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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48:59 作者: 顧西爵
    你知道這些人能賣多少錢嗎?男娃一百貫銅子,女娃二百貫。除了宮廷,還沒有人能一次xing買下所有人,你有多少壓歲錢,夠買一個奴僕嗎?周圍人也跟著哈哈大笑,那小姑娘一張臉漲得通紅,而後又化作雪白,,她咬咬牙,猶豫地走到那排跪地的人面前。

    所有人瞬間激動起來,掙扎著祈求她能買下自己,這陣勢嚇到了她,但地卻沒有轉身逃開,只是咬著唇,目光慌亂。

    她看著白玄,回頭對那個人牙子說:「那我只要他'一百貫我買了。白玄皺著眉盯了她一會兒,沒想到,如今待救的人成了他,而逞英雄的變作是她。隨後他突然身體向後一靠,拉扯得那些被縛在一起的人也跌作了一團,恰巧使得那隻妄圖抓她的髒污的手錯過了她的衣襟。

    那人牙子眼珠一轉,嘿嘿笑了,「小姑娘,這個已過舞勺之年,兩百貫最低價,要是賣給那些寡婦可是更值錢,如何?」

    她掏錢袋的手一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看人牙子,又看看地上的人,最後在身後丫鬟的拉扯下被拖上馬車走了。

    在眾人的嘲笑聲里,白玄低笑著抱住頭縮起身體,任那憤怒的人圍住他拳打腳踢,直到人牙子覺得看夠了戲,才吩咐看守將人打散。

    白玄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居然又來了,帶著錢買下了他。當時他已奄奄一息,人牙子嫌晦氣也沒刁難,揮揮手放了人。她帶他去了個小客棧'留了錢讓丫鬟請大夫照看,說她去去便回,但她這一去,就是三日。

    三天後,她一瘸一拐地走進他的房間,眉開眼笑道:我來看你了,你身體可好?

    彼時他身體已恢復了大半,一雙冷如寒夜銀星的眸子看著她,依舊微皺著眉,「你的腳怎麼了?」

    「沒事兒!」

    後來他才知道,她家掌管為皇宮燒制瓷器的官密,那次她偷了家裡的瓷器去賣了才換得錢贖人,幸好瓷器上沒有官印,否則就是株連全族的大禍,為此她被罰跪了三天三夜抄寫族規。

    這臨安他是必須要離開的,不想再多欠她什麼,他告訴了她自己要走的打算,並表示贖身的銀錢以後會奉還。她笑嘻嘻地說:「你的賣身契我已撕毀。」又問,「你還會回來嗎?」

    他沉默,沒有承諾任何話----這世道,誰知道以後呢?

    身後的丫髪似乎十分不滿,她卻笑道:「也罷,若是你哪日回來了,記得來找我,我帶你去看煙火花燈,吃美食佳肴。

    那年他十六,她十三,她年紀尚輕,天真爛漫,不請世事,只有一腔熱qíng和良善。

    此後五年,他遊走各地,最後拜了元尊道人為師。元尊道人要去臨安,他便重回了故地。

    那日回來,他便得知她的事,那一天正是她殉窯之日。

    師父問:「這五年你一直記得她?」

    「一直記得。」一直念著。

    她是為qíng而死,被窯火燒得灰飛煙滅,魂魄註定是損了。你若要護她轉世不痴不傻,須給她一魄,且是那七qíng六yù這一魄。你給了,你便沒了qíngyù。從此,生生世世,你不懂qíng愛,每一世都將孤獨終老。直到哪一世,她遇到那個人,把欠她的qíng還回給她,兩人相親相愛,你才能得回那一魄,你才能真正懂qíng。你,這是何苦來哉?」

