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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8:13:26 作者: 岫雲
從游封的話里,他能夠看出,母子二人有多麼不容易,尤其是阿婉離世時游封才五歲。
一個五歲的孩子,要在魔界存活下來,得吃多少苦,受多少難,他不敢想。
游封停下了,鄭元靠著牆壁緩緩滑落,他低垂著頭,不一會兒,便有一滴兩滴淚水滴落的聲音響起。
游封搖著頭往後退,他想要尋找的,一直都不是這樣一種真相。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寧願不來找這什勞子真相。
怪不得侍女一直說,阿娘不是被人害死的。
是啊,阿娘的確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是看見那手串,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有危險,所以自願的。
阿娘啊阿娘,你就這麼愛他?
游封充滿恨意的目光落在鄭元身上,所以有些事情他要說出來,他要讓這個男人也跟著一起痛苦。
既然阿娘這麼愛他,那自己便不殺他,也讓他嘗一嘗那種痛。
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靠著牆邊的鄭元忽然抬起頭,一雙眼中空空蕩蕩,像是什麼都沒有了,如同一潭死水般,黑沉沉一片,再掀不起半點兒波瀾,「你殺了我吧。」
鄭元聲音不大,卻很肯定。
他原本計劃從秘境出去後,便回人間一趟,即便見不到公主,也許能將當初遺落在道館裡的一些畫像取回,權當一份念想,然而……
如今最後的一點兒念想都沒了。
他該下地獄的,他這種人,根本沒資格飛升,他連活著都不配。
這般想著,鄭元才終於有勇氣朝游封看去。
其實看見游封的第一眼,他就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也許是那雙和公主如出一轍的眼睛,又或許……
他長得和自己挺像的,下巴眉毛,細看的話都能找到些相似的地方。
這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脈。
但鄭元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成為一個父親了,他從游封的生命中缺席了這麼多年,怎麼有資格再成為他的父親,奢求他叫自己一聲呢?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在游封的手裡,能讓自己的負罪感稍微減輕些。
游封聞言沒動,緊緊咬著後槽牙才沒讓自己的情緒崩潰,他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殺你,你得活著才行,活著為我阿娘懺悔!」
鄭元沉默不語,緩緩閉上了雙眼。
阿羅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心裡挺內疚的,若不是她方才提到那個話題,倆人可能也不會為此吵起來。
她想了一下,那次喚醒自己的血雖然不多,但味道很特別,大概就是游封所說的命格原因,這才導致一個人獻祭也能讓她擁有實體。
阿羅抬手看了看自己若隱若現的手掌,微微嘆了口氣。
這回的鮮血,似乎也不能長時間提供她以實體的狀態出現呢,看著自己快要變得透明的手,她悄悄藏進了袖子裡面,有點兒不想再度回到沉睡的狀態之中。
正當阿羅想著該怎麼緩和氣氛的時候,殿內忽然吹來了一陣怪風,風很大,將眾人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連眼睛也不怎麼睜得開。
「怎麼忽然起風了?」白落用手擋著臉,眯眼朝殿外看去。
殿外晴空萬里,除了太陽的位置發生了些許變化,其餘的似乎都和他們進殿之前一樣。
白落轉頭,恍然發覺,風似乎不是從殿外吹來的。
穿過左側的屏風,她便看見唯一一個沒有出來湊熱鬧的班冬,此時渾身散發著濃郁的黑氣……
以及——鋪天蓋地的妖氣?!
妖氣!
班冬是魔,為何身上會有這麼濃的妖氣?
白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正想著再仔細看看,卻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倒退幾步,眼前人影一閃,班冬人就不見了。
大家也注意到了屏風後的異樣,游封將白湫護在懷裡,用袖子擋住了那突如其來的怪風,餘光瞥見身邊有道黑影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地抬手往那人擊去。
一招沒中,黑影閃身速度極快,但卻不是衝著他們來的。
「這種人,留著還不如殺了。」
一道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風還在呼嘯著,但大家已經能夠看清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話的人是班冬,她手中拿著慣用的長刀,「噗呲」一聲刺進了鄭元的胸口。
鄭元明明察覺到危險,卻半點沒有躲避退讓,而是硬生生讓那刀刺進了自己的皮肉當中,洶湧的痛意襲來,但他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
身體上的痛算得了什麼,他的一顆心早就因為游封的話而撕裂成了幾瓣,變得千瘡百孔了。
班冬手握長刀,在鄭元的體內旋轉了幾圈,鄭元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欲|望,卻還是會因為身體自我的反應機制而悶哼出聲,他依舊沒有反抗,唇角的鮮血溢出來,滴滴點點染滿衣襟。
這柄長刀不知是個什麼法器,不只是傷了鄭元的肉身,在他流血的同時,體內的法力也在不斷地往外溢散。
要知道,鄭元在秘境當中修煉兩百年,早已臻至化境,距離飛升不過是一步之遙,能傷到他的武器絕不簡單。
但在得知公主已死的真相,以及觸到游封看他的那種憎惡眼神時,他早便沒了飛升的想法,連活都不想活下去了。
班冬的這一刀,反而讓他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