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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7:48:59 作者: 顧西爵
辦公室不大,中間橫著一張用原木直接打磨做成的辦公桌。桌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旁邊攤著份文件,桌邊是疊的整整齊齊的一疊書,靠牆的一側擺著沙發和茶几,另一側是一大排玻璃門的櫥櫃,裡頭大大小小的書,雜誌,有不同形質的獎盃,獎牌,也有形形色色的瓷器。圓圓好奇地走過去,由於主人不在,她沒有動手開門,只是站在一邊一排一排地看。
在最裡面的那扇櫃門後面,她看到了一件奇怪的瓷器。從外表看,它類似一個玉壺chūn瓶,只是被做的有些歪歪斜斜。右側有個嘴,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頭...圓圓納悶,能讓傅北辰收藏在柜子里的,怎麼說也不會差。可是這個東西,似乎連個次品都算不上,被放在這裡是怎麼回事?好奇心一起,她忍不住打開了櫃門,取出了這件奇怪的瓷器。
上下翻轉地看了看,突然,圓圓停住了手,眼睛一動不動地盯住了瓶底。瓶底有手刻的兩個圈----這個圖案她再熟悉不過!有時她懶得寫字,就會用這兩個圈來代表自己,方便又好用。圓圓恍然想到了自己那次去景德鎮採訪的第一天,在坯房裡確實拉過一個瓶子的粗坯。這個瓶子的原型來自自己收藏的一幅畫
----她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天在那棵紅豆樹下玩耍,遇到一位迷路的大哥哥在問路。她看他戴著口罩,透過口罩發出來的聲音沙沙啞啞的,不時還帶出幾聲咳嗽,她便自告奮勇給他帶了路。他們是在太平橋頭分別的,她一直記得大哥哥的背影;他背著畫架,拎著畫囊,人瘦瘦高高的,挺拔如竹,而那時辰,陽光正好,灑在他身上,照的他有些虛幻。她看了好一會兒,轉身時卻踩到了一張畫。畫上畫著一個瓶子:細脖子、垂腹、圈足的瓶身,瓶身上有一個形似鳳凰頭的壺嘴。很是好看。她知道一定是大哥哥掉下的。可是,再回頭,人家早已經不見了。於是,她收了這幅畫,希望有一天,能夠在遇到他。
那次在景德鎮,她想親手嘗試做瓷器,便跟師傅討教了拉坯的一些基本技巧,結果,不自覺間,拉出了那張畫上的瓶子形狀。當時她還請教了拉坯師傅,師傅也說不清,但認為應該是接近淨瓶之類的東西。不過她那個坯拉的實在不怎麼樣,所以想來師傅不會把它燒出來。沒想到,近兩個月後,自己居然在傅北辰的辦公室里見到了它。這個小小的連次品都算不上的東西,居然沒有被扔掉,還被燒制了出來,還走進了瓷器研究所!這是上輩子修了多少瓷德啊。圓圓現在想著,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東西很好笑嗎?」傅北辰正巧推門進來,他見到圓圓正拿著那個瓷瓶,心口莫名的一顫。
「你回來了。」圓圓趕緊把瓷瓶放了回去,關上櫃門,「對不起,擅自動了你柜子里的東西。」
「沒關係。」傅北辰笑了下,卻不打算讓她繞過去,「你喜歡那瓶子?」
圓圓眼看混不過去,只好鼓起勇氣說:「謝謝你那麼看得起我做的瓶子,把它放到了辦公室里做研究。'
「你說,這是你做的?」
「是呀!」圓圓解釋道,「不信你看,瓶子的底下有我親手刻得----兩個圈。」
傅北辰沒有馬上走過去查看,只是看著她道:「這個瓶子,長得和特別。」
圓圓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是想說它難看到一定境界了吧?但那是因為我技術不好,它真正的樣子,可是很漂亮的。」
「真正的樣子?」傅北辰笑了,「難道這還不是它真正的樣子?」
「當然不是。」圓圓抿了抿嘴,覺得如果從頭說起也太麻煩了,於是只道「我家裡有一幅畫,畫上有一個很漂亮的瓶子。我當時就是照著那個瓶子做的。」
「哦....」傅北辰若有所思,卻最終沒有再問下去。他去辦公桌的抽屜里將做好的吊墜拿了給她。
圓圓道過謝接過,期待的打開木盒子,她發現那原本有利口的鈞窯瓷片,被打磨成了一團火焰的形狀,工致jīng美,這樣的項墜造型非常少見,再配上瓷片特有的流光溢彩的釉色,整個項墜就宛如一隻在扇動五彩羽翼的鳳凰,yù飛出火焰!
「好漂亮!」圓圓由衷地感嘆。
「我給你戴上吧。」傅北辰說。
「咦?」圓圓剛要說不用,傅北辰已經拿過吊墜,然後走到她身後。
傅北辰將她披散的頭髮輕輕撩至一側,圓圓想,自己一定臉紅了。
傅北辰解開紅色掛繩後面的金屬扣,兩隻修長白淨的手從她面前繞到後方。圓圓感覺到他的手指碰到了她後頸的傷疤,然後輕輕撫觸了下,隨後她聽到他說:「好了」
圓圓垂著頭,忍住了要拿手扇風的yù望,說:「謝謝。」
「圓圓,你那年在程家見到我的時候,應該下來跟我打聲招呼的。」
「嗯?」圓圓抬頭。什麼意思呢?