    「你就當我是還債吧。」

    半年後,一個男子尋到元尊道人,問是否有辦法把這世關於他心愛之人的記憶保留至下一世。如果有,他願付出任何代價。

    等那個男子走了,白玄從大樹後方走出來。元尊道人問他:「阿白,你都聽到了?」

    他輕輕點頭,「是。但與我何gān?」

    這一世,他跟她沒有前世記憶。她在等那人來尋她,他在她身旁心念不動。

    那個人最終尋到了她,前世今生,終得圓滿。

    周轉輪迴,他孑然一人。

    平生不會相思。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2、

    這年夏天兩水很多,程白看著後院那不知名的白花只怒放了兩天,他記得那兩天的huáng昏,他都站在她房間的這扇窗戶前,看著它們被晚霞染成紅色,很美。後來,一陣驟雨就把它們打落了。滿地的花瓣,零落成泥。

    現在窗外又是大兩,程白坐在窗邊,她的書桌前。他的手裡拿著一張泛huáng的照片----這是一張合影,上面是一對穿著校服的少年,兩人並肩站在一cao大樹下,女生笑得無比燦爛,男生則表qíng淡淡。

    程白也不知坐了多久,最後將照片放在了書桌上,站起了身。走到門邊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曽經說要把這裡改成自己的書房,但最終並沒有改。除去那張小沙發上多了一些或疊著或翻開的書,這裡一切都如故。

    門緩緩地被合上,窗外院子裡的最後一朵白花也落了下來,跌得支離破碎。

    那晚,這輩子極少極少做夢的程白,做了一個夢。

    那是夏末的一天,他中午去雜誌社把她接了出來吃飯,吃完午飯後,兩人去了附近的公園散步。

    薰風楊柳,荷花池畔。

    他問她:「你要嫁給我嗎?」

    她驚訝極了,說:「你這是……求婚?」

    ?

    他見她沒有立刻答應,只好引導利誘,「你想想,嫁給我,好處很多,不是嗎?你只要說對一個,我就給你獎勵。

    於是她想了想,答:「我們不用為孩子跟誰姓而爭論?」

    那麼一個開放xing問題,只要抓住中心思想,怎麼答都是正確答案。偏偏他的女孩就是答錯了。

    答錯了的她,還是被獎勵了一一枚閃亮的鑽戒。

    就這樣,兩人私定了終身。

    程白醒過來,眼角流下了淚。

    「我真喜歡你。」很輕的一聲私語,散落在空dàngdàng的房間裡。

    如果他前生有記憶,那麼這句話應是如此的:

    我真喜歡你,

    故而願舍自己七qíng六yù只為護你世世清明;

    我真喜歡你,

    故而雖知你會愛別人也要守你此前不孤單;

    我真喜歡你,

    從那時到而今,每一分,每一剎。

    番外二焚心

    三月三,上巳節。十五歲的傅遠錚就是在這一天第一次見到了十二歲的陸宛玉。那時候,他剛安葬了唯一陪伴他的老忠僕福伯,而陸宛玉則出身官宦世家,是修內司長官的獨生女,因為醉心窯務,時常扮作男裝,來往於各個窯口之間。傅遠錚是前翰林學士承旨傅俊彥的嫡孫,但父母早亡,全靠福伯打理一切。然而從這個chūn天開始,他除了那點僅夠度日的家產,已經一無所有。當時陸宛玉剛從家裡溜出來,一個人在河邊玩水。玩著玩著,她就看到了傅遠錚。傅遠錚正屈指扣著一桿青綠色的竹蕭,緩緩chuī奏。陸宛玉聽著那似是循環往復,悠悠不盡的曲子,不自禁地居然生出了幾分傷感之意。一曲奏罷,她竟然一時忘了還要去窯場的事兒。傅遠錚也看到了她。「此曲甚妙。」陸宛玉跑到近前,問道,「敢問兄台,曲名為何?」「憶故人。」傅遠錚淡淡道。

