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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22:08 作者: 未妝
安慶帝一貫寵愛月妃,十年如一日,她越是清冷淡漠,他便越是喜歡到了骨子裡,上趕著寵,倘若放在外人面前,恐怕是誰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還有這樣柔情似水的一面,簡直稱得上討好了。
「前陣子南洋獻了一對會唱歌的鸚哥來,朕聽它唱得挺好,還會說笑話逗趣,朕看你這宮裡冷清的很,特意讓人送了過來,怎麼沒見著?」
女子懷裡抱著一把月琴,隨意地撥弄著,淡淡道:「吵得很,我讓人放了。」
安慶帝也不氣惱,笑吟吟地道:「是朕思慮不周了,沒想到這一層,這樣,等過些日子是上元節,朕叫人在朱雀門前扎了一個燈山,足有七八丈高,讓你在月池宮也能看見,好不好?」
月妃這次倒是有了反應,看了他一眼,忽然道:「能去朱雀門看嗎?」
安慶帝一頓:「這……」
恰在這時,忽然有人進來,匆匆稟道:「皇上,吏部尚書大人有急事求見,就在南書房候著。」
安慶帝聽了,立即起身來,又向月妃歉然道:「朕去去就回,愛妃先和太子說說話。」
他說罷,便離開了,寂靜的內殿只剩下北湛和月妃兩個人,母子相對無言,這情形竟比陌生人還要生疏幾分。
北湛放下手中一直端著的茶盞,喚了一聲:「母妃。」
月妃微垂著精緻的眉眼,毫無反應,北湛起身,走到她面前,又喚了一聲:「母妃。」
月妃這才抬起頭望著他,眼神冷漠,北湛抿起薄唇,道:「兒臣有事相求。」
月妃淡淡地道:「真是稀奇,太子殿下有什麼事情,是要求我一個久居深宮的婦人的。」
北湛輕聲道:「不知母妃是否聽說過一味藥,名為雪尾。」
「噔——」月琴的絲弦應聲而斷,這次月妃的面上終於有了表情,她像是陷入了一種古怪的疑惑之中,既懷念又茫然,喃喃道:「雪尾……」
「是,」北湛見她如此反應,心中有了底,道:「母妃知道如何能得到這種藥嗎?」
短短片刻,月妃的表情已恢復如初,她拿起帕子,拭去指尖的血跡,道:「知道,那又如何?」
北湛有些緊張地道:「能否請母妃告知兒臣?」
月妃掃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你要死了?」
北湛一怔,月妃語氣冷淡地道:「既然沒有要死,你要雪尾做什麼?」
北湛如實答道:「兒臣是為他人所求。」
月妃上下看了看他,明白了什麼似的,道:「你府里的那個梁國女人?」
「是。」
月妃緩緩笑了,語氣輕諷:「你和北齊雲真是一路貨色,不愧是父子,先是使勁折騰人,把人折騰得要死了,再想盡辦法救回來,好彰顯得自己如何情深義重,若是沒有你,那個梁國女人不知道過得多好,她可真是悽慘啊,攤上你這麼一個東西。」
她說著,輕輕地撫了撫月琴剩餘的幾根弦,嘆道:「真可憐。」
北湛的表情幾變,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辯解反駁,只是道:「她得了頭風症,大夫說,此生難以痊癒,若是有雪尾,或許可以救她。」
「哦?」月妃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枚珍珠簪子,道:「雪尾就在這裡,你有多想救她呢?」
北湛的目光落在那枚簪子上,天光在上面折射出圓潤的弧光,像一枚熠熠的星子,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月妃便把那枚簪子朝窗外扔去,只聽一聲細微的輕響,簪子已落入了窗下的湖中。
月妃表情冷漠地道:「除了我以外,厲山族已無人會煉製此藥了,而離開了厲山,我也不能再煉出雪尾,這是世上最後一粒了。」
她話音才落,北湛便迅速翻過了窗,躍下了湖,外面傳來了宮人們的驚呼,與此同時,只聽喀嚓一聲,是薄冰迅速碎裂開來的聲音。
數九寒冬,月池宮的湖水都結滿了冰,但是因為凍得不夠堅實,只有薄薄一層,根本不能走人,放眼望去,只見那茫茫的湖面上,冰層乍破,碎裂開來,露出下面深色的冰冷湖水,一枚銀色的簪子靜靜地躺在遠處的冰面上,只消輕輕一碰,就會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湖水之中。
一抹深色的人影在浮冰間冒了個頭,迅速朝那枚簪子游過去。
第62章 【已修】 會如何呢?……
深冬的湖水冰冷刺骨, 就好像有無數的尖銳冰針齊齊刺入血肉之中,要把渾身的血液都凝凍起來,北湛就仿佛完全感覺不到一般, 一個猛子扎進水裡。
因嫌寬袍大袖礙事,他索性在水中脫去了外裳, 如此一來,動作果然靈活了許多, 逕自朝前方游去,細小的珍珠髮簪靜靜地躺在薄冰之上,在天光下折射出亮晶晶的光, 映入北湛的眼底, 此時此刻, 他已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只緊緊盯著那一枚髮簪。
薄薄的冰層已經四分五裂了, 那髮簪搖搖欲墜,被水波越推越遠,眼看就要滑落入湖水中時, 被一隻修長的手緊緊握住, 手背已凍得青紅髮紫,縱然如此,北湛仍舊死命攥緊了那一枚髮簪, 像抓住了所有的希冀。
宮人們合力把太子殿下扶上了岸,有人拿來了大氅替他披上, 還有婢女拿著干帕子替他擦拭,簇擁著他入了內殿,去見月妃娘娘。
溫暖的室內,北湛渾身濕漉漉地往下滴水, 他俊美的臉上沾著未乾的水珠,臉色青白,緊緊抿起的薄唇沒有一絲血色,他朝著月妃伸出緊握成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