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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22:08 作者: 未妝
    北湛應了一聲,繼續手上的動作, 一隻手輕輕扣著女子的下頷,動作輕柔,玉茗這才發現他是在替趙曳雪畫眉, 頓時頗感驚奇。

    被眾婢女齊齊盯著瞧, 趙曳雪也有些不自在了, 正欲退開, 卻被他按住:「別動。」

    待最後一筆細細描上, 北湛這才放開了她,道:「好看。」

    趙曳雪失笑,道:「哪有你這樣自賣自誇的?」

    北湛用指尖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輕聲道:「沒有自誇。」

    隔著菱花銅鏡, 趙曳雪與他的視線對上了,那雙略深的菸灰色眸中涌動著無數溫柔,像滾滾的洪流, 幾乎將她徹底淹沒。

    過了許久,趙曳雪才小聲道:「早朝該遲了。」

    「嗯, 」北湛口中應著,卻沒有動作,趙曳雪轉過頭望向他,然後舉起手, 向他攤開,潔白的掌心躺著一根紅繩,因為年頭太久,早已褪去了色,發灰發白的陳舊。

    北湛從她手中接過那一根紅繩,並不言語,最後趙曳雪替他系在了手腕上,故作輕鬆地道:「好了,有了這個,你這輩子就被我綁住啦。」

    北湛彎起唇角,眼中含著幾分笑意,反握住他的手,道:「豈止這輩子?」

    「哦?」趙曳雪眨眨眼:「那還有幾輩子?」

    北湛想了想,道:「生為卿人,死為卿鬼,生生世世不負不悔。」

    趙曳雪盯著他看了一會,然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把臉埋在他的衣衫上,悶聲悶氣地道:「殿下說話真好聽,師從何人?」

    北湛摸著她的發頂,聲音含笑:「遇見你,天生便會了。」

    「胡說,」趙曳雪反駁:「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北湛順著她問:「我從前是如何的?」

    趙曳雪道:「脾氣又臭又硬,活像八輩子沒開過口,給你遞個手爐都不肯接,反手還給我扔了。」

    「嗯,」北湛點點頭,溫聲道:「那時是蠢,不知道你的好。」

    趙曳雪站起身來,親手替他理了理衣襟,輕聲道:「此去乾州,天高路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北湛替她拂開鬢髮,聲音微沉:「你也是,我會儘快回來。」

    趙曳雪點點頭,在他的掌心輕輕蹭了蹭,才道:「去吧,該上朝了。」

    北湛眸色深深地望著她,仿佛要將她刻在眼中,就此一同帶走,過了許久,他才離開。

    聽得房門吱呀一聲,又被輕輕合上,趙曳雪的神思不覺有些怔忪,望著窗外盛放的薔薇花叢,發起呆來,過了一會兒,忽然聽見玉茗吃驚地道:「主子,您怎麼哭了?」

    趙曳雪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眼眶已是通紅,眼淚落下來,一滴一滴打在妝檯上,沁開了一朵朵細小的花。

    ……

    自那日上了朝以後,北湛果然離了盛京,前往乾州,籌備軍事,準備奪回南疆三城,大軍開撥那一日,安慶帝親自出城相送,鼓舞三軍,所有人都看得出天子對這一次收復南疆抱著極大的希望。

    甚至有人猜測,倘若太子當真收回了南疆三城,那麼他的地位將會進一步穩固,再也無法撼動。

    畢竟,這是值得載入史冊的千秋功業。

    北湛離開那一日,細雨霏霏,趙曳雪站在聽雪齋的閣樓上遙遙望去,入目只能看見大片的層疊樓宇,遠處的紫金山藏在繚繞的雲霧之中,無法窺見全貌,只露出一角來,如同一頭龐然巨獸,靜靜地蟄伏著。

    玉茗走過來,替她撐著傘,勸道:「主子,下雨有些涼,還是回去吧?」

    趙曳雪沒走,只是抬起頭望著天,攤開手心,微微眯起眼,道:「雨停了。」

    雨確實漸漸停了,霎時間雲開霧散,露出澄澈瓦藍的天際,碧空如洗,金色的朝陽自雲層縫隙間照落下來,仿佛灑了一層薄薄的金粉,到處都是閃閃發亮的光,那些還未來得及停下的細細雨絲,密密地灑落於天地,也被映成了金色,美不勝收。

    玉茗驚嘆地看著這景象,道:「真好看啊。」

    趙曳雪抬起手張了張,又握起,那些金色的光又從她的指縫間溜走了,她輕嘆道:「天氣真好呀。」

    美景如斯堪共賞,深情最是盼君歸。

    北湛才剛走,她便已開始想念了。

    ……

    北湛離開後,太子府里伺候的下人們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對待趙曳雪儼然是女主人的態度,生怕有半點不當之處。

    當然,這些都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太子不在,府前門可羅雀,唯有北瀟瀟三五不時過來一趟,陪著趙曳雪說說話,因怕她思念北湛,便絞盡腦汁搜刮一些盛京發生的趣事說給她聽,哪戶人家又出了什麼大事,大理寺少卿十分懼內,納了一個小妾,還挨了夫人一頓好罵,次日灰頭土臉地去上朝,叫人發現了他脖子上的指甲印兒,有促狹的同僚問起,他便以袖子遮著臉回道,是昨天府里的葡萄架倒了。

    趙曳雪十分好奇,道:「為何說葡萄架倒?」

    北瀟瀟掩口吃吃笑起來,道:「趙姐姐你不知道,這個典故還是從皇兄的口中傳出去的呢,如今已是人盡皆知了。」

    趙曳雪微訝:「還有這種事情?」

    北瀟瀟眨了眨眼,笑道:「從前皇兄的臉上,不是也掛了兩回彩麼?父皇問起他,他便回答,是後院的葡萄架倒了,這才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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