    從那以後,陸宛玉除了去窯口,最緊要的事就是找傅元錚玩兒,聽他chuī曲兒。傅元錚最初不太願意搭理她,但他謙恭有禮,經不住她的死纏爛打,也就任她坐在一邊。時間久了,有這麼一個人在,竟也成了一種習慣。後來陸宛玉才知道,傅元錚不太搭理她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認為陸宛玉是個男人。男女授受不親,這點他還是謹遵的。可是,陸宛玉一直也想不明白,自己在窯口混了這麼久都沒被認出來,這個人又是怎麼一眼就把她看穿了的?但傅元錚就只是微笑,不肯說。再後來,傅家宗族裡的長輩們找到了他,把他jiāo給了一個也在朝為官的族叔傅允淮撫養。此後,傅元錚住進了大屋子,有了一大串的兄弟。長輩們告訴他,他排行老六。這樣一來,宛玉要找他,就沒有之前那麼容易了。見得少了,陸宛玉覺得自己越發想念那個永遠清雅恬淡的人。有時候想得晚上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夢裡又都是他,書中所謂「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她算是徹頭徹尾地明白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她連窯口都不願去了,就想坐在他身邊,靜靜地聽一支曲子。於是得空,她就去他家巷口的茶寮坐著,兩隻眼睛就盯著大門,只要他出門,她就有辦法把他拉走。就這樣,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從一個老成的少年變成了俊挺的青年。再坐著聽他chuī曲的時候,她已經不再管曲子妙不妙,而只是直愣愣地盯著人看了。傅元錚長大了,陸宛玉也到了及笄的年歲。那一日,她換上了女裝,鵝huáng的窄袖褙子,內搭胭脂紅的抹胸,加上煙粉色的長裙,清新可人,亭亭玉立。傅元錚第一次見到著女裝的她,素來平靜的眼眸也泛起了些許波瀾。晚上傅元錚讀經,每一個字跳入眼中都化成了女裝的陸宛玉。一顰一笑間,儘是柳嚲花嬌之態。忽而蠟淚滴盡,傅元錚正打算喊人來添,抬眼間,卻見一道女子的側影正在窗外。他暗自嘆了口氣,真真是害了相思了嗎?他起身去開門,往外一看,竟見著了一身是泥的宛玉,不禁嚇了一跳,「你怎麼進來的?」她盈盈一笑,「翻牆呀。」他愣在當場。「明日我便及笄,可以嫁人了。」她睜著亮閃閃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嫁人……」他從未聽過女孩子說嫁人說得那麼理直氣壯,他家裡的妹妹們,對此都是羞於啟齒的。「爹說,工部員外郎家的二公子準備來提親。」她紅潤的唇微微一努,嬌羞滿面。傅元錚聞言,呼吸微窒。

    「我要是嫁了他,從此以後,便不能再來見你了。」她又向他走近一步,抬頭間,兩人已近在咫尺。

    雙方一起沉默良久。

    最後,還是傅元錚先開了口。他的氣息有些不穩,聲音有些沙啞:「若我說,請你嫁於我,一輩子與我在一起,你願意嗎?」

    話音剛落,只見陸宛玉就在他眼前嫣然一笑,輕啟薄唇道:「那你告訴我,一輩子是多久?」

    「一輩子……」傅元錚被問住了,滿腹的學問竟說不出一輩子的長短。

    「一輩子就是。。。。。。」宛玉突然踮起了腳,在他的唇角輕啄了一口,然後在他耳邊一字一頓道,「至死不論。」

    傅元錚只覚得她前半句還如羽毛般撓得他渾身躁動,而後一句,卻那樣堅定,直擊他的心弦。嗡的一聲,他所有的理智霎時潰散,伸手便一把抱住了她,口中喃喃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

    傅元錚避開護院,偷偷把宛玉送出後門,轉身正要回房,卻在廊前見到了他的四哥一一傅元鐸。在眾多的兄弟里,傅元錚與這位四哥長得最相像,也最為親近。

    只是傅元鋒從小身體就不好,一直病懨懨的。

    「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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