著過年在你年夜飯里下毒?!

    李緣君:她竟然還是你家初一的責編臥槽,我微博還關注了她,媽的我立馬取關!

    李緣君:你知道嗎她就是因為做了《煙花》才在碧玉升上副主編的,媽的我要氣死了!!!讓初一去整死她啊!!!讓她從碧玉滾蛋!!!

    許幸:……

    李緣君雖然這麼說,但她其實也知道這不太現實,所以就更氣了。

    碧玉文化是一家以青春言情小說出名的圖書公司,去年年底開發精品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簽下幾本非言情向的知名作家新作。

    而做出來的幾本書,除了初一的《煙花》,白澤的《步輦圖之謎》,其餘的,銷量口碑雙雙撲街。

    李緣君在出版這塊兒消息還是比較靈通的,早就聽說碧玉靠《煙花》撈回精品線開發的本,已經不打算再做這條線了。

    再者,當初《煙花》的出版也是經歷了一些波折,很意外地落到了碧玉手裡,就初一本人而言,大概也沒有意願再和碧玉合作。

    所以,碧玉文化為了一個大概不會再有合作的作者莫名開掉一個副主編,這種事不太現實。

    而且讓康沉利用工作解決女朋友的私人恩怨,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對他名聲也不好。

    這些事李緣君清楚,許幸也清楚,方蘿當然更清楚不過。

    在《煙花》這本書的製作上她沒有失誤,初一就不可能對她做什麼,最多往後再不互動……他們本身也沒有過互動,所以這一點基本可以忽略。

    卓小晴就是腦子不太好使,沒看到最關鍵的一點在於,即便許幸和康沉都知道她做過什麼,也不會對她的事業有什麼影響。

    《煙花》的暢銷已成既定事實,她從初一身上也撈到一個責編頭銜。做過一本這樣的暢銷書,就是她往後在這個領域晉升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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