傅北辰笑了一下,卻沒有再多說。
傅北辰帶圓圓去停車場的時候,遇到好幾位同事,他們無一不露出詫異的表qíng。傅北辰雖然不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但jiāo友卻十分廣闊,所以時不時有客人來他辦公室坐,但,從未有過年輕女孩。
傅北辰對這些意味深長的眼神視而不見,朝同事們道了聲「明天見。」就帶著圓圓走了。
沈美女這天晚飯之後,去了H大附屬醫院看程白,慰問完後,突然想到一事,便問;「程白,我想找程圓圓問點事,你能把她電話給我嗎?」
程白抬頭看了她一眼,「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我幫你轉達。」
沈渝也不qiáng求,又看他削梨子削得那麼認真,手勢漂亮gān脆,不由說:「你用刀的水平可真不錯,怪不得能做醫生。」程白把削好的梨子遞給沈美女,道:「按照你的邏輯,我更應該做廚師。」
沈渝一臉難以置信的表qíng,接過梨子,「你竟然會削水果給我。」
程白抽了紙巾擦水果刀,「我只是想用下刀而已。」
這晚,傅北辰送圓圓回去後,回到公寓,沒有吃安定,卻很快入眠,但是夢境來的也很快。
燈盞下,二人對坐,中間是一局棋。
「四哥,你怎麼不說話?」他正襟危坐,伸手落下一子。
「我不同意。」對面的男子與他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那公主根本就未曾見過我!憑什麼一道婚旨,我就必須娶她?」他憤怒,又落一子。
對面的男子看了他一眼,一子下去,輸贏立判,「我從來不曾贏過你。今天,你卻一敗塗地。難道你忘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那宛玉怎麼辦?」他頹然,「她那日還興高采烈的對我說,要自己親手燒制嫁妝...」
「爹總說,我們這一輩人里,最像大夫的就是你。你知道這句話的分量。」男子頓了頓,目光凌厲的看向他,「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要毀掉這個家,她這輩子定然用不上那些嫁妝。」
「不是不讓你娶,只是晚些時日。難道這,你也等不了?」
一聲呵斥,猶如平地驚雷,不啻當頭棒喝,令傅北辰驟然從夢中驚醒,只覺渾身冷汗涔涔。
第十六章喜歡你
朱阿姨忙完兒子的婚事,終於回來上班,園園如同迎來了解放區的chūn天。
園園原本以為,後面就不會再有她的事了,可到了程白出院那天,勝華叔叔在廣州出差,朱阿姨要在家做飯,園園只好答應去接程白出院。
等她趕到醫院,一進806病房,就看到程白正坐在沙發上,病服已換下,穿著一套寬鬆的淺灰色運動服。因為受傷,他比去災區前瘦了不少,臉上添了幾分冷峻。程白看到她進來,似乎有點意外,但語氣倒是聽不出什麼,「拿下行李,走吧。」
「咦?我們不等老楊師傅過來匯合再一起走嗎?」
「他快到了,醫院找停車位要半天,到醫院門口去等下他,然後直接走。」程白扶著沙發扶手站起來。坐到了旁邊的輪椅上,目前是復健階段,他還不能走太多路。
園園便只得過去把行李袋斜背在身上,推著輪椅出了門。
「程醫生,園園,需要我幫忙嗎?」小趙護士看到他倆出門,殷勤地繞過工作檯,跑過來詢問。
「小趙姐姐,不用啦,謝謝你。」
跟園園已成密友的小趙護士,對園園說:「你來之前,醫院的領導們剛離開,說讓程醫生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回來再給他開表彰會。」
「哦哦。」
程白對小趙護士,以及其他正站著為他送行的同事道謝:「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護士們連連說不客氣。
程白隨後跟園園道:「走吧,別打擾別人工作了。」
其他人可能聽不出,園園知道他是等得不耐煩了。
於是園園跟大家匆匆道別,推著程白進了電梯。電梯門剛合上,就有護士說:「程醫生真是瘦了好多。」
「可不是,但還是很好看。」
園園這邊,剛到醫院大門口,程白就接到了老楊師傅的電話,老楊師傅的語氣又急又氣,說路上遇到個不講道理的,變道擦了他的車,還理直氣壯地跟他吵架,現在兩人正在等jiāo警過來處理,一時半會兒是走不開了。
園園也聽到了老楊師傅洪亮的聲音,無法來接了?這可怎麼辦?這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她還帶著一個傷病員,可不容易叫到車。
這是前方有一輛紅色的公jiāo緩緩進站,園園靈光一閃,衝著公jiāo的方向努了努嘴,問程白:「要不,坐公jiāo車?」
程白見計程車確實求過於供,看身邊的人似乎也不願去搶,而他不想在太陽底下被周圍的人大量,便點了頭。
等車的人不少,但還算有秩序,尤其在醫院這站,像程白這樣腿腳不方便的,大家見到了,都會讓著一點。車來了,園園把程白扶上車,順勢又把摺疊後的輪椅拎上車。這時候,園園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一條漢子。
而程白從高中就不坐公jiāo車了,都是自己騎車上學,所以搭乘公jiāo的感覺對他來講,真的是久違了。
因為這是第二站,車上人倒是不多。園園看老弱病殘孕專座空著,就伸手指了下,對程白說:「你坐那兒吧。」
程白倒頭看了他一眼,這時一位大媽上了車,一聲響亮的「老年卡」響起,大媽也走到了病殘孕專座邊上,剛坐下,就看到了程白。